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已是深夜，时舟为玄应另开了一间上房，两个各自回屋。
冬日的月光不算亮，透过窗只剩下朦胧一层。
时舟侧躺在床上，回想不久前发生的事，梳理自己的内心。
直白又克制的爱情永远能打动她，不急不躁地等待，用时间诉说爱意。
在现代，她看到太多快餐式爱情，他们灯红酒绿中分分合合，散场后只剩下满地狼籍。
她疑问过，这就是现代定义下的爱情吗？
大学期间，在有人向她伸出爱情的橄榄枝时，她很难去相信，他们是因为喜欢才追求她，还是觉得缺了个对象，把她加入了攻略名单。
她从来不认为，是因为一生太短才只够爱一个人。而是不论一生长短，只爱一个人，爱对的那个人。
时舟曾因为这种想法，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古代人，她的爱情观和所处时代格格不入。
在没谈过恋爱的二十岁，她早早开始对爱情失望。
现在身处修界，再次想到从前种种，时舟脑海里浮现出玄应的笑容，她安静站在不远处，伸出手说，你只需遵从本心。
她们回来的路上，话已经说得很开。她说，可以放肆一些，可以理所当然接受，也可以拒绝，不用为难。
做自己想做的，不要因为她们的关系让自己平添负担。
她能容纳所有，因为心悦。
她说出这些话时，时舟突然意识到，早不知在什么时候，她带着源源不断的活水流进自己的心，滋润即将干涸的爱情。
可玄应越包容，越让时舟矛盾。
时舟不是没想过坦诚，可坦诚什么？说她不属于这个世界，是随时可能消失，留不下半点痕迹的魂灵吗？
她现在离开的话，师姐会不会难过？如果她留下只能陪伴师姐不到一百年，师姐会不会孤单？
她有些害怕了。
但再躲避，会让师姐伤心吧？
眼皮沉了下来，时舟合上眼，抵挡不住睡意，继续在梦中寻找答案。
第二日一早，时舟开门，便见到候在门外的玄应。她收住打了一半的哈欠，太丑了。
“师姐，早。”
玄应浅笑点头，问：“陪我在晋安城走走吗？”
听听，这像是深居简出的玄应君能说出的话？但时舟不得不承认她好会。
故作犹豫，时舟嗯了长长一声，最后在她的注视下答应，“我勉为其难。”
两人去了最热闹的一条街，两边大多是卖吃食的店，谁陪谁逛显而易见。当然，这次是时舟自己付钱。
路过一家糕点铺，时舟眼神望向柜面上的糕点，咽了咽口水，但再看外面排长龙的人…古代的网红店，她果断放弃了。
玄应见她扭头就走，失笑道：“我去买。”
“好多人，算了。”时舟下意识拉住她的衣袖。
“你不是说想去找画师，让他替你画一幅画像吗？”玄应指了指不远处的店铺，“你在那等我。”
时舟刚刚在路上无意中提起，玄应都记下了。
她心里的池塘开始咕噜噜冒起泡泡，在玄应微微弯起的唇角时，小小炸裂开，将水下暗藏的爱意带到水面。
“好。”她说。
钱砸下去，时舟请了最好的画师替她画像，不出半个时辰，另一个时舟出现在了宣纸上。
细眉杏眼，嘴角含笑，画中人着靛青色长袍，发带轻飘，抱臂倚靠在桃花树下，树上粉红的桃花开得正盛。
玄应看得出神，冷不防出声问：“没有印章，题字也没有吗？”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时舟回头，见玄应双手提了满满。
她接过盒子，嗔道：“怎么买这么多？”
明明就很高兴，嘴上还是要先抱怨。玄应牵了牵嘴角，“想着每样你都会喜欢。”
恋爱技能满分。时舟盯着她上下开合的唇瓣，有点想亲她，抿抿唇，克制住了。
收好画，她和玄应一起出门，回答最开始的问题：“我打算回去自己题字。”
用好一些的墨，能留存越久越好。
“两位姑娘，看看我这儿的发簪钗子，贵族女眷都在用，晋安城独一家。”
时舟只扫了一眼，又移不开步了。
进店时，她想的是，还好她有钱。
没让店家跟着，两人上楼随意逛。
玄应看中了一支，形似凤，眼睛处镶嵌了红色宝石，头部垂着红绿流苏。
她拿起在时舟头上比了比，“发簪好看。”
“嗯，是好看。”时舟看一眼，又低头挑选一旁白玉簪。
被冷落了。玄应顿了顿，放下簪子，凑到她身边，低声道：“你也好看。”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时舟红了脸，她低头盯着手上的玉簪，轻轻问她：“师姐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昨天和今天，同样是直球，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所以把话说开来，是为了明目张胆说这些？
