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津俊朗的脸红了一片,在烛火的照亮下可见窘色。他讶异地“啊”了一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秦羽若满心好奇,但又不敢当着玄应的面问时舟。
楚津强拉着她来,说是要认识她的同门。秦羽若哪能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第一次遇上时舟就见他眼神飘忽。
现下僵在这,她再想问也只能以后找机会,当务之急还是拉走楚津为好。玄应君似笑非笑的神色,她实在是招架不住。
玄应主动解围,时舟不确定她那句话暗含的意思,试探问道:“乾坤袋还能留在我这吗?”
虽是借用,好歹她辛苦搜集了许多秘境灵植,特别是几株千年生的灵草,书上记载可用于炼制提升境界的聚灵丹。
只剩她们两个,玄应难得笑了起来,古井无波的眼眸漾起涟漪,嘴唇扬起很细微的一个弧度。
时舟没错过,好似感觉冰雪在慢慢消融。
“为何不能?”玄应低头凑近了些,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发带漂浮在空气中,似有若无地轻触着脸颊,是风动。
时舟瞳孔微睁,心如擂鼓般砰砰震动,她觉得自己像是那鼓,一下一下被眼前人敲响。又或许是鼓面的细沙,被弹至半空,落下,再升起。
人声鼎沸,不知名的情绪蔓延在两个人之间。
玄应又张了张口,第一个字却被淹没在身后的轰声里。
是烟花。
时舟回头,黑夜作幕布,衬托满空繁星,一簇又一簇的花火升起,在不算高的半空中四散开,五彩纷呈。
观赏过震撼的天梯烟花,亲历过迪士尼的浪漫烟火秀,眼前烟花的样式实在算不上精美,但当它“轰”的一声炸裂开,街边的孩童奔走呼唤,路人驻足仰望,一切又那么相似。
一闪一闪的亮光照进瞳孔,绚烂夺目。
“师姐,别回头。”时舟说道。
短短对视的时间里,她其实猜到了一些答案,关于身旁人对她言行的纵容,不算掩饰的偏心,但她不敢去确认,只能佯装不知一笑带过。
或许玄应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时舟”,或许不是。
是与否于时舟而言,并不算太重要。如果可以,她宁愿是前者,至少这样,能减几分她的负疚和遗憾。
一个不清楚来日的人,一个随时会离开的人,轻许下什么诺言呢。
可是一开始是她自己不算单纯地靠近啊。时舟微仰着头,喃喃出声:“花朝节,二月初二。”
她想起来了,如果两个世界时间同步的话,今天是她的生日。
可惜啊,今年没有生日蛋糕了。
但又算不上可惜。
时舟转身,玄应不知何时回头,垂眸注视着她。两个人脸颊几乎要贴在一起,呼出的气打在对方脸上,绒毛立起。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那么玄应此刻的眼神让她有一瞬间安定下来,澄净的眸子仿佛自带魔力,把人卷入其中,越挣扎,越难脱离。
“为什么说,不要回头?”
时舟往后退一步,玄应便往前一步,一如那日在藏书阁。
玄应不惧火光,只能说算不上喜欢,每次见到,心中像是有一只手在拉扯,似要提醒她什么,又似乎不想让她记起什么。
但时舟出现后,再未有过这种感觉。
昨日神陨秘境归来,她梦到一些往事,景象模糊,却又熟悉。而她越想拨开那层迷雾,那人就离她越远。
玄应眼波颤了颤,像是在自言自语,“为什么呢。”
这一声,再次淹没在升起的烟花声里,时舟将乾坤袋还给她,别开眼,低着头,“师姐不是不喜火光么?你先回吧,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玄应抬头去看夜空,嗯了声,没勉强她。
火星依旧一个接一个窜上天,两个人错身,各自走入人群。
烟花未散尽,她们已不在原地。
时舟召出青璇剑,垂眸盯着剑铭,许久,她弯了弯唇,笑意在脸上扩散,看着竟有些悲凉。
青璇。
希音。
情系玄应。
想来她表演得太好,以至于玄应并不曾怀疑,她将秘境小院的东西全部带走有什么反常。
剪不断,理还乱。
一人一剑飞速穿过云层,风刮过眼睛,在耳边鸣叫,身后的热闹越来越远,城内的灯火通明最终化为一个光点。
她奔向暗夜,远望这惟一的光。
平沙山山顶的亭台空荡荡,轻柔的月光落在阶前,渲染出一方平静朦胧的夜,时舟拾级而上,发带轻舞,衣袂轻飘。
林间吹来阵阵凉风,带来了空谷的啸声和草木花香。
她坐在最上的一级台阶,凝视没有尽头的远方。
树影憧憧,掩去了另一道沉默的身影。
回到城主府时,时舟在正门口遇上楚津,他一个人。
见时舟也是一个人回,他正想上去搭话,却又止住了,冲她微微点头,时舟礼貌性笑了笑,让他先进了门。
玄应在她身后见到这幕,紧了紧手中的香囊,放回怀里。
宋承先在正厅待客,秦羽若立在一中年男子身旁,时舟猜这便是东洲的国师了。原以为会是胡子发白的老头,不想还挺年轻。
她被人引进门时,国师含笑看着她,眼神明亮了几分。即便是陌生的善意,时舟仍报以微笑,问候过其他人后入座。
宋雅乐站在宋承先身后,玄应坐在客座,把人都请来,却没人说话,安静得有些不合时宜。
时舟看一眼秦羽若,低着头,无精打采,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
楚津率先道:“因家中长辈挂牵,秦表妹先同我们先回东洲,择日再上登云宗拜别。”
拜别。时舟捕捉到这两个字,眸光震动。意思是,再回来就是要辞别了?
