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杀意再起

钢刀裹挟着厉风劈下。

“住手!”

一声沉喝如同炸雷般响起,硬生生地让钢刀在距离苏月华脖颈仅一寸之处骤然停滞。

刀锋的寒气激得她肌肤战栗,一缕青丝缓缓飘落在地。

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所有目光都聚焦到声音的来源,薛沐身上。

挥刀的横肉汉子手臂僵在半空,看向薛沐。

这个家丁被按跪在地,身材瘦弱,早已无力反抗,可从他猛然抬起的双眸里,有一瞬间却好似看到了择人而噬的暴戾阴冷,周身散发的气息令人胆寒。

可再一眨眼,他又成了那个普普通通的家丁,语气粗重,“我们跟你走。”

横肉汉子只以为刚才自己慌神,看错了。

苏月华还在思忖到底要不要去,薛沐却挣脱束缚,扑到她跟前,低声道,

“夫人,秦国公府势大,硬抗不得。不如属下陪您走一趟,见机行事。无论如何,属下必护您周全。”

他语气沉稳,眼神异常坚定,不仅让人心安,还仿佛全是为她考量。

苏月华看向薛沐,心中却只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今天的话好像尤其多。

不过,依眼前的情形,只能跟他们去秦国公府了。

她快速对福伯使了个眼色,“福伯,我与薛沐去去就回。你且看好铺子,不要忘了将新到的那批老山参给兄长送去,请他品鉴。”

她刻意强调了“兄长”二字。

福伯愣了片刻,随即明白过来,连连点头,脸色更白了。

苏月华这才吩咐薛沐,“拿上药箱,我们走。”

满脸横肉的汉子十分不耐烦,“磨磨蹭蹭,赶紧走。”说着就要上去推搡苏月华。

薛沐身形微动,巧妙地挡在苏月华身前,隔开了那人的手,压着怒意,

“前方带路即可,我们会走。”

那横肉汉子被薛沐阴沉的目光一慑,悻悻地收回手,骂骂咧咧地在前引路。

薛沐立刻拿起桌上的药箱,随他们出门。

马车一路疾行,最终停在一处府邸侧门。

映入眼帘的是高耸的青砖院墙,墙头覆着的黑瓦在夜色下流淌着冷硬的光泽,肃穆的秦国公府更添了几分森然。

门前伫立着数名带刀护院,身形挺拔如松,目光并非寻常护院般懒散,而是无声扫视着马车和下来的人,带着一种审视与压迫。

府内,气氛更为压抑,和她先前来过的秦国公府判若两个府邸。

沿途所见的下人皆步履匆匆,面色紧绷,巡逻的护院经过,铠甲碰撞之声冰冷刺耳,带来的不是安全感,而是无形的威压。

薛沐沉默地跟在她身侧半步之后,目光飞速扫视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被带着经过几重回廊,越往里走,守卫越严密,最终走到一处古木参天蔽日的院落。

刚踏进院门,苏月华便愣住了。

只见院落之中,七八个郎中模样的人,竟被粗糙的麻绳绑住双手,一个个如同待宰的牲口般,被高高吊挂在廊下横梁或是院中老树的枝杈上。

他们脚尖堪堪点地,身体重量几乎全由吊起的手臂承担,姿态痛苦扭曲。有人面色惨白,汗如雨下,发出压抑痛苦的呻吟;有人已然脱力,头颅无力地垂着,似乎昏厥过去;还有人因恐惧而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绳索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另外还站着几人,皆是郎中打扮,年纪不一,但个个面带忧惧,神色惶惶。其中几位,苏月华甚至隐约认得,是京中颇有声望的名医,更有两人身着太医署的官袍。

显然这些人也都是被“请”来的。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看到又有人被带来,尤其是看到苏月华时,不禁摇头苦笑,“连这般年轻女娃都被强掳来了,秦国公府真是病急乱投医,女子怎么会诊脉看病。”

同僚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噤声,警惕地看了看旁边的护院。

护院们将这些郎中押入房中。

屋内光线昏暗,窗户紧闭,只留一丝缝隙,药味浓得呛人,还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血腥,压得人喘不过气。

榻上躺着一人,盖着厚被,拉着床幔,看不清面容。

横肉汉子对着屋内一个穿着藏青色锦袍的中年人恭敬行礼,“赵管家,人都带到了。”

被称作赵管家的中年男人站在床边,面色阴沉,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既然都到了,都过来看看吧。若能说出个子丑寅卯,国公府重重有赏。若是治不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所有郎中,带着**裸的威胁,“若是治不好,那就只好请诸位留在府里,哪日治好了,哪日可离开。”

说的轻描淡写,如果治不好,必然是院子里郎中们的下场。

屋内,不见秦国公,也不见秦夫人和国公府其他主子,只有这位赵管家主持大局。

可苏月华记得,上次拜访,管家是个老者,姓王,并非眼前这个人。

话音刚落,侍立在床侧的丫鬟上前,拨开厚重的床幔,小心翼翼地从内里托出一截纤细脆弱的手腕,轻轻安置在早已备好的迎枕上,随即覆上一方素净的锦帕。

是个年轻女子的手,可这里分明是往日秦国公与其夫人所住的院落。

而且,那些护院“请”医时,说的也是秦国公病了。

怎么突然变成了个年轻女子?

他们在隐瞒什么?!

