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美人如月

已近辰时三刻,过了早朝的时间,拓跋枭还赖在兴宁殿的床榻上不走,一手环住我的腰,一手拨弄我披散的发丝。粗糙的指腹不经意摩挲脸庞的皮肤,惊起一阵恶心的颤栗。

侍从来报前殿众臣早已到齐候驾,他却漫不经心地挥手,命众人散去改日再议。送来的折子眼看着被搁置堆满御案,拓跋枭终于起身走到岸边提笔。

“朕想写封信给赵国皇帝,麻烦赵国第一才女代笔。”

还以为他终于肯放过我……

我躺在床踏上懒懒翻了身背对他:“朝中那么多文官,为何不找他们?”

感知到拓跋枭转身注视我,走回塌边坐下。

“公主不想给父亲写一封亲笔书信吗?还是说你——”

我忽地起身夺过他手里的笔,打断他的话:“我写!不过晚间回春来殿再写,陛下也该去处理朝中事务了。”

“回宫?说什么荒唐话。过来,此次用口舌,别再又咬到。”

“……恳请陛下不要为难我。”

舌你个鬼!格老子的,信不信玉笛一根弦勒死你个龟儿子!

我心底暗暗用西蜀学来的脏话骂人。

拓跋枭似乎就喜欢用这等下流之话惹我羞恼,一手捏着我的下巴把玩,猝不及防咬了口我脸颊上的肉。

“你从前那么听话,最近怎么了?一个幻影,还敢顶嘴?”

上次说我是鬼,这次又说我是个幻影……我到底是个什么……还有,这么恶心的要求我从前怎么可能听他的话!

“折腾了一晚上,陛下放过我吧……”

他唤来守在门外侍女进殿伺候他更衣,我蜷缩在被褥里,生怕被人看到正脸。迄今为止,李皇后多少知道了兴宁殿每晚有人来侍寝,却始终不知是何人。只要我不露出马脚,李皇后怎么都想不到我身上。至于那瓶玉露……暂且当她想拉拢人心的借口吧。

“也罢,待人定时再来。若朕仍在御书房批阅奏章,你便先行安歇罢。”

“……”

他的身子是铁打的吗?铁打的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吧。

“今晚就不能歇会儿吗……”

“你说什么?”

我捂在被窝里嘀咕,他自然没听清,我也不想重复。眨眼的功夫,我头顶的被褥被一把掀开,刺眼的亮光照得眼睛睁不开。拓跋枭的脸倒悬在上方,饶有兴趣地盯着我。

“等我回来。”

“……”

等你大爷!小心老子那把刀给龟儿子削木头似的“咔嚓”了!

檀木香气从春来殿门后涌出,我是从兴宁殿走回来的,怕马车张扬,被李皇后发现。门被关的严严实实,也不知道阿丘今天又在捣鼓什么。

院内一片烟雾缭绕中,我见到跪在灵台前祈祷的阿丘。

“听说陈美人疯了。”

“疯了?”

阿丘端来茶点,与我在春来殿后院闲话。

“宫里最近传得沸沸扬扬,陛下又得新欢,早朝迟到、公务堆积也要先寻佳人。陈美人知道后几度昏厥,身子脸色更差了。御医都坐视不管,似乎是得了谁的令,不许替陈美人诊治。”

下令的那个谁,显而易见。

“所以姐妹们都说在各处点香驱邪,祈求疯病原理。”

难怪今天一回来就闻到檀香的味道……

节气入冬,阳气深藏而阴寒之气旺盛,本就是神情妄动而不安宁之际。陈美人之事我多少从阿丘口中听过,也在月华池宴上亲眼见过。那句身体,若再不医治,恐怕更为严重。

“我去看看陈美人。”

话音落,阿丘起身拦住我。

“公主不怕人说闲话吗?要是被皇后娘娘知道……”

“我们走着去,不引人注目。”

朱红高墙,阴森至极。我和阿丘一路贴着墙根走,尽量避开常有人经过的地方。我预想中的精彩冒险并未发生,反而一路畅通。忽然想起阿丘先前说的关于陈美人的流言,估计是因为离谱的话,大家都对这一块避而远之吧。

阿丘自称今日烧过香拜过神灵,疯病不会染上身,大胆陪我走一趟。

“公主,兰熏殿会不会有人把守啊?”

“说不准……玉笛。”

我看了看左右,确定没有外人后,压低声音召唤玉笛。阿丘不解,发出疑惑:“嗯?公主,我不是玉笛,我是阿丘。”

青色划过眼前,恢复青玉色的玉笛停悬在我和阿丘面前,我欣慰地接住它。

“它它它它它——它从哪里飞出来的!”

