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在一起吧

医院走廊的冰冷和白炽灯的惨光,混合着消毒水与血腥气的味道,以及警察低声的问询,这一切构成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林池余机械地回答着问题,身体冷得不住发抖,指尖冰凉,仿佛全身的血液都随着地上那摊暗红和抢救室熄灭的灯一起流干了。

警察提出可以帮他联系亲属或监护人。方程的名字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但下一秒就被否决了。他无法面对方程那总是充满活力的、大大咧咧的关心,那会像阳光一样刺痛他此刻遍布裂痕的灵魂。他需要的是……是一种能理解这种冰冷和黑暗的寂静。

鬼使神差地,他摸出手机,屏幕上的裂痕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几乎握不住手机。他在通讯录里寥寥无几的名字中,向下滑动,最终停留在那个几乎从未拨出过的名字上——傅故渊。

电话拨通了,响了两声就被接起。对面传来傅故渊那特有的、带着一丝慵懒和冷淡的嗓音:“喂?”

林池余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疼痛得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只有压抑不住的、极其细微的抽气声泄露了出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傅故渊的声音瞬间变得清晰而冷静,褪去了所有慵懒:“林池余?你在哪?出什么事了?”

“……市医院……急诊……”林池余用尽力气,挤出几个零碎的字眼,声音嘶哑得几乎辨不清。

“等着。别动。”傅故渊的声音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等待的时间变得模糊不清。林池余蜷缩在冰冷的塑料椅上,只觉得头越来越沉,身体一阵阵发冷,却又奇怪地感到额头在发烫。周围的嘈杂声仿佛隔着一层水膜,听不真切。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而稳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他周围的凝滞空气。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停在他低垂的视线里。他缓缓地、僵硬地抬起头。

傅故渊站在他面前,身上还带着夜晚的寒凉气息。他显然是匆忙赶来的,额前的发丝微微有些乱,那双总是淡漠疏离的眼,此刻正清晰地映出林池余狼狈不堪、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的目光极快地扫过林池余身上已经干涸的血迹、苍白如纸的脸颊和空洞的眼神,眉头骤然锁紧,眼底掠过一丝极深极沉的暗芒。

他没有问“怎么了”,也没有说任何无用的安慰话。他只是伸出手,干燥而温暖的掌心轻轻握住了林池余冰冷彻骨、还在微微颤抖的手腕。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能走吗?”他的声音低沉,却奇异地给人一种稳固感。

林池余茫然地点了下头,又摇了一下,他试图站起来,却因为虚弱和头晕晃了一下。

傅故渊立刻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稳稳地扶住了他,几乎承担了他大部分的重量。他跟旁边的警察简短地沟通了几句,表明身份,留下了联系方式,并表示会负责照顾好林池余。警察看了看状态极差的林池余,点了点头。

傅故渊半扶半抱地将林池余带离了医院,塞进了等在外面的、温暖舒适的车里。

车子没有开往林池余那个已然成为地狱的家,而是驶向了另一个方向。林池余昏昏沉沉地靠在车窗上,意识模糊,只知道身边的气息让他感到一丝诡异的安心。

等他稍微清醒一些时,发现自己在一个极其宽敞、装修低调却难掩奢华的房间里。身下是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床垫。空气里有淡淡的、像是雪松的冷冽清香,那是傅故渊身上的味道。

傅故渊正拧了一条温热的毛巾,动作有些生疏却异常仔细地擦过他额头的虚汗和手上的脏污。冰凉的酒精棉球轻轻擦拭过他手臂上不知何时被划出的细小伤口。

“你有点发烧。”傅故渊的声音很近,听起来比平时低沉柔和了许多。

林池余怔怔地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高不可攀、冷漠毒舌的少爷,此刻正屈尊降贵地照顾着自己。他那总是精密运转如同仪器般的大脑此刻一片混沌,被高烧和巨大的悲痛烧得只剩下最原始的情绪。身体的寒冷和额头的滚烫交织在一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和依赖感如同藤蔓般疯狂滋生,紧紧缠绕住他破碎的心脏。

眼泪毫无预兆地再次涌了上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汹涌。不再是无声的崩溃,而是发出了极小极压抑的、小动物受伤般的呜咽声。他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傅故渊近在咫尺的、俊美却带着担忧的脸,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傅故渊……”他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滚烫的哭腔和不管不顾的冲动,“我……我其实……”

他想说“我喜欢你”,想说“你能不能别走”,想说“我只有一个人了”。那些憋在心里很久很久、被他用冷硬外壳死死包裹的情绪,在这一刻决堤而出。

然而,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傅故渊看着他泪眼朦胧、脆弱得一碰即碎的样子,看着他因为发烧而泛红的脸颊和湿润的眼睛,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暗潮汹涌。他没有任何预兆地忽然俯身,精准地吻住了林池余那因为惊愕而微微张开的、还带着泪水的咸涩的唇。

“唔……!”

