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得去看看啊,从不让吾省心,好不容易看着要抱孙子了,给吾来这一出……还有你。”方大仙充满怒气的目光转向东婝,拿出做爹的架势,“现在立刻去霜洲地界,好好道歉,真情实意地道歉。下月天君举办宴席,你们两人必须一起出现,别再给吾找事了。”
“不去,看着烦。”
东婝说什么都不想见到那张唯唯诺诺的脸,“”
“不去你也滚出蓬莱!”
一阵狂风卷起,夹杂着冰碴,东婝瞬间被吹得东倒西歪,难以置信泪眼婆娑地望着她爹。摄魂天女东婝元君,一天之内又是被揍又是被骂。
“爹你不爱我了吗……”
方大仙面无表情,“你去了吾就爱你。”
东婝委屈极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唔——那我走了。”
仙鹤“嘎”地一声惨叫,羽毛乱飞,架着东婝朝霜洲地界的方向飞去。
西雨:“……这还是我那摄魂天女的二姐吗。”
方大仙:“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想起什么,方大仙又无奈叹息。
“都是吾的错,吾不应怪你。”
若问方大仙对四个孩子心怀歉疚最深的是谁,那必定是西雨。
南风出生后不久,桑竹仙子重病。自知大限将至的仙子强撑病体,在水镜前窥尽四个孩子的命运轨迹方才阖目长逝。
预言昭示,南风此生将历两重情劫,一劫夺命,一劫续命。
桑竹仙子疼爱孩子,临终前殷殷嘱托方大仙,务必找到三千年后,那个可以拯救南风的孩子。可在这漫长的三千年间,南风又该如何自保?
不懂育娃的方大仙想出了一个“万全之法”——禁足。在三千年后那孩子出现之前,不许南风离开蓬莱仙岛。
彼时刚满两千岁的西雨望着襁褓中的妹妹,向爹爹请命。
“西雨可以陪南风一直在蓬莱仙岛,哪里都不去。”
幼时的南风生得玉雪可爱,仙岛众仙总爱逗弄她。
指着北雷问,这是谁?
南风说,是哥哥。
众仙好奇,又指着西雨问,那这是谁?
南风说,是西雨。
南风从不唤西雨作哥哥,尽管这位三哥年长她两千岁。在南风心里,西雨既是兄长,更是形影不离的知己。蓬莱三千载寒暑,除了海面升起的明灯,凡间向神灵许下祈愿,唯有西雨始终相伴。
那么于西雨而言呢?
是妹妹吗?或许是。但他心底更盼着,她不是妹妹。
至少,不要是血脉相连的妹妹。
【逆梦归尘】
我提着裙角疾步穿过竹林时,豆大的雨点已经砸在青翠的竹叶上。
待躲进凉亭,半幅衣袖早已洇湿,凉丝丝贴在腕间。
“啊切——”
鼻子痒痒的,不会感冒了吧……
正低头拧着袖口的水,忽听得池塘另一畔传来脚步声。
“大半夜不睡觉,又去竹林?”
西雨自小生得极是秀气,眉目如画,肤白似玉。
秀气的声音,秀气的长相,做些事情倒一点不秀气。偏生那张嘴跟在天工院淬了毒似的,老说些骇人听闻的话。
对人对神,西雨始终一副面孔,一个性子,那就是随便,永远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南风除外。
“西雨?你不也醒着。”
“我是听见有老鼠的动静,出来捉鼠归案。”
“说谁老鼠呢!坏西雨……”
“要唱起来了吗?你自编自创的曲子?”
“哼,我可不想把爹爹吵醒。”
我往亭柱旁让了让,西雨收起伞,立于身侧与我一同观雨。
“你说,三千年有多长?一千年后,预言里的人,真的会出现吗?他出现了,我怎么知道他是谁?”
“你该不会是想向娘亲求证答案,下着大雨也去竹林吧?”
“我去的时候还没下雨呢。”
西雨,抬眸看向前方。
“三千年多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两千年是何其漫长。”
言辞间,我听出了他此番话背后的含义,笑问:“是指没有我的两千年吗?”
西雨侧目看我一眼,浅浅“嗯”了声。
“啊切——我不会生病吧?”
我揉着略微堵塞的鼻子,眼睛里似乎有水汽氤氲。
“没见过神仙淋雨染上风寒的。你的仙术呢?又忘了?”
“嗯……还没学会呢。”
“做什么神仙,你要不去山野乡村做个野人吧。野人不怕生病,整日待在竹林,正好适合你。”
他忽然解了外袍。鸦青色的缎子掠过眼帘,带着松木熏香的气息轻轻落在我肩头。
我僵着脖子不敢动,他的手指在系带处停顿片刻,尾指似有若无擦过我颈后的肌肤。那触感像被春日里新发的柳梢扫过,惊得我连呼吸都忘了。
“你、你干嘛……”
“头发沾了雨。”
西雨的声音低了几分。我正要抬手拨弄沾湿的发丝,他的指尖已先一步探来。竹节般修长的手指穿过我鬓间,将湿发别至耳后。指腹不经意蹭过耳垂,带着半边身子都酥麻起来。
“还说呢,你的手不也凉得沁人。”
我抓起西雨的手握在掌心,呵出热气替他暖手。
转瞬间,西雨脸色不大好看。
“你受伤了?”