阿丘惊吓得趴在一侧的墙壁上,我左顾右盼装傻。

“说什么呢,哪儿有东西飞出来。”

阿丘揉了揉眼睛,信了我的话,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

“可可可是,这玉笛,它——”

“嘘。安静。”

我示意阿丘噤声,捧起玉笛贴上额头。

“去探探兰熏殿有没有守卫,有的话……打晕就行,别给打死了。”

下一刻,玉笛高飞,朝着兰熏殿的方向如离弦之箭射出。阿丘愣住半晌,难以置信地指着玉笛惊呼:“它、它听懂了?!笛子能听懂人说话?!”

“嗯?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虽长久无帝王光顾,兰熏殿倒收拾得精致。阿丘与这里的侍女相识,道过身份后,领我去了陈美人所在的地方。花香熏染的室内,陈美人以手扶额坐在桌边,唉声叹气。不愧是拓跋枭只见一面便带回皇宫的美人,一颦一笑都牵人心弦,挪不开眼。

“你是谁!”

疯疯癫癫的陈美人察觉到我后立马警觉起来,神色慌张得失了仪态,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兰熏殿的侍女也见多不怪,悄悄上前扶起地上的陈美人。

得先让她冷静下来,对我放松警惕,否则我怎么从她嘴里套出我想要的信息。我脸上浮起笑意,在长袖的掩盖下清了清嗓子,道:“我是陛下派来的女御医,还请美人乖乖坐好。”

陈美人闻言眸光颤了颤,许是太久没听到陛下的名号,内心的雀跃浮上嘴角。

“陛下果然还是关心我的……”

她在我面前乖乖端坐,我索性搭上她的脉搏,在话疗前看看她体内脉象异常。确实比常人虚弱很多,我起身走到岸边,拿起桌上的纸笔开始记录。

“……我见过你……”

虚弱的声音细弱蚊蝇,我笑着回道:“嗯,我也见过你,在月华池。”

“不是!不是月华池!不是!”

她瞬间变得急躁,颤抖的手在半空中乱抓,无处安放。我在她面前坐下,坐的很近,伸出手,想象着母亲安抚孩子的模样,触碰她的脸庞,轻捏她的耳垂,柔声安慰道:“好,你乖一点,不是便不是。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是哪里呢?”

“是凉州。”

“凉州?”我疑惑地求助身后的阿丘,“凉州在哪儿?”

阿丘说:“在兴庆府西南方向,东凉第二大府。美人是不是记错了?”

我沉思半晌,将方才写的单子递给阿丘:“去太医院要一些药材。他们若问起做什么用,只说我近来无聊,研究药草玩乐。”

神不守舍、妄言妄见,柳砚清给的书中说本该用天南星同朱砂、琥珀制成药丸服用。太医院不肯医治陈美人,见到我的药方子一眼便能识破是治疗惊悸。只好试试另一个方子,白及、胡麻、**、没药、血竭、厚朴等十五味药材煎汁服用,祈祷能奏效吧。

“务必将所有药材单独包装,不可混淆。这里面我加入了混淆视听的无用之药,紧盯他们,别出岔子。”

“放心吧公主,那阿丘去了。”

“快去快回,注意隐蔽。”

遣走阿丘,兰熏殿的侍女也纷纷退下,终于只有我和陈美人独处一室。

“我真的见过你!就在凉州!真的!”

我抓住疯癫美人的手安慰道:“嗯,是在凉州,我也记得。美人可记得那时我的名字?”

她垂下眸子,失落道:“不记得……你跟在一道士身后,到陈家施法预言。次年,预言灵验。陛下路过凉州,见我一眼,便带我回宫……陛下曾经那么宠爱我,我不过提了口那人的名字,他竟然……”

确认了拓跋枭曾经对陈美人是有过一段真感情后,我暗自下定开始实施我的计划。

“我帮你。我帮美人回到陛下身边。”

陈美人大喜过望,傻乐呵着两手握住我感动得泣不成声。

“不过我很好奇什么名字让他如此生气?你还记得吗?”

笑容凝固在陈美人脸上,本来流下感动的泪水转瞬间变悲伤之泪。我赶忙安慰:“想不起也没关系!不要为难自己,身子重要!身子重要!”

许久之后,陈美人冷静下来。等她的间隙,我将桌上的糕点和一壶茶吃个精光。最近劳累得厉害,食欲也大增。

陈美人用手绢擦着眼角说道:“她在我之后入的宫,是陛下曾经最爱的人。那人离开后,陛下虽常临兰熏殿,却也常去瑶池,与她的孤魂见面。兴宁殿守夜的侍卫还曾听见陛下在房中唤她的名字,似是与孤魂交欢……”

“……好可怕。”

我就说东凉皇帝神志不清,多半脑子有问题吧。看来有此结论的人,不止我一个。

“嗯?等等——瑶池亭?兴宁殿?鬼?”

好熟悉的故事,熟悉到有种亲身经历过的感觉。

我不禁愣了,“那人的名字该不会姓南——”

“不,那姑娘姓赵。”

我不禁舒了口气:“呼——吓我一跳。”

“名风。”

陈美人神色镇定,与我讶异的神情截然不同。她以我没听清,又重复道。

“赵国公主,赵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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