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际摘下碍事防护头盔，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他看着尹现逢重重一脚踹出去，落在机器人身上发出一声可怕的咔。
身体下意识抖了抖，像第一次看见尹现逢打架时那样。
伤口好像更疼了。
秦际看见尹现逢捡起扳手，在抡第四下时，他捂住了眼，感叹尹现逢的战斗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强。
“秦际，拿盆水。”
秦际闻言一骨碌爬起来，跑进最近一间卧室拿了个盆，瘸着腿路过机器人和尹现逢，来到盥洗室接水。
这时闻澂到了三楼，只得以窥见最后一点尹现逢的英勇身姿。
材质坚韧的十二代已经出现了破损，而尹现逢的体力也消耗掉一半，他不再进攻，敏捷地躲闪，又阻止机器人前进。
闻澂提着工具箱走近，秦际端着盆把水哗啦泼出去，水渗进机器人内部发生小范围短路，滋滋啦啦地胡乱挥动着自己的机械臂。
尹现逢抬脚狠狠踹在机器人前胸，巨大的冲力迫使它踉跄着倒在地板上。
“压住它，我要先把运动芯片拆了。”
秦际哦了一声，扔掉盆子扑到机器人身上。
“他不漏电吧？”
尹现逢接过闻澂手里的工具箱，“应该不会，把左肋处的位置让出来。”
秦际正保持着一个和机器人脸贴脸的姿势，两只手还紧紧按着机械臂。
“嗯？我怎么让，压头还是压尾？”
尹现逢看了眼闻澂，“要不你来分担一下？”
闻澂：“我压着腿。”
秦际爬起来用两只脚踩着机械臂，大刺啦啦地一屁股坐在机器人脸上，闻澂则是屈膝压住机器人的双腿。
一头一尾画风迥异，尹现逢瞥了眼脸被打肿的秦际，在用余光看闻澂时，走廊里两盏不太灵敏的声控灯熄灭了。
拆运动芯片毫无难度，尹现逢闭着眼都能干。
但秦际突然大喊一声，像什么东西炸在尹现逢耳边，他的手猛地抖了下，几秒后，声控灯才亮了起来。
取出十二代左肋处的芯片后，机器人停止了挣动。
秦际长长出了口气，招呼男孩子回二楼的宿舍休息。
三楼是女生宿舍，楼梯口有一扇结实的架子门，平常都会用把大锁锁住，只在午休和晚上放学后打开半小时。
“去我房间拆吧。”
尹现逢向他亮出右手：“你扛着。”
“知道啦，大机甲师的右手金贵。”
尹现逢补充道：“左手也贵。”
闻澂收起工具箱，诧异尹现逢的手不能抗机器人，却能抡扳手。
几人下楼时，巡警——秦际的表弟秦泽姗姗来迟，
秦际把十二代往地下一扔，袖子裤腿一撸，衣服一掀，露出大片淤青，“你才是真的来给我收尸！”
不料秦泽嗓门更大：“全州都在求救！你有帮手不早说，你知道现在情况多危急吗！”
秦际闻言立马熄火：“别生气啊，我这、尹现逢真刚到……”
秦泽大步往外走：“以后不要再出现这种情况！”
“欸知道了知道了……”
尹现逢伸出自己金贵的手，还没等摸到十二代，闻澂就一把扛了起来。
接下来是核心芯片的拆卸工作，本就十分繁琐，为了读取指令，还要完好无损地将其取出。
十二代霸占了秦际的床，尹现逢坐在一个矮凳上拆高密度集层板。
欢送完表弟的秦际倚着床杆看，闻澂坐在小沙发上，他的目光大多数时候集中在工具的落点，有时会停在那只灵活修长的手上，甚至……是尹现逢的侧脸。
工具比不上创世精准，拆除工作的速度大大慢了下来，尹现逢就这样低着头拆了半个小时，秦际只站着都感到疲惫。
“你要不歇会吧？”
“不用。”
几分钟后尹现逢终于拆完最后一层基层板，他活动了下脖子，突然转过头：“闻澂，你觉得是哪儿出了问题，芯片还是SPNA终端？”
闻澂的视线重新落在尹现逢脸上。
四目相对间，尹现逢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想法：或许是闻澂的眼睛比较吸引他。
“小规模故障排查芯片，但这次应该是终端。”
在闻澂生活的ABO世界，“芯片接入网络”技术已经被正式宣告失败，在这之前，他甚至大手笔地投资过，但在一次次测试研发成果时，发现始终不能保证绝对安全。
但在这儿，闻澂注意到了SPNA终端，一个似乎拥有绝对安全保障的转接器，他仔细研究过，从外部突破SPNA终端的安全网很难。
尹现逢的想法和闻澂一样，他低下头看了看这块只有6平方厘米的芯片，很快就可以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他俯得更低，用工具小心勾开为了完成读取工作，排布在芯片上面的适配金属线，一共168根。
