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象帝国之中还有这样的地狱？而且不止一处，是无数奴隶星球中最不起眼的一处罢了。”唐限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说着。
文锵鸣眸光极速变幻，他知道唐限想要传达什么，引导什么，正是这些无法反驳的事实，造就了今日帝国内忧外患的局面。
腐朽的、残暴的，终将被取代。哪怕这个过程无比漫长，也无比艰辛。
“为什么要这样？”陈末握着拳，眼眶泛红。
或许奴隶星上密密麻麻不断劳动的生命体无法撼动他们心中的信仰，但这样触目惊心的累累白骨，却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漠视的血腥与罪恶。
他们还没有被彻底埋葬良知。
他们还没有被成年人的世界打击到放弃抗争、放弃追逐美好。
他们还没有被帝国彻底改造成丧失人性的刽子手。
他们还有机会。
唐限笑了，在黑暗中显出三分邪性七分残酷：“因为奴隶不是人。”
他的这句话像是一场浩大的雪崩，从前方开始，无数的黑气汹涌着扑来，又有尸骨相互摩擦着发出巨大的尖啸。
“死都死了，再凶有什么用。”唐限轻飘飘地说完这句话，用无形的屏障阻止了黑气的扑杀。
小奴隶的身影顿了顿，等到那些尖啸声逐渐微弱下去，才重新迈开脚步。
宁弦翼冷静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帝国法令中，奴隶不属于任何‘人种’，他们是工具、是垃圾，可以随意奴役和虐杀。银盘星系没有第二个唐限，没有第二个能够带领奴隶活下去的超级强者。”
“不一样的。”忍不住哭了鼻子的星衍道，“改造人从一开始就是作为战争机器存在的，他们实力强大，有反抗的资本。就算帝国早有准备地植入了黑魔，但出了唐限这样的超级强者，帝国就完全被动了。可是这些奴隶，他们本身就弱，又远离母星，再加上没日没夜的劳作，根本活不了多久。”
星衍用胳膊肘擦了下鼻涕眼泪，视线对上风麟看过来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是想到，要是我们不够强大，被别的星系的人掳走了奴役……我们的结局是不是比他们更惨。”
“不会。”风麟先唐限一步开口，坚定道，“以践踏其他生命为乐的，只是一部分罢了。不是所有人都那么丧心病狂的。”
众人都下意识看向风麟。
风麟一改刚才的肃穆冷峻，笑得天真无邪：“我大哥说的。”
唐限眼神微动，片刻后无声地笑了出来。
果然是风麒会说出来的话。
“一个真正完整的人，是可以体会到别人的喜怒哀乐悲伤痛的。这在我的家乡，被称为同理心。也可以说是共情能力。”唐限缓缓说道，“如果你看到别人的痛苦，甚至是家人的痛苦而无法产生感情波动的话，那你就不能称作是一个健康的、完整的人。”
“有些人是天生冷漠，无法产生共情，这一类人被称为情感缺失患者，需要治疗。有些人却是在后天的成长过程中，被环境、被身边的人，有意识的培养成了这样的情感缺失者。”唐限抬起下巴，点了点前面的几人，“你们属于后者。”
雷霜动了动唇，下意识想要反驳，唐限道：“别急着反驳我，想一想你们的家族、你们的家人，你们身边的兄弟姐妹，或者是朋友。”
“还记得来这里之前家族的长辈怎么和你们说的吗？”唐限不用想都知道那些家伙会如何冷漠地命令这些弃子，“你们活着回去，就会成为家族的大功臣，帝国的座上宾；就算实力不济死在外面，家族也会替你们讨回公道。——这些话我不用想都能背出来，因为帝国那些老家伙的嘴脸，基本上都是这样。”
这些年轻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的难看。
“哎，我跟你们说这些可不是为了挑拨你们与帝国、与家族的关系，我是想告诉你们，能够换位思考，共情这些奴隶的悲惨命运，这是你们最大的资本。”唐限老神在在地点点头，笑了一声，“消除精神创伤的办法，就在这一点上。”
“什么？”雷霜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唐限。
“别激动，好好看路。”唐限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她的后脑勺让她回过头去，“帝国那些科研人员的入侵手段比较粗1暴，一般人根本无法忍受，所以会留下精神创伤再正常不过。而那些留下精神创伤的人，基本上都是被自己困死在了精神领域里。”
由森森白骨堆成的高高尸墙下，仅有一米宽的小路上，唐限的声音幽幽地，伴随着无数尸骨让路的声音，缓缓传开。
“一个永远只在意自己痛苦的人，会无限地扩大自己所遭受的苦难。他看不到美好，看不到希望，自然无法走出噩梦。”
“帝国和家族的教育让你们漠视他人，俯瞰一切，实际上，真正能够强大起来的人，从来不会漠视任何存在。你们给自己的定位，决定了你们未来的成就。”
唐限说完，一众人陷入沉默。这些跟来的人悟性都很好，否则也不会被派来收集情报。唐限能做的，只是给他们一个方向。
宁弦翼第一个醒悟过来，他忍不住带了几分讨好道：“那叶先生给自己的定位是什么？”
“我？”唐限跟着笑了起来，“说出来你们也别笑话，我觉得我就是万物，万物即是我。我可以是你，可以是他，也可以是我自己，我还可以让山崩、让天塌，让星辰坠|落，让帝都星颤抖——你们信吗？”
