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考试内情

临渊高中的第一次月考成绩榜,像一面没擦干净的镜子,模模糊糊映出些不堪的底细。那长长的榜单贴在布告栏上,白纸黑字却仿佛蒙着一层灰。排名前列那几个名字,扎堆似的,全是平日里鼻孔恨不得翘到天上去的纨绔。分数高得离谱,尤其几门需要动点脑子的主观题和实验课,跟他们平时在课堂上那副“我是谁我在哪”的痴呆样儿,简直是天壤之别,透着一股掩不住的荒唐。

这层遮羞布薄得跟没有一样,冷飕飕的暗流在走廊里窜。经过布告栏的学生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撇一下,或者发出意味不明的轻嗤,但没人停下脚步议论,声音都压得极低。大家心知肚明,但没人敢吭声。惹不起。那几个名字背后代表的,不是他们能轻易触碰的。

林池余站在人群外边,瘦高的身影显得有些疏离。眼神跟冰刀子似的,冷冷地刮过榜单上每一个刺眼的名字,最后落在自己那个卡在十几名的位置上。一个明晃晃的讽刺。数学物理那几道他解得清清楚楚、步骤完美的大题,分数硬是被砍下去一截,像干净的画纸上被人恶意蹭了几道泥印子,污浊又憋屈。他嘴角扯出个极淡的弧度,冷得掉渣,眼底全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层压抑的怒火,但最终也只是把那股几乎要冲出来的火气死死摁回肚子里,下颌线绷紧了一瞬,扭头就回了教室。他不是怕,是嫌麻烦,更知道没背景的硬刚,纯属给自己找不自在,除了换来一身腥,什么也改变不了。

课间,教室里闹哄哄的,弥漫着一股虚假的活跃。赵辰那伙靠“特殊手段”上了天的人正扎堆吹牛,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精准地恶心到半个班,每一个音节都透着刻意。

“这次题也就那样吧,稍微用点功就行了,没那么邪乎。”

“是啊,心态好最重要,轻松应对反而超常发挥。有些人死读书读傻了,钻牛角尖,可怜哦。”

那几道黏腻腻的、不怀好意的视线,像滑腻的蛇,一遍遍往独自坐在角落、对着一道复杂物理题皱眉的林池余身上瞟,挑衅味儿越来越浓,几乎要凝成实质。

林池余手里的自动铅笔快被他捏断了,细长的指尖用力到泛白,笔尖在草稿纸上狠狠戳着一个点,几乎要戳穿纸背。但他紧绷的下颌线显示出他在极力忍耐,眼皮都没抬一下,浓密的睫毛垂着,像是筑起一道冰冷的墙,把一切垃圾话隔绝在外,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电路图,尽管那图纸上的线条似乎也带上了嘲弄的意味。

赵辰见他屁反应没有,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觉得面子掉地上了,干脆拔高嗓门,把那些阴阴阳阳的恶心话摆上了台面:“喂,我说,有些人是不是属柠檬成精了?自己考那点分,就眼红别人?穷酸就算了,心里还这么阴暗,见不得别人好,啧。”他拖长了调子,确保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恶意的、附和的哄笑声刻意地散开。教室里的空气一下子绷紧了,几乎所有或明或暗的目光都嗖地一下戳了过来,带着紧张、好奇,还有几分看热闹的兴奋。

坐在林池余旁边的方程气得脸红脖子粗,拳头攥紧,刚要窜起来理论,就被林池余一记冰冷的、带着警告意味的眼风钉死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林池余终于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没有半点怯懦,只有一片冻死人的、结了冰的湖面,深不见底,寒意刺骨。他看向赵辰,语气平得像是在念一段与他无关的说明书,却字字精准,往人最虚的肺管子上戳:

“手没抽筋吧?”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微微歪头,脸上甚至摆出点纯良的、真诚的困惑,这表情搁他这张素来冷淡的脸上,效果惊人地具有反差性,但吐出的话却毒得要命,“抄那么多。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写起来不别扭么?肌肉记忆都没有,得多费劲?”他顿了顿,眼神轻蔑地像扫视一堆不可回收的垃圾,从赵辰那价格不菲的球鞋扫到他涨红的脸,“还是说,你那脸皮是钛合金镀的,防弹又隔热,早就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了?需要我教教你笔画吗?”

“林池余!”赵辰一脚猛地踹开椅子,金属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他腾地站起来,脸气成了猪肝色,遮羞布被当众撕得粉碎,让他彻底炸了毛,理智全无,“你他妈嘴里喷的什么粪!一个靠别人施舍才能坐在这儿的穷鬼,也配在这儿放屁?!给你脸了是吧!”

“哦?”林池余挑眉,非但没退,反而往后闲适地一靠,椅背抵着后桌,姿态懒洋洋的,浑身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讥诮,尽管他放在桌下的手悄然握紧,脊背绷得铁硬,“我再穷,也没穷到需要去偷别人的分数来充自己的门面。不像某些人,人模狗样,”他目光意有所指地、缓慢地扫过赵辰那一身明显的logo,“可惜从里到外都烂透了,散发着馊味,连考个试都得靠做贼,生怕别人不知道你那点存货都是偷来的。”

这话太毒,太直接,像烧红的烙铁呲啦一下烫在对方最疼、最不敢见光的地方。四周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格外明显。

赵辰那伙人彻底被点着了,眼珠子通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疯狗,呼啦一下全都围了上来,桌椅被撞得哐当作响,狭小的空间里顿时充满了火药味,眼看就要动手。

“你他妈找死!”