林池余瞬间睁大了眼睛,所有的哭泣和话语都被这个突如其来、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力道的吻堵了回去。大脑彻底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呼吸。傅故渊的唇瓣微凉,却带着一种惊人的柔软和灼热,轻轻地碾磨着他的,动作生涩却无比坚定,仿佛带着某种封印和占有的意味。

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有万千烟花轰然炸开,又瞬间归于一片纯粹的白噪音。世界缩小到只剩下唇上那惊人柔软的触感。

傅故渊的唇瓣微凉,带着夜晚的清新气息,与他滚烫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带来一阵令人战栗的酥麻。起初只是轻柔的贴合,带着一种试探般的、极致的温柔,仿佛在亲吻一件稀世珍宝,生怕碰碎了。他能清晰地尝到林池余泪水咸涩的味道,混合着对方身上淡淡的、因为发烧而散发出的脆弱气息。

然而,这温柔的触碰很快变得更加深入。傅故渊微微调整了角度,唇瓣开始轻柔地、缓慢地碾磨着林池余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耐心和渐渐无法掩饰的渴望。那细微的摩擦仿佛带着电流,从相贴的唇瓣一路窜遍林池余的四肢百骸,让他指尖都微微发麻。

林池余完全懵了,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思考,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个超越他所有认知的亲密。他的眼睛因为惊愕而睁得极大,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轻轻颤动着,刷过傅故渊近在咫尺的脸颊。

傅故渊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僵硬和缺氧,稍稍退开了一毫米的距离,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林池余的唇上,声音低沉沙哑得不像话,带着诱哄般的命令:“呼吸,林池余。”

但下一秒,不等林池余反应过来吸入新鲜空气,傅故渊再次吻了上来。这一次,不再是浅尝辄止的轻柔碾磨,他微微张开唇,含住了林池余的下唇,用舌尖极其温柔地、试探性地舔舐过那干涩的唇瓣,仿佛在安抚,又像是在品尝。

这个过于亲密的动作让林池余浑身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被堵在喉咙深处的呜咽,像受惊的小动物。氧气急剧消耗,大脑因为缺氧和过度的刺激而阵阵眩晕,身体不由自主地发软,原本抵在傅故渊胸前想要推开的手,也失去了力气,只能无力地抓住他胸前的衣料。

直到林池余因为缺氧而轻轻挣扎,发出不适的呜咽,傅故渊才稍稍退开少许,额头却依旧亲昵地抵着他的额头,呼吸有些灼热地交织在一起。他看着林池余完全懵掉、挂着泪珠、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样子,那双眼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心疼,有坚定,还有一种终于不再掩饰的炽热。

他低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清晰:

“林池余,你不用说了。”他顿了顿,一字一句,砸进林池余嗡嗡作响的耳朵里,“我来告诉你——是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了。”

从此,濒死的鱼不再缺水,他遇到了只属于他的雨季。

林池余彻底僵住,连哭都忘记了,只是傻傻地看着他,被泪水洗过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傅故渊……喜欢他?

那个高高在上、对谁都爱答不理的傅故渊?

看着他这副难得一见的、完全懵掉的呆愣模样,傅故渊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忍不住又低头,在他微微肿起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带着无比的珍视。

“所以,现在你归我管了。发烧就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他的语气恢复了一点平日里的霸道,却裹着显而易见的温柔,“以后,你不是一个人。”

巨大的、不真实的幸福感混合着高烧的眩晕感,如同暖流般汹涌地冲刷着林池余冰封的心脏和僵冷的四肢百骸。他愣愣地看着傅故渊,似乎还在消化这惊天动地的转变。

傅故渊叹了口气,替他掖好被角,动作略显笨拙却足够小心翼翼:“闭上眼睛,睡觉。”

也许是退烧药的药效上来了,也许是傅故渊的话和那个吻带来了难以置信的安全感,林池余终于抵不住沉重的疲惫,眼皮慢慢合上。在他即将完全陷入睡眠之前,感觉到身边的床垫微微下陷,一个温暖的身体在他身边躺下,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却又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令人安心的气息。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了他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十指慢慢交扣。

在这个冰冷世界彻底崩塌之后,在这个只剩下他一个人的黑夜尽头,他仿佛……终于抓住了一点真实而温暖的依靠。

夜还很长,但这一次,他似乎不再需要独自一人对抗全世界的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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