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赤脚走在繁华的大街,霓虹灯光闪烁,一身病号服的沈小花格外引人注目,但她张着双臂,体态伸展,神情自然,面庞是带着享受的平静与舒缓,就好像在举行某种行为艺术,比起将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人们更多的在寻找,附近是否有隐藏拍摄的相机,自己又是否成为艺术家作品的一幕。

“啊……是文明的味道。”

S市的空气其实并不好闻,沈小花却贪婪地嗅闻着,曾经她很讨厌这种味道,讨厌道路上拥挤的车流排放的尾气,讨厌大量人群聚集在一起的复合味道,讨厌工厂排废带来的污染,但当她真正远离文明社会,却无可抑制地开始怀念,那种与人群聚集在一起,生活在工业时代的快感。

“好好享受现在的这一切吧,这是人类文明最后的狂欢。”

等到明天早上八点,蓝星的人类一觉醒来,就会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张比他们屁股大不了多少的木筏上面,四面是茫茫无边的浩瀚海洋,一道神秘莫测的声音宣告众人,蓝星已经灭亡,他们是被高等文明仁慈选中的幸运儿,只要凭借自己的努力活下去,就能在新的家园落脚,甚至追求更高更远的目标——比如说青春永驻,比如说长生不老。

哪怕已经听沈小花大概描述过那个有着无边海洋的世界,“沈小花”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这听起来就像是小说里的剧情……”

沈小花轻笑一声,“你不觉得真假千金的故事听起来也很像是小说里发生的故事吗?”

“……所以我是恶毒女配?”

“很敏锐嘛。”沈小花毫不吝惜自己的夸赞道。

“沈小花”听到她的表扬,没有高兴,情绪反而低落下去。

“如果不是小说,我想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要如此捉弄于我。”

在充斥着贫困,重男轻女,还有家暴的环境当中挣扎着长大,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以为黑暗的人生终于迎来曙光,等来的却不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而是审视,是厌恶,是高高在上的轻蔑。

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却比陌生人还要陌生,占据了鹊巢的鸠鸟,得意洋洋地向她炫耀着自己抢来的宠爱,哪怕明知当年两个孩子被抱错的时候都是无辜的稚童,可只要想到自己曾经遭遇的一切,本该由对方来承受,而对方所享受的一系列资源,也理应归自己所有,就无法控制内心的怨憎。

因此她一边讨好沈家父母和沈随州,一边又控制不住地敌视沈袅袅。

“我恨她,可我不该恨她……”她如是对沈小花说道。

“你为什么不该恨她?她抢走了你的一切,你恨她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抱错的事情也不是她的本愿……”

“可她享受了那份利益不是吗?天生背负着原罪的人,有什么资格让人原谅!

“她就应该对你退避三舍,她就应该对你心怀愧疚,她就应该赎罪……

“而不是用什么‘由奢入俭难’来作为理由,口口声声让你体谅!”

“是、是这样的吗?”

“沈小花”只觉得眼前有一层迷雾被人掀开,露出了她从未看清过的世界。

“你就是太善良,才会被沈家人拿捏,你就是太渴望所谓亲人的爱,才会一头栽进沈家人为你设置的陷阱里爬不起来,其实你只要撇开沈家人身上那所谓血脉亲情的光环,就会知道这是多么糟糕的一家子人,男盗女娼,没一个好东西!”

“妈妈对我还是很好的……”“沈小花”不服气的小声反驳。

“对你很好,给你一万,给养女一百万的那种好吗?

“如果她真的对你好,为什么会在你和沈袅袅之间发生冲突的时候让你退让?

“醒醒吧,我的傻姑娘,她爱你是真的,可这点爱微不足道,还没有她施舍给狗的多!”

“别说了,别说了!”

“沈小花”捂住耳朵,不想再听来自未来的自己的话。

情绪激动之下,她竟然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利,等到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赤着脚站在一处繁华的街道上,一时间,她竟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反应过来便慌乱地在脑海中大喊道:“沈小花,未来的沈小花,你还在吗?”

“……在呢。”女人慢吞吞的声音响起。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道:“我们换回来吧。”

“你不想掌控身体吗?”女人的声音里带着蛊惑的味道,“现在你是身体的主人,你努努力,说不定可以把我赶走哦……”

“不,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我把身体让给你,别离开我,好吗?”

“沈小花”生怕未来的自己离开,站在原地苦苦地哀求。

或许曾经的她的确很渴望亲情,可当未来的自己出现的那一刻她便意识到,她不是渴望亲情,而是孤独了太久,渴望他人的陪伴,只不过亲人的感情,在她看来是最容易获取也是为数不多她能够拥有的东西!

