第28章 阴阳楼(十七)

可这么多年来她与妄生藤同升共长,羁绊已深,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解开的。再者,云家买入的那些六尺家仆又是何其无辜?

樛淳沉默半晌,还是应了下来,“我试试吧。”

“不可!”南鹤怒道:“你刚刚用了这么多血救雪青,现下又强用法力,可为自己想过?这云知柳能救便救,救不了就一把火燎了,我不信柳知云他没有心,分不清是非曲直!”

樛淳冲着南鹤一笑,道:“孩子,还是太年轻啊!姑且一试吧,再说了这妄生藤不毁,咱也出不去啊。最多就是再费些力救个人罢了。”

雪青方才只觉满嘴腥甜之气,如今听得是樛淳用自己的血救他的,登时愧疚难安。本想起身磕头谢罪,却身子不稳,趴在了地上。

樛淳轻轻将他扶起,道:“不必放在心上,且我觉得你说的也蛮有道理的。既然柳知云是咱们的知己好友,又岂能看他伤心?”

南鹤又道:“这妄生藤只能用南明离火来毁,你会这术法?再者,就算你真的会,在南明离火焚烧之际你能有办法将云知柳救出来?若为了一个吃人恶魔遭到反噬,你可值得?”

南鹤接连反问,本以为樛淳会在意自己的修为故而放弃救云知柳,不想他却道:“活了万载,都活腻了,若非不死之身,谁愿意在这世上游荡这么久啊!放心吧,真救不了她,我便一把火燎了这里带你们出去。”

“护好雪青。”

说完,樛淳唤起月华,撤下了结界。一刹那,妄生藤更为疯狂了,全然一副要将他们三人生吞活剥的模样。

樛淳凝神捏诀,月华一身银光渐渐变红,烈焰从鞭身蔓延开来。樛淳在妄生藤中穿梭着身形快到重影,月华如同一条飞舞的红绸不过须臾便将冲过来的妄生藤斩得七零八落。

月华断了的妄生藤瞬间枯萎,一同枯萎的还有那一朵朵蓝星花。大片陨落的蓝星花,也就预示着原本附在花上的魂魄也就此灰飞烟灭了。

原以为月华所斩的妄生藤便不会再生长了,不承想樛淳疯狂地斩着,那妄生藤又不断从云知柳身上长了出来。悬在梁上的白骨灯此时也成了妄生藤的养料一般,每落下一盏白骨灯,新长出来的妄生藤就要粗壮几分。且新长出来的妄生藤上没有蓝星花,有的只是一串串绿色的黏液。

樛淳微微皱了皱眉,瞧着那掉下来的一盏盏白骨灯,心中想着那造灯老者的话,却扭头对南鹤道:“若是柳知云看到这样的场面怕是很难再跟云知柳共处一室了吧?这黏液可比张庆元身上的还要恶心几分。”还未等南鹤回答,又道:“不过柳知云也是一棵柳树,说不定他就喜欢这样多枝多叶的呢!”

南鹤先是震惊,随后一阵无语感遍布全身。震惊的是樛淳不仅会使用南明离火,更在使用南明离火时竟还能分神想别的!而无语是他脑子里想的竟是这般无关紧要的事。

地下空气稀薄,南鹤早就不堪重荷,紧紧咬着牙关恨恨骂道:“闭嘴!我现在只想出去!”

樛淳瘪了瘪嘴,看着南鹤脸有菜色,便道:“反正这妄生藤早已与她同为一体了。今日不是她死便是我们亡,那还是她死比较划算。柳知云的话,且让他伤怀几日吧!”

妄生藤一烧,云知柳自然从此也彻底从世间消失了,然,相较于南鹤与雪青的命来说,自然是后者更为重要。且柳知云若真是那是非不分之徒这朋友他不要也罢。

“准备好了吗?”樛淳道,“把雪青抱起来。”

南鹤一怔,虽不知他何意,还是紧紧将雪青抱在怀中。

抱起雪青的那一刻,南鹤顿时感觉身子一轻,离开了地面。突然失重,加上气息不顺南鹤有些犯晕,将抱着雪青的手紧了紧,又朝着身子往里靠了靠。

他本以为拉他上去的是月华,不承想这一靠,竟靠上了一张温暖的人脸!

南鹤惊得猛地睁开了眼,借着四周蔓延开来的火光一看,才发现自己此时如孩童般被樛淳单手揽在怀里,而他的额头正好抵着樛淳的右脸。

樛淳的鼻息轻轻落在他的脸上,南鹤登时僵住,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只听“嘭——”一声巨响,阴阳楼整个崩塌。

樛淳悬在半空,下方是熊熊烈火,而头顶砸来的不止一块块木板,还有悬在梁上的白骨灯也接踵而来。

樛淳借着还未起火的妄生藤为支撑点抱着南鹤左右闪躲。一盏白骨灯落入火中,瞬间炸开大片蓝色火花,白骨灯内禁锢的灵魂发出阵阵嘶吼,如同那日樛淳将耳朵贴在阴阳楼门前所闻一般,登时心神难安,脚一滑,险些落入烈火之中。

南鹤瞧他神色有异,道:“放我下来。”

樛淳双目紧闭,似在凝神,听南鹤一言,没好气道:“怎的,这么想去送死?你死无妨,可别连累了咱们雪青。”

雪青自然明了南鹤的意思,忙道:“淳公子莫生气,我们公子是怕您累着。”

南鹤并未反驳,只是略有深意地瞥了樛淳一眼。

樛淳却笑道:“累着也比死了好啊!怕我累着出去请我睡觉。”

南鹤自然知道这睡觉的意思不过是让自己请他住上房,可不知为何却是面红心跳,有些恼怒。刚要开口樛淳作势噤声,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手中的月华也舒展开来,强光之中,将那盏直直砸向他三人楼中挂着最大的白骨灯打碎了一半,一块块骨头碎片带着点点蓝星没入火光中,又是一阵嘶吼。

那些嘶吼声如梦魇般钻入樛淳耳中,樛淳顿觉自己的肺腑被一股无名的力量生生扯着,心脏一阵阵的绞痛,一颗颗豆大般的汗珠透过额带渗了出来。

南鹤见状,眉心紧锁道:“放我下来!”