这可是宗门既尊又敬的玄应君，太会撩了。
玄应垂下眼，解释道：“我夸发簪好看，却见你生气了，想来应先夸你。”
“不是，我没生气。”时舟忍不住笑，就势倒在玄应身上，头抵着她的肩，“发簪的确好看，可流苏摇摇曳曳的，怎么打斗？”
修炼打斗是常事，发簪简洁些才方便。
玄应手扶住她，语气轻飘飘的：“我在，你无需动手。”
倚着她的时舟叹了口气。
扫一眼周围，没有人。时舟头往上蹭了蹭，唇瓣落在玄应光洁的侧颈。
“师姐可真…”让她怎么办才好啊。
玄应面色未改，狭长的双眸眯了眯，圈着时舟的手稍稍收紧。
时舟站直身体，细眉微挑，一语双关：“不过，玄应君眼光不错。”
留下一阵笑声，时舟继续挑选，连带玄应一开始看中的那支一起，最后共买了七支。
东西全都装进了玄应的乾坤袋，一身轻松回客栈。
“滚开，好狗不挡道。”
客栈不远处聚了些人，时舟还未走近，听声音就猜到了是谁。
她密音里说秦羽若即将成婚，但没想到宋雅乐来得这么快。
就是不知道谁不要命，敢和快炸的宋雅乐碰上。
时舟拉着玄应过去看热闹，鄙夷道：“那不是楚鸣吗？”好歹是王室，成天在街头打架闹市，也不嫌丢脸。
他还是带着上次那几个人，只不过他身边还多了个面生的公子哥。
楚鸣挡住路，“这次是你无礼在先，总该给我个说法？”
宋雅乐冷笑，语气中满是不屑与蔑视，“就凭你这个废物？手下败将，让开，别逼我动手。”
受到轻视，楚鸣脸上挂不住，“区区西洲，除了有几个灵石，还有什么？人都死光了。冉奴，给我打，不必手下留情。”
他身旁的男子咧动嘴巴，谄笑奉承道：“早就听闻楚兄手下的冉奴能以一当百，也不知这小娘子，受不受得住。”
宋雅乐眯着眼，眸中泛起森寒的杀意。
九雷鞭一出，时舟就知道她是真的起了杀心。但对上金丹期的冉奴，时舟为她捏了把汗。
境界的差别有如天堑，哪怕有九雷鞭的加持，哪怕宋雅乐的灵根克制冉奴，依旧抵挡不住，节节败退，嘴角溢出鲜血。
“我当以为多厉害呢。”楚鸣刺道。
时舟皱眉，捏了捏玄应的手。玄应意会，同她一起走进打斗结界，站在了宋雅乐身边。
“冤家路窄啊，上次看在楚津的面子放过你，怎么，又要多管闲事？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楚鸣得意笑出声，手肘顶一下身边的男子，“郑琅，这次你算是赶上热闹了。”
“玄…”
时舟扶住宋雅乐，打断她的话，“师姐怎么出手，你好好看好好学。”
话音刚落，那金丹修士“扑通”一声，面朝她们三人跪下，表情震惊又惶恐。
没有半点征兆，速度之快，足以看出差距之大。楚鸣双目瞪大，眼底浮现惧意，默默往后退开。
宋雅乐咳嗽几声，幽幽问道：“…好好看？好好学？”
境界压制，确实学不来，时舟没收住脸上与有荣焉的笑容。
玄应抬头扫了楚鸣他们一眼，无形中的威压让他们喘不过气，“西洲如何，轮不到你来置喙。”
她又睨着跪在地上那人，冷冷道：“你以境界压人时，便该想到会有今日，若再有第三次，你这金丹，便不用留了。”
说完，她转身站在时舟一旁，声音温和，问：“可满意了？”
宋雅乐自觉偏过头。
何止是满意。不怒自威，一招制敌，她内心已经开始疯狂尖叫。
玄应君A爆了。
时舟矜持住，轻轻点头，“我们回去吧。”
客栈，时舟替宋雅乐疗伤。
“她…怎么样了？”宋雅乐拧着眉头，问道。
“哦，她不肯嫁，被软禁在府中。”
宋雅乐抬手，扯到伤口又放了下来，“那你还说…”
“不下一剂猛药你会来？”
“你跑什么？”宋雅乐不客气回她，语气耐人寻味，“那日你醉酒，玄应君抱你回去，此后一个月不见你人影，原是逃到东洲来了。”
时舟按她的伤口力度加大，“半斤八两。”
宋雅乐轻嗤：“五十步笑百”
还没说完，见到站在门口的玄应，她讷讷喊道：“玄应君。”
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你同阿舟一道，唤师姐吧。”玄应入内坐在时舟身边，手里拿着她的乾坤袋把玩。
疗完伤后，宋雅乐没多呆，起身告辞，“玄…师姐，弟子告退。”
门关上，时舟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看玄应，“看来不是只我一人能唤师姐了。”
“你生气了。”
“没有。”
“你醋了？”
“是。”时舟抬头盯着她，大方承认。
玄应放下乾坤袋，拉过她的手，“那我哄哄阿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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