“啊?没有啊?”
他忽然蹙眉,指尖悬在我眉骨上方。
“被竹枝划破了皮。”
我下意识要摸,却被他轻轻捉住手腕。
“碰不得,我帮你。”
西雨俯身靠近,指尖的灵气仿若露水轻盈在我额间揉开,伤口随之愈合。
片刻后,骤雨初歇。池里的莲花中飞出几只萤火,小心翼翼地悬停在西雨抬起的指尖。
娘亲擅长的法术是窥探未来,西雨是抹除记忆,东婝二姐是操控梦境。哥哥北雷因在人间出生,度过了几年凡人的幼年时光,回到蓬莱后近了天工院,学起了锻造神器。二姐和西雨都是娘亲亲自教授的法术,而授课的地方正是我们现在所站的凉亭。
池里的萤火记得千年里发生的一切,而我却一无所知。竹林种了又种,依旧见不到娘亲的幻影。
没人教我人世间的道理,没人告诉我凡尘间的人们都是如何相处的。数万个日夜,只有蓬莱与漫无边际的海岸线。
“最近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些奇怪的感觉。尤其是你……触碰我的时候。”
“有多奇怪?”
“不知道,麻酥酥的,心痒痒的。”
“……”
他沉静片刻,只看着我。我看见西雨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不禁后怕。
“我不是的什么病了吧!我明日去找医仙替我看看!”
“是病,也非病。此症恐怕看医仙不得解,枕书君或许能知一二。”
“云枕书?你是指,从书中寻找治法吗?”
在一一道出我的病症后,云枕书掩唇笑道:“南风并非病了,是长大了。”
“你说点我听得懂的……”
云枕书替我倒了杯茶,缓缓开口:“此症状可是对所有人都一样?”
“那倒没有。哥哥碰我时没事,二姐碰我也没事。”我停下手,一把抓起云枕书的手,“你也没事。”
云枕书大笑着收回手,说道:“若只对一人,便好解释了。南风是不是喜欢那人?”
“啊?喜欢是干什么的东西?”
“原来要从这里开始解释啊……当你二人单独相处时,眼神会不自觉飘向那人,与他四目相对时,心悸悦动,喉咙发干,掌心冒汗。他对你一颦一笑间,身后都会凭空出现不存在的清风与明月,化作世间最美的画卷……”
两个人陷入沉思。
半知半解的南风率先从想象中脱离出来,歪头打量起面前泛起柔色的云枕书。
“这就是思念欢喜之人的样子吗?”
“我吗?”
“枕书君刚才想到谁了?”
“没、没谁。”
他别过脸去,后颈碎发间露出的皮肤却已经红了一片。
临走前,云枕书给了我一本记载伏羲和女娲造人故事的话本,说是让我先学习学习人神的开始。
我抱着云枕书给的《伏羲女娲传》往回走,边走边翻。画上蛇尾交缠的图案看得我耳根发热,却仍一知半解。
想去凉亭专心钻研,正好撞见从天宫院回来的北雷,坐在凉亭喝茶。
“哥哥!”
“南风回来了。”
我小跑着冲进凉亭,他伸手替我拂开黏在颊边的碎发,指尖带着茶香的暖意。
“嗯!去和枕书君聊了几句。”
我把话本啪地合上塞进袖袋,突然凑近石桌,“对了哥哥!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北雷刚喝下的茶汤差点喷出来,他猛地放下茶盏,瓷底在石桌上磕出清脆的响声。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谁!报上名来!哥哥去——”
北雷霍然起身,右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我赶忙拉住他,按住他欲要拔尖大杀四方的手。
“哥哥要去打架吗?”
我歪头看他绷紧的下颌线,北雷暂且收起怒气,强作镇定地坐回去。
“咳咳,不是打架,哥哥只是替你把把关,怕你被骗。”
我放些心,晃动着双腿说:“不用不用,哥哥也认识的。虽然我还不知道情情爱爱具体是个什么,不过按照枕书君的描述,那确实是喜欢了。好像叫什么……男女情爱!”
北雷的表情忽然柔软下来,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发顶,像小时候哄我睡觉时那样。但声音是咬紧牙发出的,笑眼藏不住杀意。
“南风长大了。告诉哥哥,那人是谁啊?”
“是西雨。”
“……”
【乐曲推荐】[绿心]
曲名:月光呀月光
歌手:庄东茹(豆芽鱼)/LvJam橙
*因为……这个不能叫暗恋,也不可能叫爱情
在写南风和西雨故事的时候,我是听着这首歌写的
推荐给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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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春潮带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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