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那年初冬,春波湖下了一场雪。

坐落在湖心的藏书阁也因此多了几分高傲和孤寂。

灵道院比武这天,守阁长老盛一鸣早早便到校场看热闹去了,只留了阙子真一个人在此看守。

年轻弟子们的满腔赤忱向来与阙子真无关,人人都知晓他不善言辞,性格孤僻,却又嫉妒他的天赋,畏惧他的能力,久而久之,便没什么人再与他来往了。

他独自枯坐半日,茶水早已凉透。

窗外的雪花飞舞着飘落在水中,阙子真抬起手,正好接住一片,只是掌心太热,眨眼间便又消融了。

他似有所悟,抬眸望向天际,却见一抹红由远及近,如飞鸟般轻盈,踩着水越过湖面翩然而至。

那是个明艳张扬的少年,一袭红衣似火,不似人间客。

漫天白雪沦为陪衬,天地仿佛都失了颜色。

少年坐上他的窗台,眼中含笑:“喂,小道士,这里是什么地方?”

阙子真险些忘了言语,被吓到似的退后一步,敛眸道:“天枢宫,藏书阁。”

少年被他的反应逗得发笑:“我长得很吓人吗?”

“不……不是。”

看着阙子真逐渐发红的耳朵,少年兴致盎然,从窗台一跃而进,步步紧逼:“小道士,我同你要样东西可好?”

这样一个不明来历之人出现在藏书阁,他本该仔细盘问才是,可阙子真那时抿着唇不敢开口,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好。

……

元栖尘几乎已经做好了告诉他一切的准备,这声轻描淡写的“好”,打得他猝不及防。

“好什么好?”他笑他不清醒,“知道我要让你做什么吗就说好?”

“我知道。”

阙子真自然是知道的,听到元霄生来仙魔同体的那一刻,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或许那日在天枢宫,他不该自以为是地指责对方。

在如何为人父这件事上,元栖尘分明已经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

既然他清楚要做什么,元栖尘也无话可说:“等臭小子的问题解决了,我自会跟你回去。”

至于天枢宫那些老头子要如何处置他,那就得看他们的本事了。

二人达成一致后,便由元栖尘去同元霄说了这件事。

此事说来简单,可真要开口却顾虑颇多。

那臭小子一直当自己是个纯种魔族,十三年来修为毫无进展也只是觉得自己天分不足。小时候追着他问母亲是谁,后来发现魔族之人大多无父无母,自己有个爹,已属万中无一,便再没有提起过。

没想到这傻小子乐呵呵的,关注的重点竟然是——

“原来我真的是个绝世天才!”

元栖尘:“……”

你高兴就好。

“先别高兴得太早。”拾一掐着时机走进来。

仙魔同体,元霄并不是第一例,可特殊就特殊在他惊人的天赋。

天生两颗金丹,同处丹田,互相针对,互相消耗,谁也不服谁。

刚出生的孩子不懂得控制,经常把自己搞得一身伤,两股力量日夜不歇的撕扯,也令小元宵一度性命垂危。

元栖尘将登仙阁搜刮了个遍,耗尽天材地宝才将人救回来,又不惜损耗修为,强行将属于修仙者的那颗金丹封住,元霄这才活到了今天。

可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元霄的修为这些年并非毫无进展,距离元婴仅一步之遥,可因为这颗金丹的存在,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结婴,一旦哪天禁制被冲破,危及性命的情况便会再度上演。

拾一的办法,建立在元栖尘和阙子真强悍的能力之上。

第一步就是让元霄同时学会修炼和控制两股力量。

魔气自不必说,他一直当自己是魔族,十三年的修炼让他对魔气的使用得心应手。

至于灵气,可以让阙子真如法炮制,压制属于魔族的那颗金丹,而后再行修炼。

天地生而分阴阳,阴阳对立,却是同根同源。

天道有其运行规则,可令阴阳平衡,元霄体内的仙魔二气也一样。

待元霄将灵气所凝结的那颗金丹修炼到同等境界,再由元栖尘和阙子真各牵引一枚金丹,在丹田里辟出一条路径,让它们像两条互相衔着尾巴的鱼那样,绕着某个中心在体内不停追逐,却因互相排斥敌对始终无法接触。

只要找到这个平衡点,它们就会筑起自我保护的屏障,待在属于自己的轨道上永远追逐下去。

但这一切都只是拾一的设想,能不能成,尚未可知。

现在,要由元宵自己来做这个决定。

“爹,我会死吗?”骤然听到这些,连元霄都不禁多愁善感起来。

元栖尘一巴掌不轻不重呼在他头上:“死什么死!经过我允许了吗?”