几位太医和名医轮流上前诊脉,个个面色凝重,摇头不已。

“脉象沉涩紊乱,似有瘀毒攻心,却又虚浮无力,像是元气耗竭……” “怪哉,非风非寒,亦非恶疮疔毒……”

苏月华被推到床前。

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伸出微颤的手指,搭上那女子冰冷的手腕。

苏月华并不懂把脉问诊,她根本无从判断病因,巨大的压力让她额头沁出细汗。

她佯装把脉,却偷偷透过床幔缝隙往里探查。

拔步床上躺着的这位年轻女子,竟然是秦国公府唯一的孙女秦舒兰。

“你在看什么?”脖颈处,熟悉的短刃冰凉的触感。

“没看什么。”

苏月华强压下心中的惊骇,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垂眸退到一边,假装仍在苦苦思索,内心已翻江倒海。

而此刻,薛沐正恪尽职守地站在苏月华身侧,他目光低垂,仿佛只是一个家丁。

但他的眼角余光却早已飞速地探查过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家具有无移动痕迹,地面有无特殊脚印,墙壁有无暗格标记……

当他的目光掠过窗棂下方时,猛地一滞。

在那老旧木质窗棂的底部,有一个标记,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

那是一个极其简略的图案:一只展翅飞鸟,却没有鸟头。

这正是北燕暗桩灰雀独有的标记,用于示警和指示方向,飞鸟代表已经查探此处屋子,鸟喙指示的是东西所在方位,无喙说明此屋没有想要的东西,无头则表示遇到了危险。

薛沐的呼吸几乎在这一刻停止,灰雀果然来过这里!

但也暴露或者已经遭遇不测!

巨大的疑虑和紧迫感瞬间攫住了薛沐,他必须要知道灰雀发现了什么,此刻人是死是活。

就在他寻找线索的时候,苏月华恰好因心中疑虑,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他。

她看到了。

薛沐刚才细微的神色变化全部尽收她的眼底。

分明是个普通家丁,却用某种不可言说的目光死死盯着屋内某处,而非床上危在旦夕的病人或她这个“主人”的安危。

深邃的眼眸里依次闪过了震惊、锐利、杀机和阴狠。

他根本不像一个被迫卷入的家丁,而是冲入深林准备猎杀的豹子,冷静,精准,且充满了危险。

一股寒意,比方才颈上架刀时更甚,悄然爬上了苏月华的脊背。

也正在此时,薛沐敏锐地感知到一道来自侧方凝定的目光。

他极缓地侧过头。

正正对上了苏月华的视线。

她的目光带着惊疑,一眨不眨落在薛沐的双眸里。

四目相对,空气跟着凝固了。

薛沐的瞳仁几不可查地收缩,一股冰冷的杀意几乎是本能地自心底窜起,指尖微动,体内真气流转,计算着她可能的威胁。

周遭的一切声音仿佛都远去,只剩下眼前这个女人和她那双过于清醒的眼睛。

在药铺里被压下的杀意此刻卷土重来。

现在已经混进秦国公府,眼前这个女人没有利用价值了。

赵管家在这时不耐烦地打破死寂,他阴鸷的目光扫过最后一位刚哆哆嗦嗦收回手的郎中,

“如何?一个个都号完脉,可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若是没有……”

他话音未落,满屋子的郎中瘫软跪坐下一大半,他们皆低下头,无人敢应声,绝望的气氛弥漫开来。

“民女或可一试。”

苏月华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

她顺势向前迈了一步,恰好脱离了薛沐气息所能笼罩的范围。

薛沐暂且收起所以情绪。

也收起了抵在苏月华腰身的寒刃。

苏月华面向赵管家,微微福礼,语速平稳,

“赵管家,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四诊合参。方才诸位先生已尽切脉之能,然此症古怪,或许症结不在脉象,而在体表细微之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床榻,“患者乃是女子,有些恐不便由男医细察。民女不才,愿斗胆请命,为贵女检查病症,或能发现蛛丝马迹。”

“此言甚是。”“望闻问切确实缺一不可呀。”“病症复杂,这样很难诊断出来。”

郎中们七嘴八舌应和,苏月华缓缓后再道,

“此过程屋内若有男子,恐多有不便。还请赵管家允准,暂请诸位退到廊下等候。民女在此若有发现,必立刻禀报。”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既给出了无法立刻说出诊断的理由,替郎中解了围,更巧妙地利用男女大防作为借口,提出了切实可行的诊断办法。

此等行事,定非普通郎中。

赵管家眯着眼打量她片刻,似乎在权衡。横肉护院凑前一步,耳语道,“放她单独在房里,万一……”

赵管家抬手止住他,“就依她所言。”

那些如蒙大赦的郎中们连忙争先恐后地退到廊下。

薛沐站在原地,深深看了苏月华的背影一眼。

他也不再犹豫,垂下眼眸,如同最恭顺的侍卫,跟着众人沉默地退出了房间,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

屋内只剩苏月华、秦舒兰和两位丫鬟。

一脸横肉的汉子站在赵管家身边,嗓音里仍透出几分不安,“将军,留那个女大夫和国公府的人在一起,万一她们传递消息怎么办?”

“那便再好不过。”赵管家负手而立,眼中满是算计,“我们大张旗鼓找郎中治病,就是为了让他们联络。”

说着,他看似随意地扫视一圈廊下惴惴不安等候的大夫,目光最后落到薛沐身上。

他恭敬而立,双眸垂下,隐于众人之后,任谁都以为只是普通家丁。

赵管家微扬下颌,“盯紧那个女郎中,还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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