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缓缓，日子在书海里流逝。
十二月寒冬来临，校服成了内在打底，教室是学校最暖和的地方，在这个温暖是稀缺物的季节，我目睹了崔漾漾第一次迟到。
她在午休后，第一堂课铃响后五分钟才到教室，站在门口垂着头，双手紧紧抱着怀里厚重的外套，穿着身上不厚的冬季校服，等待着老师批准进教室。
“先进来吧。”老师语气还算亲切。
然后崔漾漾如老鼠过街的胆怯模样，在同学的目光中走到位置上，一言不发埋头翻出本堂课的书本。
“好了，我们继续。”老师的话收回了同学灼人的目光。
而我的目光却一直注视着崔漾漾。
她翻开书，把怀里的外套搭在椅背上，转身就看向了黑板，整个过程很流畅，却显得怪异。
按秋天她的穿着，以保暖为主，这个天这么冷，还脱外套就很奇怪，何况还迟到了。
不应该说这不是第一次迟到，前几天崔漾漾也有两次差点迟到，不过是早自习，本来我还以为是睡过头了，现在看来有其他原因。
分析完，我继续用余光观察着她，准备了解更多，看是否有我介入的机会。
崔漾漾一手放在衣服兜里，一手握着笔，后者冻过一样发红，是这个天气不应该有的，但能确定现在的她很冷。
教室即使暖和，也难抵冬日的温度，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她明显被冷的打了好几次寒战。
我心想，够冷了。
然后我从书包里拿出满电的暖手宝，打开开关等有点暖和后，把它放在崔漾漾握笔的手背上。
她偏过头看我。
我低头躲在书堆里小声说：“暖手宝。”
她愣了会儿，大概也感受到了热感给身体上带来的舒适，小声又感激地对我说“谢谢”，才将暖手宝握住。
我笑了下，在课桌下摆摆手，口型说着“没事”。
随后我视线回到黑板，以防老师犀利点名。
听了会儿课，我的思绪回到了崔漾漾身上，在从她进教室的一举一动里，捕捉到那件批在椅背到外套上。
我将笔故意掉到地上，弯腰下去捡时，瞟了眼外套，长款的羽绒服下摆距离地面不过几公分，反过来搭的，内面朝上外面朝内。
我起身时，过往飘过的空气里游荡着稀泥夹杂着枯叶腐烂的味道，很淡很淡，坐起来就没有了，那个味道似乎只存在于低位的空气里，
在学校能接触到枯叶和泥土的地方只有绿化带和操场边上的小树林，前段时间连着下了几天雨，泥土还没有彻底干掉，我猜测崔漾漾是去了某个绿化带里，所以鞋底的那片空气上会有这个味道。
越想我越好奇，崔漾漾到底去哪了。
在一节课的时间里，崔漾漾的样子像站在操场的寒风中，冷的瑟瑟发抖，暖手宝的作用微乎其微，她却紧紧抱着怀中。
下课后，文粒第一时间掉头关心崔漾漾去干哪里了。
我退后椅子来到教室后面，在崔漾漾靠墙的那一侧白墙被水浸湿成了灰色，地上有一滩水，而那水正是崔漾漾外套滴落的，细心一点可以从内衬上看出湿的挺大一片的。
瞬间我明白了她不穿衣服的原因，回到位置上。
“你不冷吗？”文粒这时候握着崔漾漾的手问。
“对呀，穿这么点。”田瑜附和道。
崔漾漾尴尬地抽回手，解释道：“还好，袖口有点湿，等会就穿上。”
我心想湿这么大片，穿上也冷，真是可怜的家伙，这样一直冷下去，明天铁定生病上不了课。
“唉”我无奈谈了口气，看来要麻烦自己了。
我给司机叔叔发了消息，让他给我带件厚外套来，随机揣好手机，下一秒捂着肚子，伏头“唉哟”了声。
“梁颜，你哪里不舒服吗？”文粒的声音传来。
我抬起头，拜托道：“我肚子疼，等会儿老师来帮我说下，我先去厕所了。”
说完，我起身开溜，直奔校门口，还先得给保安叔叔解释一下自己不是逃课。
我家到学校开车十来分钟就到了，拿到衣服飞奔回教室，在教室门口捂着肚子一脸难受的样子打报告。
老师也没说什么，我刚坐下文粒的纸条就来了。
“怎么样好些了没，要不要去医务室？”
“好多了，没事，谢谢啊。”我写完把纸条还给了她。
接着把手里的衣服塞给崔漾漾。
“穿上。”我小声道：“别感冒了。”
她看了我一眼，抓着怀里的外套，然后低下了头，披散的头发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知道后面穿上了外套。
那一天的下午，我和崔漾漾都没有过多交流，反而文粒总爱问东问西。
晚自习下课前几分钟，崔漾漾主动地戳了戳我的胳膊。
我疑惑地看向她。
胆小的她心虚的一直注意着讲台旁坐着的班主任，手推过来笔记本暖手宝，上面写着“谢谢，衣服下课还你。”
“穿回去吧，外面更冷，别感冒了。”我收下暖手宝写下。
笔记本换回去后，崔漾漾看着本子隔了一会儿，本子又重新回到了我的面前。
“明天早上我可以请你一起去吃早餐吗？”