樛淳充耳未闻,左手依旧紧紧扣着南鹤,右手捏诀,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身上红白两道气息相互缠绕着,月华亦如游龙般四下环绕着他三人,使得掉落的物件伤不到他分毫。

雪青只觉樛淳好生厉害,一下就将这妄生藤制住了。然,只有南鹤看得出,他现下身上这一红一白两道气息实则是妖气与仙气的缠斗。与此同时那些摔在南明离火中的怨灵部分得到了净化,轻飘飘飞走了。

显然这都是驱动南明离火的这位仙人不惜耗费自己修为换来的结果。只是南鹤不知为何他在驱使仙力时,那妖气却愈发浓重,且似乎也在一点点吞噬他的仙气。

南鹤扭动了两下身子,无法挣脱,见他额带衣襟已全然浸湿,亦不敢多言,免得惹他分心。

岂料南鹤不经意往下一瞥,却瞧见那些砸下去还未被净化的蓝星花如同妄生藤的补药一般,落下的越多,妄生藤变得越发粗壮翠绿,在火光中显得尤其突兀。

不好!莫不是妄生藤又吸食了不少怨灵死而复生了?

南鹤心头一紧,旋即拔出剑来将一张制魔符与一张除祟符附于剑身拼劲最后一丝气力对着妄生藤中心位置狠狠刺了下去。

火光一瞬便将他的剑吞噬了,随即而来是一阵阵刺耳的叫嚣伴随着爆开的绿色黏液喷涌而来,妄生藤也再次枯萎了。

幸得月华护法,否则他已然没有力气再为樛淳挡住那溅起丈余的黏液了。

“公子,放我下来吧。”雪青瞧着南鹤面色不佳,忙道。

南鹤断然道:“莫要乱动,我还不知道这月华结成的结界是否能让你我二人站住脚,且先这样吧,别让他再分神了。”

如今的画面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一位强壮的丈夫抱着怀中妻儿以求脱险。可南鹤又定定看了樛淳消瘦的的脸许久,心中莫名升起一个疑问:他,壮吗?

火势一直向上延伸,渐渐没过了他三人。烈焰之中,南鹤全无不适,反而觉得周身温暖,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雪青面色红润,亦是同感。唯有樛淳脸色愈发泛白。

南明离火穿不过月华,自然也应该承得住他与雪青。

南鹤伸手摸了摸,月华早已结成一透明且坚固无比的结界,便强行从樛淳身上挣脱了下来,顺势扯下樛淳腰上那条耀眼的红丝绦将雪青牢牢绑在了自己腰间。

雪青不明所以,却被勒得太紧脸涨成了猪肝色,道:“公子,勒……勒太紧了。”

南鹤又适当松了松力道,道:“闭嘴!”

瞧着樛淳满头大汗,此行他并未带弓,随身佩剑也葬身火海,倒是半点忙也帮不上了。

火势越来越大,将原本压在上面的房檐屋瓦都燎了大半。原本旋在阴阳楼顶的那团黑云遇火骤然下雨。瓢泼似的雨水顺势砸了进来,南明离火反而越燃越烈了。

南鹤回头一看,樛淳的脸苍白如纸,登时急了,道:“你怎么样?这怨灵能渡化多少便算多少,且先上去再说?”

樛淳不语,仍紧皱眉头,低语施咒。

南鹤无奈,只得重重拍着结界,道:“月华!你能听懂我说话吗?先带我们出去!”

语落,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嘁——”月华竟真的缓缓上行了。

雪青大喜,道:“公子,月华真听你的话呀!”

月华既是神器自然有灵,能听自己的话,南鹤也是诧异,只是不知它原型为何,为什么被樛淳变作粗藤草鞭。

月华缓缓上升,南鹤依稀瞧见上首一红色身影在废墟中施法,一快快残垣碎片临空盘旋着。雪青一眼就瞧出那是柳知云,大喊道:“柳大哥!我们在这里我们没事!”

柳知云似乎听到雪青的声音,眸子柔柔地往下睨着,嘴角牵出一抹微笑。随着南明离火从地底钻出越燃越烈,柳知云的额间也布满了细汗。

木终究惧火,看着三人已然被月华护住缓缓落到了地面,柳知云也松了口气,正欲去瞧瞧三人情况如何,哪知身后猛然袭来一道紫色光剑。

柳知云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道白影从身边闪过,那紫色光剑狠狠打在了樛淳身上。樛淳顿时失去意识坠入火海中。

众人始料未及,南鹤起身便要往下火海中跳去,不料此时烈火中冉冉升起一颗蓝色珠子。

南鹤一怔,“这是什么?!”

话音刚落,一道灰色身影从方才光剑来的方向闪了过来,夺下珠子便往西南方位逃了。

南鹤一句“站住”还未出口,登时对空气中弥留的熟悉气味愣住了神,狠狠盯了那背影片刻,一头扎入了火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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