前者是精神力的强大，后者是异能或者说灵力的强大。这二者合二为一，远大于帝国高层的想象。
星衍天真道：“那你不是比唐限还厉害？”
历史上能够撼动帝都星的，只有那位传说中的恶鬼之王了。
“哈哈，对，我比他厉害。”唐限笑道，“至少比昨天的他厉害。”
宁弦翼脸上的笑一收，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唐限。随后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三大家族的人，见他们没什么反应，便迅速收回了目光。
唐限和文锵鸣同时看向宁弦翼。
“不错嘛。”唐限用胳膊肘碰了下文锵鸣，动作与语气都极为散漫，“看来你脑子这么好使，跟你母亲的好基因脱不了关系了。”
“嗯。”他母亲确实聪明绝顶，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研究出令帝国惧怕的东西，因此丢了命。
唐限也知道这个话题不怎么愉快，于是转了头，看向两边的森森白骨。
他们这条路走得比较慢，一方面是因为心情的沉重，另一方面则是那些黑气与白骨的让路需要时间。
在众人眼里，这些黑气仿佛认主一般，只给最前方的小奴隶让步，到了后面些的位置，就开始合拢嘶吼，若不是唐限和文锵鸣在队尾殿后，他们必定要被困死在这累累白骨中。
“我、我头好疼……”
又过了半盏茶功夫，前面的星衍小声开口，“这路还有多长？还要走多久？”她脑袋里的尖啸声、哭泣声、嘶吼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多了。
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地流露出不适之色，只是都在可忍受的范围。
唐限叹息道：“这就是欺软怕硬。不论是人还是什么，都是这种劣根性。”
文锵鸣道：“跟她的异能有关。”
星家是以占卜为主的家族，主要发展方向为占卜、预知、幻梦等。他们家族的异能看起来鸡肋，实际上在关键时刻非常有用，这也是星家看似弱小，却能够得到水家庇佑的原因。
而占卜属于精神异能的一种。
精神异能的发展方向有很多，比如文家的言灵术，也属于精神异能的一种，但相比较占卜术这样没有防御力、也没有攻击力的异能，言灵术攻防兼备，是绝对的强者。
毕竟言灵术可以改变占卜术的结果。
占卜术却无法左右言灵之咒。
“算是一部分原因吧。”唐限看了会儿前方的路，笑道，“小姑娘同情他们的遭遇，他们便想把自己的不甘、仇恨传达给她。”
说话间，前方的小奴隶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唐限——前方的路没有继续打开，他无路可走了。
唐限拍了拍文锵鸣的肩膀，让他留在后面，自己穿过小辈们走到最前面。
路过星衍时，唐限道：“记住，你可以接纳他们，也可以拒绝他们。你想看到谁，便只看到谁；不想看到谁，便看不到谁。包括你的占卜术，你可以自己去选择，而不是让它们一股脑地全部钻进你的世界里。”
星衍愕然地看着他，一瞬间仿佛有一道她始终无法窥探的大门向她打开了。
是啊，我可以控制这一切的。我的世界不该是这样毫无遮掩地打开的，它是我的领域，我可以控制的——
星衍眼中光芒连闪，原本散在身体各处的异能全部调动起来，开始试着关闭自己的精神世界。
唐限站在小奴隶旁边，摸摸他的头，等着队伍里第一个尝试突破的人。
“成功了！”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星衍猛地睁开眼睛，欣喜道，“我真的做到了！”
唐限笑了笑，说：“以后可以试着只接纳特定的一些人或事，熟练了以后，你便知道‘领域’这两个字的含义了。”
星衍兴奋地脸色涨红，不停地点着头：“谢谢叶先生！太谢谢您了！”
她连敬语都说出来了，可见有多高兴。一旁的风麟也为她高兴，笑着道：“没想到你会是我们之中第一个得到叶先生关照的人，还第一个突破，真是厉害。”
星衍不好意思道：“是我运气好，当然最主要还是叶先生人好，愿意教我们！”之前的特种人选拔大赛她也看了，那时候还以为这位叶先生只是为了博取民众好感度，才那么大度地教导别人。没想到这人比直播中看到的更加温和大度！
想到这儿，星衍更加不好意思了。众人以为她还沉浸在突破的兴奋中，都没有出声打扰她。
唐限看破不说破，他碰了碰面前无数个还在咔哒咔哒张嘴想要咬人的骷髅头，叹了一口气道：“我出手的话，你们可就真的要遭殃了。”
骷髅头自然不会回应他。不过那些黑气确实不敢再四处叫嚣。
它们观望着、试探着，想要吞噬这些可恶的加卢亚人，却突破不了布在这些人四周的无形屏障。
“呜啊——”
恐怖的尖啸声在某个瞬间猛然暴增，唐限掌心的流光化作无数发着光的细线，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轰隆！”
尸骨堆砌的城墙崩塌，无数尸骨朝着众人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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