但她的渴望,她的欲/求,她的空虚,在未来的自己出现时便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仅仅是玩笑话的别离,便让她内心升起庞大的恐惧。

哪怕出于对自己的了解,她知道这只是一句试探她的玩笑话,如果她真的想要把对方赶出自己的身体,或许先被赶走的是她自己,毕竟论及求生欲这种东西,未来的她可比现在的她要强得多。

“傻姑娘,我怎么会离开你呢?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我们生来就是一体的。

“不过你真的不想掌控身体吗?要知道这可是人类在蓝星上生活的最后一晚咯!

“不去尝尝美食?不去打两把游戏?不去体验一下你还没来得及享受的生活?”

“你想吗?”

沈小花没说话,于是“沈小花”懂了。

沈小花没有和她抢夺身体的意思,她便操纵着身体,用手机导航去了最近的夜市,在入口处廉价的服装摊上,以不到一百元的价格,置换了全身的装扮——

纯棉的白T柔软,蓝色的牛仔短裤下是少女笔直修长的双腿,不同于当下流行的筷子腿,沈小花的腿细归细,线条却很流畅,一看就给人一种充满力量的感觉,事实也的确如此,否则重生归来的沈小花,也没办法一个膝顶就硬控住沈随州,毕竟对方好歹是一米八八,常年健身的男大。

除了用热粥打了个出其不意,又用被子张张视线以外,这一双格外充满爆发力的双腿,也是今天这场“战役”胜利的主要攻坚力量。

一脚踩进黄色的洞洞鞋,长发用在路边摊上买的水晶发夹,三两下扭在一起之后夹在脑后。

换装完成,之后便是贯穿整条小吃街的美食之旅。

不知道是因为身体里多了一个“人”,还是一整天没吃饭的缘故,“沈小花”发现自己的食量格外的好,她本来想的是将街边的美食都买来一份浅尝辄止,没想到边走边吃,不知不觉间竟然将其吃了个一干二净,等到走到小吃街的尽头,扔掉最后一份小吃的包装盒,摸摸完全没有丝毫起伏的肚子,竟然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我好像还能吃?”她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

“那就吃!”沈小花在她脑子里毫不客气地怂恿道。

“你想吃什么?”她问沈小花。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想吃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沈小花”打车去了自己高中母校,在门口小吃店要了一份豪华麻辣烫和超大杯奶茶。

“以前下晚自习的时候,我见别人这样吃,就很想试一次。”

说实话,这种为学生群体准备的快餐,对于在沈家吃了好几个月有机食品的“沈小花”来说属实一般,她并不敏锐的舌头都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里面廉价香精的味道,可她还是流着汗水,就着两块一碗的米饭,将里面的每一根菜肴都吃得干干净净,甚至十分珍惜地喝了半碗麻辣烫的汤。

“哈——”“沈小花”放下碗,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快乐。

哪怕明天末日并没有如同未来的自己所说的那样降临,她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足够支撑下去的快乐,先前是她魔怔了,一心想要寻求沈家人的认同,才将自己困在那个并不适合她的地方,现在她醒悟过来,只想快点抽身,离开那满是泥潭的深坑。

一路吃吃喝喝,等回到沈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

“沈小花”偶尔发疯还是有用的,哪怕她大半夜打电话给沈家的司机,后者也必须恭恭敬敬地来接他,不管他内心深处如何看不起她这个从贫民窟回来的小姐,至少面上不敢对她有半点的不敬,毕竟沈家人可不念什么旧情,沈远东再怎么看不起自己的女儿,还是不会吝啬于为她换掉一个她明确表达了不喜欢的司机。

小说里那离谱的打工人嘲笑老板女儿这种情况,倒是没有发生在“沈小花”的身上。

沈随州还在医院,爱子如命的陈平茵大概率陪床,沈远东作息很规律,而且主卧的隔音很好,“沈小花”拿着钥匙,悄无声息地走到沈袅袅的门前,紧张地几次都没把钥匙对准锁孔,看得沈小花在她脑海当中发出无情地嘲笑。

“就你这副模样还想杀人,真要和沈袅袅对上,你们俩谁杀谁还说不定呢!”

被嘲笑的“沈小花”反而鼓足了勇气,她将钥匙对准锁孔,轻轻一拧,沈袅袅的房门应声而开,“沈小花”几乎是在开门的瞬间,就闪身进了房间,顺手将门带上,动作利落地和先前手抖到连锁孔的对不准的人简直是两个人。

进了房间,她才询问起沈小花迟迟不告诉自己的下一步计划,“接下来要怎么做?”

“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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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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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沈日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