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5章

阮厢也曾从书中看过,知晓朝廷中尔虞我诈何等阴险,君臣不合实属常事,却没想到堂堂一国之君也会忌惮辅助功臣,背后使尽狡诈之事。

“不过至于瞿衡知不知道此事,抑或也明着装傻那无从得知,但大隆的功臣,圣上的心腹,倒是做得很好,也对,人都不在了,还继续揪着过往不放,岂不是自讨苦吃。”

瞿衡聪明人一个,即便真的知晓圣上所为,也断不敢张扬此事,别人看没看出来他不知道,反正调查户籍,寻找那孩子一事,定也和当年铃兰夫人的死有关。

他倒佩服,隐忍这么久还如个无事人伴君身侧,坐怀不乱,换做他人早就露出马尾了。

阮厢摇摇头,“依我看,瞿大人可不像你说得这般薄情寡义,就按他守了铃兰夫人整整三年,不会轻易舍忘。”

李郢湛笑着点头,不反驳此话,“上次秋日赏花,圣上赏了他一株上好的玉雕铃兰花,便是知他心结解他心结,铃兰夫人已是过去,走好当下才是关键。”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用来纪念半生相携的妻子,埋恨半生的仇敌,是过眼云烟也是度日如年,至于个中是何情愫,只有瞿衡他自己清楚。”

他抬眉,瞧她甚是懊恼不解样子,许是还未见过人世间的阴暗,如若真进了那四方围墙,会不会也成藏埋娇花之下的冤魂。

李西津那边应下了,他要塞人,大可往东宫塞,只是进了东宫,命运就和争权夺利扯不开了……

为了保证此途不会被干扰,他只得先把阮厢留在身边调.教,铸成一把美人利刃。不过现在看来,聪明是够的,但脱险应变能力还远远不够。

“你说的也在理,我当真以为九五之尊是天底下最矜贵之人,现在一想,朝堂亦是龙潭虎穴,深渊巨口。”阮厢发颤,不敢再思下去,一方商贾尚且如此蛮横,若真是进了那深宫墙瓦,怕只剩累累白骨。

“说起来你是要嫁与那九五之尊,怎么,怕了?”他暗眸沉沉地嗤笑打量,却不见半点喜悦,回想起那夜月朗星稀起,亲眼目睹面前的娇气小娘子是如何从无瑕美玉变成了今天伤痕斑斑,竟也感叹世间万物变迁之快。

而现在,终于等到她进了盘算之局,可为何总是惴惴不安,他见过杀伐,见过血肉四溅,本也是个无情之人,但自从遇见她起,心里某种东西正在被一点一点软化。

但那也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二者不同。”她反驳。

“有何不同,我瞧着并无区别。”

话本子里不少关于圣上功绩伟业的描写,阿玥也常说她生来就是享受的命,于是久而久之,就诞生了一种自己配圣上八百个来回都不带拐弯的想法,那夜也似乎梦到了天子容颜,才说稀里糊涂下了这么一句话,没想到一睁眼就看到的却是登徒子……

“你休要取笑,若是只有荣华富贵却无恩爱扶持,阮厢不要也罢。但无论如何,既然来了皇城,便是远远一瞧,我也要看天子容颜!”

都是死拼过的人了,爱惜生命是一回事,活得精彩又是一回事,总归要领略皇城的与众不同。

李郢湛被她一腔热血逗笑,“还未尽丧失理智,蛇蝎爬虫,最是阴险,但人心才是至恶至毒,你也见过了,直白说,大明宫里头,只有死人,和将死之人。”

他把话说绝,就为看阮厢会不会知难而退,到底能不能成为他抛至大明宫的旗子,不过看来功夫没白费。

她小脸突生热火,脑中不自闪过崔裴,还有那些二人相处和美的日子,哀伤落眉,淡淡然,“阮厢自知人有多面,昔日被人所伤所害,便吃亏后懂得了,往后与人相行都得远隔几步才是。”

“如此想便最好。”李郢湛高低眉掠过她脸,满意笑笑,阮厢一瞬便移目。

转移话说,“你不是想问我为何习得霓裳羽衣舞,其实我也不知晓,是崔裴找来的舞伎教我的,但那女子素来不说自己名儿,也总以面纱示人。”

她还记得是阿玥恳求的崔裴让她学霓裳羽衣舞,说是京城娘子都会些琴棋书画,娘子也不能落后,她本没想着与人攀比,可一练霓裳羽衣舞便觉很是熟悉,也就坚持了下来。

“说起来还得感谢崔裴,若不然也不知道霓裳羽衣舞背后还有这般动人心弦的离情别恨。”替铃兰夫人哀叹。

“确实崔裴功不可没。”他最懂女子,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留在京师只是为了莫个旧人。

再次对上那双懵懂无知的眼神,他察觉到了一丝发虚神色。

有事瞒着他。

笑笑,转过头去,把话莫名其妙撒在和风中便不管不顾,拂袍而起,挽卷袖子步至桃树底下,粗壮的树根裂土而出,像人带着些似有似无的吃醋异样,都显得别扭。弯腰曲腿蹲下,赤手刨土,不多时便挖出了一个大坑,气势不减,似要掘地三尺。

阮厢被说中的愁因,发神数刻,等想通之后才觉不妥,“虽是如此,多大的功劳都不能与伤害一事相比,恩是恩过是过,阮厢还是能分清。”

这才消停了这场独自一人的挖掘之苦,他拍走手上的泥点子,佯装不在意。

空气中有一股浓郁桃花腐烂的香气,埋在底下的桃花酿也终见日,散发出丝丝酒香,撩人心醉。

“痛苦遭过,道理我也与你说了,我大发善心收留你可不是为你疗伤治愈旧情,崔裴骨子里商人狡黠作风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有此番作为,背后肮脏手段沈杜若远远不及,你还要听听?”