“今天不揍得你跪下叫爹,老子跟你姓!”

方程脸都吓白了,还是硬着头皮猛地站起来挡在林池余前面,声音发颤却努力放大:“干什么!你们敢动手试试!当学校是哪儿!”

林池余还保持着那个靠坐的姿势,仰头冷眼看着这帮气势汹汹围过来的人,脸上半点惧色都没有,只有浓浓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厌恶和嘲讽,像在看一群嗡嗡叫的苍蝇或者蠕动的蛆虫。但他微微急促的呼吸和掐进桌子边缘的、指甲盖泛白的指尖,暴露了他内里并非表面那么平静无波。

就在赵辰的手快要碰到林池余衣领的瞬间——

“吵死了。”

一个冷淡得能瞬间冻住周遭空气的声音从旁边砸过来。声音不高,甚至有点懒散,却像拥有某种无形的力量,猛地按下了暂停键,把所有激烈的动作和叫骂都定住了。

一直坐在旁边仿佛入定了的傅故渊,不知什么时候合上了手里那本厚得能砸死人的外文原著。他眉头微蹙,似乎被打扰了清净很不愉快,那双狭长的凤眼懒洋洋地抬起来,没什么温度地扫过赵辰几个,目光并不凶狠,却莫名压得人喘不过气,自带一种迫人的气场。

他看都没看旁边的林池余一眼,只对着为首的赵辰,语气淡得像是在评价一堆无关紧要的垃圾,却字字砸在实处:“自己什么货色心里没数?非要把那点见不得光的东西摆到台面上让人笑话?”他没提“作弊”二字,但“见不得光”和“笑话”几个字,比直接抽耳光还狠,还羞辱人。傅故渊的家世背景和那股子天生就压人一头的冷傲劲儿,根本不是赵辰这种暴发户货色能比的。他开口,就自带裁决意味,没人敢再蹦跶。

赵辰脸上那狰狞的怒气瞬间僵住,肌肉抽搐了几下,飞快地转换成一种深深的忌惮和难堪。嘴唇哆嗦了半天,试图争辩什么,却在对上傅故渊那双冰冷无波的眼睛时,屁都没敢放出来一个,最后只能恶狠狠地、极其不甘地剜了座位上的林池余一眼,撂下句毫无杀伤力的“你给老子等着”,就灰溜溜地、带着他那帮同样偃旗息鼓的小弟们滚了,背影看着甚至有点狼狈。

一场眼看就要爆发的闹剧,就因为傅故渊轻飘飘、冷冰冰的一句话,瞬间散了。

教室里的空气还僵着,残留着尴尬和紧张。

方程长出口大气,几乎虚脱地瘫软在椅子上,小声BB:“卧槽吓死爹了……池余你下次嘴下积点德行不行……差点就血溅三尺了……”

林池余没理他,垂着眼,浓密的睫毛掩去了眸底翻涌的情绪,只盯着草稿纸上那个被笔尖戳出的深坑,胸腔里的心跳还没完全缓下来,一下一下,撞得有点疼。而旁边,那道存在感极强的、冷冰冰的目光,似乎并未完全收回,仍像探照灯一样落在他身上,让他如芒在背。

他抿了抿没什么血色的唇,心里烦躁得厉害,像缠了一团乱麻。他讨厌这种被“罩”了的感觉,尤其是被傅故渊这种……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装逼、怎么都不顺眼的家伙。但那句及时出现的、精准打击的庇护,又确实省了他天大的麻烦,避免了一场注定吃亏的冲突。

挣扎了两秒,他极快极低地、几乎是含在喉咙里地、朝着傅故渊那边嘟囔了一句,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明显的不情愿和别扭:“……多管闲事。”

说完,空气似乎安静了一瞬,落针可闻。他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像是逼着自己,又用更轻、更快的、几乎听不见的、只有彼此能捕捉到的气声,极其艰难地挤出来两个字:

“……谢了。”

那声音轻得跟蚊子哼似的,还裹满了生硬和别扭,仿佛这两个字有千斤重。

一直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一粒灰尘的傅故渊,翻动书页的、指节分明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随即,他那张万年冰封的、没什么情绪的脸上,唇角极其细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上勾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但那一点微妙的、转瞬即逝的弧度,和眼底一闪而过的、近乎玩味的神色,刚好被下意识偷偷抬眼看反应林池余逮个正着。

林池余像被那点极少出现在傅故渊脸上的笑意烫了眼睛,猛地扭开头,白皙的耳根子控制不住地唰地红了,一路蔓延到颈侧。他立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埋下头,假装全身心投入那该死的、错综复杂的电路图,只留下一个看着又倔又硬、却莫名有点好揉的、泛着微红的黑发后脑勺对着那边。

傅故渊收回那极淡的目光,重新翻开手中厚重的书,仿佛刚才那细微的涟漪从未出现过。指节分明的手指平稳地划过书页,侧脸线条冷峻依旧。

但空气里那点剑拔弩张的、令人窒息的火药味儿,好像悄摸声地散了些,说不清道不明地掺进了一丝极其微妙的、若有似无的缓和,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张力。

我们小池虽然嘴硬得像蚌壳,脾气又冷又冲,但该有的礼貌和别扭的感谢,一点都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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