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到李府,已到哺时,李倍发现弟弟又不在家里吃饭,父亲还在宫里,于是自己也随便解决一顿。才打算在这得之不易的休沐日小憩一番,放下一堆破事。
“风公子来访。”
“……”
李倍起身。
风灿然是第一次见这位殿前司指挥使,样貌与李宛有几分相似,但成熟得多,身材也更加高大。
“在下见过指挥使大人。”
“久仰久仰。”
“李大人公事繁忙,本不欲在大人休沐时叨扰,但此事事关重大,还望大人相助,风家感激不尽。”
李倍默然。他并没猜到风灿然是来寻求帮助的。虽然李宛的风家为豫王出气之说也站不住脚,但风家来找他一个殿前侍卫做什么?莫非……
“大人想必已经猜到,大选在即,风家这一代主支的适龄闺秀只有舍妹,礼聘一事家中多有分歧,恳请大人侍奉御前时能帮扶照料舍妹几句。”
“妄揣圣意,投机矫行。确是不妥。”李倍微微端起架子。
风灿然心里骂一句,脸上露出笑,“不至于此。大人,舍妹性子木讷,多得家母疼惜。风家万不敢违圣意,所求之事只不过大人在旁看一看圣颜阴晴与否。”
李倍叹一口气。
风灿然咬牙,“非是我一人所求。是整个风家欠大人的恩。”
“非也。我不是那求富贵之徒。”李倍背过手,安然若素,“这不是举手之劳,本官也不能一言为诺。今上喜怒无常而不形于色,风公子不要太招摇,自然有贵人相助。”
“不过,风公子接下来是还要去找周意竹周副都指挥使大人吗?听闻意竹也有一位适龄的姊妹。”
“大人料事如神。”风灿然抬手作揖,李倍应该是要给什么指示。
“周家也要受礼聘。不必质疑。”李倍颇有些无奈,他好心再劝一句,却是压低了声音,像在避天。
“风家,还是早些做抉择吧。终归是要嫁出去的,晚了几年,以如今慎王之势,怕是风家要与陛下离心。”
风灿然道谢离去。但还未走出李府,前面一阵骚动,好像是李宛回来了。他不想与李宛撞见,便让领路的侍女先走,说自己与李二公子叙叙旧,实则转身避开人群。
他离李宛有点远,依稀见着李宛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
女人?他带妓子回李府?风灿然肃然起敬,对这个嘴碎傻乐的二傻子敬佩一秒。
风灿然原本打算是自己溜出李府,但见此情此景又有了看戏的兴致。今日李倍休沐,刑部尚书再忙也会回来。也不知李宛哪借来的胆子。
不过,昨日他听着长媚说她要来李府。不会就是长媚吧。
眼见那女人和李宛分开,风灿然视线紧盯女人,看腰身看发型,应该是长媚不错了。他自己匿着身形,看着长媚东瞧瞧西看看,走进了间屋子——风灿然刚刚走出的屋子。
她要做什么?风灿然实在忍不住,跟上去。
……
李宛答应了要带长媚回李府,当然不能食言。他怎么舍得看长媚失望的样子。长媚也很贴心,捯饬了许久,卸下艳妆,洗净铅华,倒有一派清水出芙蓉的气质。
她穿一身月白色底银灰撒花素裙,平时爱梳的坠马髻也改成了随云髻。带两只浑白玉珠在耳垂,却被耳垂软肉夺了莹润雪白的光采。
李宛围着人看一圈,“从未见过这样子的媚娘。”
“比之从前如何?”