这次用的时间更久，尹现逢的手显然没之前稳，秦际对此一无所知，闻澂注意到尹现逢微不可查地抖了几次。
凌晨四点，尹现逢用镊子小心夹出核心芯片。
“闻澂，工具箱里有读取器。”
芯片悬浮在读取器上，另一端插在电脑上。
电脑磕磕巴巴地吐出一页页代码，尹现逢不擅长读取指令，卡在了第二步——验证身份，他自觉让出位置。
闻澂已经不是创世的员工，权限早被清干净了，他只好用不正常的步骤。他敲了几行代码后停下来，因为有延迟。
秦际揉揉眼睛凑过来，看见显示屏见鬼似的自己一个一个往外蹦字母。
“嗯？这是怎么回事？”
尹现逢：“恭喜你要换新电脑了。”
“啊，我还没打算买新的。”
“你马上就要买了。”
秦际把机器人拖到门外，下铺的被褥被他抱到上铺，他拿出新的床品铺好，“你们俩弄好了就在下面凑合凑合吧，虽然是1m2的床，但你们这关系抱着睡也可以啊，那肯定一点也不挤，我扛不住了，先睡了。”
听到抱着睡时尹现逢很轻地皱了下眉，开始浑身不自在起来，秦际很有先见之明地选择了上铺，要不然这时候多少得挨他一巴掌。
电脑负荷过重，用于散热的风扇转起来就没停过，闻澂敲敲——停停——敲敲，硬是把几分钟就能搞定的工作拖长了二十倍。
十二代接收到的最后一个指令爬出来的瞬间，尹现逢举起手机开始录像。
睡梦中的秦际闻到一股焦味，他扭过头，看见自己的电脑在冒黑烟。
“啊！这这这……这是怎么了！？”
回应他的只有突然跳闸，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
尹现逢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五点十二，七个小时后，也就是十二点十二起床，下午一点去新星区，你们去买电脑……”
秦际插话：“那你干什么去？”
“我去医院做体检，”似乎预料到秦际要问病因，尹现逢接着说：“例行检查。”
秦际哦了一声闭上眼。
两人坐在床上，尹现逢找出视频和闻澂一起研究那条指令，很快，他们得出结论，这是从SPNA终端发出的一条猎杀指令，甚至因为十二代拥有体感，“猎杀”时检测到生命体死亡才会停手。
这简直匪夷所思，走在最前端的“芯片接入星网”技术竟然出现了如此大的错失……
尹现逢很意外，从头到尾看了三遍指令代码才勉强接受这个事实。
创世——一个连最基本的力量测试都要走六道程序、上百次检测的头部科技公司，核心的SPNA终端出了安全漏洞……
尹现逢突然说：“我记得终端是在六年前通过初审，组长说当时芯片安全部调了3/4的人参与。”
闻澂听出些惋惜，他应该说些安慰人的话，但没等打好腹稿，尹现逢就扔下手机，走到桌子前拉开抽屉，翻找了一会儿问：“你要耳塞吗？”
“嗯。”
床虽小，起码能躺下人，但那个沙发又小又软，闻澂认为在上面睡一晚的感受一定很糟，所以，他躺在了尹现逢留给他的半张床上。
七点，孩子们陆续起床，秦际的房子装了隔音，但并不是一点动静也听不到，尹现逢戴着耳塞睡睡醒醒，十二点十二，闹钟响了。
尹现逢的背靠着墙，睁眼时闻澂已经下床去关闹钟了。
床上一点动静也没有，秦际的睡眠一向奇好，尹现逢抬腿踢了两脚床板，秦际才发出两声不耐烦的“啧”。
十二点半，三人下楼，正好赶上饭点。
因为前两天突然降温，昨晚惨死两只鸡和一头离出栏很远的猪捡捡还能吃，因此今天午餐的量格外大。
猪兄血条很厚，十二代在它身上耗了不少时间，否则靠秦际和一个奔六的保安压根撑不到尹现逢来。
秦际边啃排骨边说：“今天顺便把猪仔也买了吧，这次我要买两只。”
“不，”尹现逢立马拒绝，“车装不下。”
“说得跟要是能装下你让我装一样。”
吃完午饭一行人出发，尹现逢的车开得稳了很多，再次经过废墟时，他问：“福利院什么时候拆？”
“快了吧，说是年底……”
“年底拆你还买什么猪仔，根本养不大。”
秦际哽了下：“是哦。”
福利院现在有三十八名孤儿，其中九个在上高中，寄宿，放假时才回来，两三个四五岁左右的，其余都在八到十五岁之间。
“我已经给他们找好新的福利院了……”
“哦——那你可以去找你的前女友了，”尹现逢忍不住又打趣秦际：“加油，这次一定可以，毕竟嘛，恋爱法则都快被翻烂了。”
因为闻澂在，秦际不得不硬生生把吼叫压下去，“……不是我说，你这张嘴好歹也给自己积点德，老揭我短。”
坐在副驾驶的闻澂瞥了眼尹现逢，发现这人嘴角噙着笑说：“我明明在鼓励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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