崔漾漾的字我一直都写的不错，但今天这一段写的各位漂亮，比正式的邀请函，书法大家写的还要让人想赴约。
这还用问吗，我当然很愿意，大写上“可以”，还回去。
崔漾漾看了我的回答，侧着脑袋看了下我，眼神里有种不知道是感动还是难过，只觉得娇滴滴的，像云朵打在我胸膛，无痕的穿入胸腔，扑在心上，让我恍了神。
在我恍惚中，崔漾漾本子上写了什么，然后撕下来递给了我。
我握住字条，还没有来得及看内容，下课了，崔漾漾背上收拾好的书包，在班主任出门那一刻，小身板已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明天见崔漾漾。”
我的手停留在半空中，而她的背影早已消失。
“梁颜，周六去爬山吗？”身后文粒的声音响起。
我回过神，转会来。
“好。”
田瑜提起书包，吐槽的语气：“你看吧叫你早点说，崔漾漾都去坐车了。”
文粒抓起书本朝她拍了过去：“明天又不是不上课了，就你话多。”
“就说了，就说了。”
“你是不是欠收拾了。”
……
她们俩在前面打打闹闹，我满心期待着明早的赴约，虽然知道是因为感谢，但这算是弥补了我上次唐突伸手的意外奖励，意外收获总是更让人欢喜。
收拾好东西，给还在拌嘴的文粒俩人道别。
手里紧握的纸条出了汗，在上车后才打开。
上面是整整齐齐的时间和店铺地址，下面的角落一行小小的歪歪扭扭的字，我凑近仔细看，嘴里也跟着念了出来。
“不管…天气怎么样…我都会到。”
读完，我脑海里想起那天去图书馆，蓦地笑了出来，能想象崔漾漾在写下这段文字时的别扭，不过真的好有意思，我随便说的话都记得，她人真是怪傻的，一天没事记废话。
隔日，天还没有完全亮，我就起床了，按着地址，前往早餐店，不过蛮近的，就在学校旁边不远处。
我到的时候，崔漾漾已经站在店门外等我了。
我双手插兜小跑着过去，轻轻拍了下她。
“早啊，崔漾漾。”
崔漾漾从厚重衣服里拿出手，挥了下，吐着热气：“早。”
随后，她转身指着店里面：“我们进去吧。”
“好。”
这家早餐店从外观看不像是早餐店，朝外面的一面墙是透明玻璃，可以坐在那看过往的行人，店内装修风格是简约清新的设计，墙上挂着不知道哪位画家的作品，灯是垂吊的暖色调，每张桌面上还插着一朵鲜花，整体更像是小情侣约会的地方。
崔漾漾约我在这个地方吃早餐，还挺不错的
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有食客早早坐下开吃了，我们走到点餐台前，上面写着各种面食还有基本的早餐，和店内装修一点不一样。
“我要一份炸酱和豆浆。”崔漾漾说。
我望着菜单，不知道吃什么，便说：“和她一样。”
“好，豆浆在旁边自己盛。”服务员说。
我和崔漾漾盛了一碗，坐在靠墙的位置。
她捧着热乎乎的豆浆，小心地呷了一口，看着像饿了但太烫的样子。
我早上一般不怎么饿，等她放下碗，打算问问昨天衣服为什么会湿掉。
崔漾漾抬眸看我，鼓了口气先开口：“昨天谢谢你，衣服我让妈妈拿去干洗店了，改天还你…”
听见拿去干洗店，我瞬间感觉不好，这样听着，借衣服反而给她添了更多麻烦。
“不用的，你可以直接带给我，不用这么麻烦。”我赶忙解释，怕她误会：“我借你衣服是不想你感冒…”
“我知道。”崔漾漾小声打断了我，我咽回后面想说的话，目光看向她。
她埋头不在开口，懦弱地逃避了话题，不想说我也不多问。
“好吧，但下次可以直接还我，毕竟你今天也请我吃早饭了。”
崔漾漾“嗯”了下，见如此我收回视线问：“你衣服昨天怎么湿了。”
“来了，你们的面。”服务员端来面条。
崔漾漾在处在方才的状态，一边拿筷子，一边倒醋，眼神也不看我。
“…不小心弄脏了…我洗了下。”她说话不清晰。
我听着，半信半疑点点头：“下次别急着洗，衣服湿的都没法穿了，我们校服不厚很容易感冒的。”
崔漾漾点点头没有接下面的话。
我拿起筷子拌匀面条，吃了一口，没有仔细品尝味道，脑子是崔漾漾冻红的指节，发抖的身躯，如果是洗衣服的原因，其实也说得过去，就算有其他可能，她不愿意讲，就不必问到底。
吃饭早饭后，我们准备去教室了，起身时，一股食物散发出的香味传来，我顺着味道望了过去，一位服务员端着一笼长相怪异的包子从我面前走过，我瞄了一眼。
走出店门前，我又多看了一眼那个怪怪的东西，感觉很熟悉。
“梁颜。”很小声。
我回过神，崔漾漾站在台阶下不解地看着我。
“怎么了？”
“没事，我们走吧。”我放下回想，走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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