“新颖。就是有点不习惯。”李宛嚷嚷道,“不过,媚娘这样打扮倒是更衬出杏眼圆润似弯非弯,像个大家闺秀。”
长媚掐一下李宛的手臂,“取笑我。”又笑吟吟地,“奴家嘴上没涂胭脂,交由李公子来涂。”
李宛讪笑,手伸向一旁的胭脂盒。
“不对。”
长媚抓住那只挖了胭脂的手,贴向自己的颊边。
“宛郎错了。”
李宛被她唤得情动,他明白了长媚的意思。他素来知道长媚喜欢玩这唇齿间的把戏。
他手上的胭脂揉着她的脸,他嘴里的舌勾着她的舌。
她先推开,拿过铜镜,嗔怨道:“脸太红了,宛郎给的太多了。”
李宛不说话,只是笑。笑自己刚刚的譬喻。哪有官家小姐大家闺秀会这样放浪。但无论如何,长媚是为自己付出了心思的,肯改头换面装作普通人的样子,若是将来从了良,他一定将她娶回家,收作最娇艳荣宠的一房妾室,哪怕兄长和父亲不同意。
两人坐着马车到了李府。虽已到哺时,但李尚书还未回来。李宛得意地牵着人进李府,但走了一段又觉得不好,万一兄长见到了怎么办。于是先跟长媚分开,让长媚去会客的厢房等待。自己先去寻一寻兄长。
长媚欣然点头,李宛看她见着李府气派,眼珠溜溜地转了好一会儿,怕是迫不及待想一探许多究竟了。他向她招手,示意她可以随意走动。
长媚很快就游荡出了李宛的视线。
在推开那扇厢房的门前,她已经瞧清楚了里面有个男人。笔直高大,气度不凡。
她状似无意地推开门,莽撞青涩,像只无辜的白蝶。
男人看向她。是一副好相貌。剑眉星目,鬓若刀裁。身着水青色半臂长袍护腰蝠纹劲装,勒出结结实实的蜂腰猿背。
长媚不卑不亢地行礼,“民女无意冲撞,还请大人谅解。”
“无妨。不过,你是何人,如何出现在李府?”
“大人是?”长媚抬起头,望了一眼李倍又轻轻别开眼。
“姑娘是李宛带回来的吧。在下是李宛兄长,李倍。官任殿前司指挥使。”
长媚怔住了一般,她眼神四下流过,如弱水潺潺,又汇集到李倍脚边。她忍不住看他一遍又一遍,但都是很快的瞥一眼,复又低下头。
「低眼佯行,笑整香云缕。敛尽春山羞不语。」
原来如此,李倍也垂眼。那冷冽侵略气尽化作寸眸深意,寒星点点,顺着喉结咽下去。
他视线往下。
十指葱白琅玕都绞断。
“……原来是官爷。”长媚期期艾艾,但不似畏惧,反倒是一种小女儿家的羞怯,花面柳眉频频低,胭脂几近滴血。
不知怎的,李倍看着这一幕,心情竟好了起来。萍水相逢,未通姓名,未知身份,但就这么相对而立,房外有春鸟秋虫,炸耳聒噪,房里有一颗心胡乱慌张地泄密,两双眼却还迟迟撞不到一处。
女子一身素白,但不寡淡。她发红的耳垂挂着珍珠,被她低下头后的肩埋住。
李倍忍不住走近了些。
长媚后退一步。
“……官爷别看了。”她的珍珠埋得更深,深到让她轻喘出气。
李倍自知失礼,行礼道歉,却没后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姑娘可否告知姓名?”
“贱名说出来污了耳朵,官爷记一个花名罢。”长媚说完这句又抿了嘴,不肯往下。
“原来如此。是我唐突。”李倍心往下沉,最后一点期望打破,这果然是李宛带回来的人。怎么好好的一个女子,堕了风尘呢?
他尽量温和了口吻,像是替她掩伤。“但花名,姑娘可否告知?”
长媚猛地抬起头,“你当真要知道?”
她眼里竟然含着泪。她哪里敢质问,不过是轻飘飘一句痴言痴语般地执念在问,既然已是尘埃落地,何必道清因果,徒惹伤心呢?
“奴家花名,长媚。不知官爷可曾耳闻。”
李倍大吃一惊。
偷听墙角目睹一切的风灿然气炸了肺,长媚这婊子在勾引李倍!
低眼佯行,笑整香云缕。敛尽春山羞不语。(苏轼《蝶恋花·记得画屏初会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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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风郎卑躬求圣意,一只白蝶绕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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