她突然想起,昨晚秦羽若本打算离开的,那时会不会已经猜到了现在的局面?
时舟垂下眼帘,后悔昨晚留下了她。
宋雅乐定定看一眼秦羽若,对上楚津的笑,眼神陡然阴沉了些。
楚津打了个寒颤,往国师的椅子后移了移。
没有其他异议,这件事就定下了。
回屋时秦羽若身后多了两个婢女,是服侍,也是监视。
“我会尽量说服我爹娘,说不定有机会回来。”秦羽若脸色并不好看,勉强笑了笑,“如果回不来,你记得来东洲看我,我陪你去逛都城,那里可比西弥城繁华得多。”
“对不起。”时舟心情低沉,秦羽若是她在这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替她解围,帮助她融入登云宗。“我不该强留下你。”
“是我心存侥幸。不过也是早晚的事,其实我们昨夜在城外就遇到了国师,被他扫到一眼,楚津今日就赶来这抓我了。”
“不必自责。东洲终究是我的家,我也总该面对的。”秦羽若安慰她。
明早就要分别,再见无期,时舟顺手想拿出乾坤袋,找一些灵植送她,却摸了个空。
一只纤细的手将乾坤袋递了过来,时舟犹豫了下,抬手去拿,手不经意触到她的指腹,眉头蹙起。
很烫。她再想细看,手已经收了回去。
时舟心里叹口气,低头继续翻找。
见她如此自然打开了玄应的乾坤袋,秦羽若震惊地眨眼,缓缓看向身后的玄应。
玄应冲她微微一笑。
这下更震惊了。
玄应的厢房在最外,没等时舟找完就到了房门口,她径直入内,关上了门。
秦羽若随时舟往前走,一道进了第二间厢房,迫不及待问:“你和玄应君,什么情况?”
有八卦听,伤感也不伤感了,秦羽若话题转变迅速,就势坐在凳子上,托着头,眼神意味十足。
“你知不知道,你能打开玄应君的乾坤袋。只有它的主人才能打开,除非”
秦羽若眉毛挑了挑,以时舟的反应来看,她应该是不知道的。
时舟问:“除非什么?”
“除非心意相通。”
“通常而言,只有道侣才能打开。”
两句话如巨石投入心湖,波浪卷起,久久不能平静。
怪不得。
怪不得师姐昏迷醒来,见她拿着乾坤袋反应很大。
怪不得师姐得知她能打开乾坤袋时眼神不对。
时舟怔在原地,呼吸急促起来,胸.口起伏,想哭,又想笑。
是了,向来骄傲的玄应君,莽撞地靠近于她而言太失礼数,没有足够的把握,怎么会如此主动呢。
回想起今夜,这也衬得时舟的退避,更伤人。
“所以你们…”秦羽若欲言又止,自己的离开已经让时舟内疚,现在她的状态更差了。
“我不知道。”时舟轻声说。
不知道该不该喜欢,不知道能不能喜欢。
也不知道玄应喜欢的,是不是她。
为什么一个现代人,对感情还这么不洒脱?时舟既讨厌自己内心的矛盾,又忍不下心快刀斩乱麻。
她眸光破碎,在烛火的照亮下流转着晶光。
两人沉默许久,屋内只听得到火焰燃烧灯芯的哔啵声。
时舟开口,轻轻问道:“能不能,把希音还给我。”
昨日把希音借给丢了剑的秦羽若用,现在开口拿回来,显得太急。但秦羽若即将离开,何况…这把剑意义不同。
秦羽若本就想还,下午她找机会逃跑,被抓了回来,国师见到这把剑夸了许久,说它是排得上五洲前十的灵剑。
太过贵重。
归还剑,秦羽若起身离开,给时舟留下空间,自己去感悟那一句“我不知道”。
相邻两间房的灯一直亮着,枯坐很久,时舟觉得自己还是该解释些什么。
徘徊在玄应门外,清辉沾满襟,时舟犹豫着要不要此时敲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时舟回头,玄应见她站在这里,怔愣望着她,眼里有一丝困惑。
“师姐,你”
眼前人深夜穿着整齐,脸红中透着一丝不自然的煞白,双唇毫无血色。时舟想起守在清澜峰等她那日,她也是如此虚弱。
“七寻长老密音。”玄应扶在门框的手颤抖起来,眼神空洞失去了焦点。
“师尊病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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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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