这条路,道阻且长,元霄不愿意选也在情理之中。

可就算他不选,元栖尘也不会让他死的,无非就是再多花些心思,耗损些修为。

“我答应。”元霄那张与他极其相似的稚嫩脸庞上扬起笑容,“如果我能继续修炼,就不用总是让爹来保护我了。”

元栖尘愣了愣,心底生出一股类似于欣慰的心情。

臭小子没白养。

-

施术的日子就定在明晚。

事情本不该这么着急,只因阙子真收到师尊传讯,让他过两日去中洲帮忙照看初次下山历练的文道院弟子。

拾一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待换了金丹,元霄一身修仙者的灵气,混入其中一同历练,也有助于他早日融会贯通。

“玉山仙君意下如何?”拾一装模作样地征求阙子真的意见。

元霄自然是要跟着他的,空有金丹,却无修炼的法门,不知如何运用,岂非跟厨子空有上好食材,却没有趁手的工具一样。

阙子真淡淡扫了他一眼:“冥主不必试探,在下既然答应,就不会食言。”

试探不成,还被揭穿了身份,拾一非但不羞愧,还故作夸张,一惊一乍道:“这都被你发现了!”

阙子真:“……”

“小元宵对他很重要。”拾一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希望仙君不要让那只护崽的小猫儿失望。”

他意味深长的笑容让阙子真不由蹙起眉头。

小猫儿?

元栖尘暴躁的声音远远传来:“老不死的,又在说我什么坏话?”

拾一拔腿就跑。

-

翌日,登仙阁闭门谢客。

元霄和阙子真相对而坐,拾一则在外为他们护法。

至于元栖尘,他拔出惊鸿架在阙子真的脖子上,眯起眼睛威胁道:“要是出了什么岔子……”

“我自当尽力而为。”

元栖尘将惊鸿向前送了几分:“不是尽力,而是必须。”

他知道阙子真从不说谎,可他是天枢宫的人,元栖尘即便信他,也不能不防。

阙子真只当脖子上的剑不存在,运转灵力开始为元霄封丹。

不属于自身的强悍灵气一入体,元霄便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阙子真眼睛都不眨一下,沉声道:“凝神。”

这个过程不仅对元霄是个考验,对阙子真也一样。

他既要压制住元霄的魔气,又要避免对他的经脉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最后将所有魔气聚拢到丹田,封入金丹之中。

如今的元霄不比刚出生的时候,奇经八脉不知拓宽了多少,浑身充斥的魔气更是对这股外来力量充满了抗拒。

元栖尘看着平日生机勃勃的小兔崽子咬着牙,拧着眉,脸色几经变换,不禁开始怀疑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可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阙子真。

也幸而是他。

不知过去了多久,随着阙子真收回灵力,元霄终于支撑不住,人事不省倒在了榻上。

元栖尘箭步上前,查探一番后,长舒一口气,别扭道:“这次,算我欠你的。”

“不必。”大约是耗费了太多灵气和精力的缘故,阙子真声音比往常要更低沉些。

他默默起身离开,步伐稳健,看着倒无大碍,可同样做过这件事的元栖尘深知其中艰辛。

此刻他若是出手,阙子真绝无还手之力。

元栖尘本可以照例讽他几句,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堂堂玉山仙君,就这样被他戳破了,多没面子。

然而阙子真还未走到门口,忽又回头提醒:“希望魔尊还记得自己答应过的事情。”

元栖尘霎时间感动全无:“本座看起来就那么像言而无信之人吗?”

阙子真深深看了他一眼,默默转身。

元栖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哂笑。

也罢,本就是场交易,当他稀得谢他不成?

他们又在登仙阁休整了一日,一日过后,阙子真准备动身前往中洲。

父子二人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只是他们在天枢宫弟子面前不方便以真面目示人。

障眼法虽有效,以元霄此刻如新生般的能力修为,却定然会露馅,所以临走时拾一送了他们一人一张换颜符。

元栖尘颇为狐疑:“这么大方?”

拾一拍拍账本:“你的债,我可是一笔一笔都记着呢。”

“那你记着吧,说不定等你下次轮回,我会大发慈悲把债清了。”正所谓债多不压身。

拾一笑而不语。

他不还,来日自有人还。

-

中洲乃人间之地,离归墟境颇有些路程,寻常修士至少也得御剑二三日方可抵达的距离,对元栖尘和阙子真来说只不过是寻常。

三人在沧澜城外又等了好一会儿,总算见到了姗姗来迟的文道院弟子们。

“玉山仙君!”

见到阙子真,小屁孩们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即便是院长裴天和亲至,也不如亲眼见到玉山仙君来得激动人心。

若是能见识到玉山仙君一剑霜寒十四州的风采,此次历练就算不计分也心甘情愿了。

柯雪淞作为此次领队的灵道院师兄,虽然惊喜,却无论如何不能失了分寸,上前行过礼后,很快便注意到了阙子真身边的一大一小。

小的那个与众人年纪相仿,长相平平无奇,可那双眼睛却十分灵动。

大的那个戴着一顶长至膝盖的幂篱,看不清相貌,也辨不出男女。

“仙君,这二位是……”

元霄那日来天枢宫并未报出大名,三洲四境也少有知道魔域少主叫什么的,阙子真便仍叫众人唤他元霄,只说是故人之子,托他照顾一二。

“这位是……”阙子真转头看向明摆着就是想作妖的某人,一时竟有点为难。

就在他踌躇之际,元栖尘不负所望,弱柳扶风地咳了两声,一开口,竟是名女子的声音:“在下便是子真口中的故人,你们唤我西木便是。”

阙子真:“……”

元霄:“……”

虽然煞有介事地解释了一通原理,但其实作者也不会修仙,切勿较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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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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