他本想着追问霓裳羽衣舞由来始终,却被阮厢彻底带偏,一时心绪不稳,说罢继续挖土,装着桃花酿的青花瓷罐子已露出半个瓶身。

“我与崔裴也相处了十几载,个中是何作风如今也知晓明白,便不用城南王细说了。”她不忍把伤疤揭露在阳光下,被人把过去说得一文不值。对崔裴有恨,需要一个清清楚楚的说法,在此之前,她不想讨论更多。

特别是李郢湛这等花花肠肠的公子哥,便是有多远便离多远。

李郢湛明显看出来阮厢不想他介入他们二人之事,哼笑一声,把桃花酿拎了起来,双目灼灼,似要吃醉才肯罢休。

起身放至台面,懒懒坐下,憋着一股气,不去看她,声音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难得的桃花盛宴,娘子不愿说,便不说,来赏赏这酒。”

阮厢倒没想什么,像个自在无事人,凑近好奇地打量起来这瓶雕着玉兰花的桃花酿,“都说美酒越久越醇,这一看便是下了不少功夫,城南王如此抬爱,阮厢不知如何答谢了。”

分外客气。

“不是什么乐善好施之人,要你还的还在后面,你也别担心,此番纯属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吃酒,至于是谁,阿猫阿狗也行。”心里不畅快,却不知吐出来了更是难受,满酒斟满,小碰了阮厢琉璃杯,便一口闷,不等与人对酌。

冰凉凉的清酒入肠,才把不快浊气赶走些,清醒后自嘲笑笑,反倒自己小家子作风了。

吃完摇晃手里的琉璃盏,意犹未尽,桃花酿虽香味四溢,方圆百里皆能醉人,但入口化开那刻才是真正的九天揽月,人间至妙。

“畅饮痛快,小酌品雅,吃法不同,感受不同,酒不易醉人,但小娘子身子才恢复,小酌为好。”他掠过阮厢琉璃盏,嘴角有些放纵的笑,“尝尝看。”

她几乎未吃过酒,偶尔阿玥宿醉回来浑身酒气,臭哄哄的,可为何见他酌酒的样子却是忧郁破碎,不是常人所说那般酒后乱性,怪让人心生可怜,或许在他心中也有不得意之时。

思及此,酒真是个好东西,于是拿起来试探地抿了一口,细细回味。

有时候崔裴深夜归来也总带上一壶,她吵着要吃上一口,崔裴不许,哄她不过清汤寡水味道,自己倒吃得欲生.欲死,那时她总听崔裴的话,根本不会顶撞。

现儿破例,才明白世间男子为何沉迷此物,原来不仅香醇美味,更是能让人一时忘记烦扰,脱离尘嚣,在迷离中弥补遗憾……

她一口一口吃下去,学着平康坊那些男子,一面想探探此酒到底又何魅力,一面醉意上脑昏昏沉沉。

模糊中她似乎看见了崔裴从绿野花丛中向她走来,一颦一笑皆是过去那样儿,可不知为何,越是靠近,她越害怕,直到俩人相触才惊得醒过来,额头直冒冷汗。

“怎么了?”李郢湛看她不适,把她手里的琉璃盏取下,适才摇摇晃晃洒下几滴,杯里所剩不多。

“无事。”她拂去冷汗,有种劫后余生之感,“这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能使人产生幻觉,方才如梦境一般,真真吓人。”

李郢湛不知道她想着谁,但也能猜一二,“不胜酒力且有执念之人,确实能幻生虚像,如若我猜得不错,娘子是想起了过往?”说此话时,他又闷了一口,神情轻松像在喝水一样。

阮厢点点头,还未能从适才惧怕里走出来,只是微微一笑。

日光暗了些,眼瞧着白日尽去,俩人各怀着心事往回走,桃花灼灼依旧美不胜收,空空的酒瓶子却显得格外寂寥。

二人一路上不言,直到阿玥看到他们回来,才急匆匆走过来问。

“娘子你去哪儿了,还得我担心好一阵!”她不管城南王在旁边,直愣愣说了,还闻到一股浓郁的桃花酿味儿,“你吃酒了?”

“我说阿玥姑娘,阮娘子多大的人了,你怎似小孩要管教。”祁商也不知二人干嘛去了,闻到酒味,才觉事情大了,平日里爷可不会到什么荒郊野岭解闷,千杯不倒,这会儿看着站得崩直,眼瞪圆,那铁定醉了。

“你还说,要不是你,我家娘子怎会……”阿玥扶着阮厢,准备对城南王质问。

祁商截断她的话,忙着也过去撑扶爷,“天色不早了,夜里蚊虫多,先回府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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