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流传的关于鸡笼岭森林公园不日就要重新开张的谣言令不少人信以为真,那些送完孙子孙女去幼儿园,又不需要上班的中老年人纷纷骑着电动车、踩着自行车到森林公园去凑热闹,见大门开着,他们就自顾自地进去了。
尽管森林公园还未正式开张,但有游客主动上门,路引没道理将他们拒之门外,正好她想观察一下游客们的行为,尽可能地多收集一些数据,在正式开张之前,及时调整经营方针。
况且该禁止进入的区域一直都有标识,不怕他们乱走,就算他们真的进入了禁地,也有山灵们的及时反馈。
电脑前,光灵发出了打哈欠的拟声,说:“观察人类是最无趣的事了。”
路引淡定地说:“昨天下单的手机,明天就到了。”
“……但是为了鸡笼岭,为了走向国际,再无趣的工作我也会怀着激情进行下去的!”光灵组织着萤火虫们噼里啪啦地开始敲键盘,记录游客们的行为。
过了会儿,光灵“啊”了声,说:“果然,我就知道有人会冲着采蘑菇和挖笋来的。”
路引问:“发生什么事了?”
光灵知道路引看不到,但森林公园内安装了监控呀!
它调出某个区域的监控,路引便看到有一个大爷离开了主路,往一片林子里钻,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塑料袋,开始捡菌子。
路引:“……”
这其实在意料之中。
虽说这鸡笼岭那么大,有很多菌子,被捡走一些也无所谓,可万一老人家眼花捡了毒蘑菇回去吃出了问题,她这个园长也是要负责任的。
路引并不想受牵连,所以让新雇回来的保安赶去将那大爷给劝离。
大爷不肯走,还想带走菌子?
可以,无论什么菌子,都按50元一斤来算,不肯给钱就按盗窃报警。
大爷到底还是畏惧警察,骂骂咧咧地走了。其余原本打着一样主意的大爷大妈纷纷偃旗息鼓。
当然,抱着来采菌子、挖笋的心思过来的人只是少数,大部分人都是奔着窥探鸡笼岭命运而来的。
他们有人在这里从出生就生活在这里,有的人嫁来几十年也早与这里融为一体。他们或多或少都见证了鸡笼岭森林公园从开发前的落后封闭,到投资开发、修路,从投资商由好几人骤减至只剩吴老妗一人,最后濒临倒闭的变迁。
如同罗市这座城市的发展,从贫困落后的山区县级市,到改革开放后晋级为地级市;从政府招商引资,投资商们纷纷来投资考察,结果因地理位置的劣势,及出于环保的需求,这里没法发展工业。最终投资商们纷纷撤离,这座城市的年轻人也转投羊城、鹏城和莞城等一线城市的怀抱。
鸡笼岭森林公园就好像这座城市的缩影。
罗市的发展困局能否被打破尚未可知,如今有人接手鸡笼岭森林公园,他们好奇之余也想知道鸡笼岭未来的命运。
“嚯,干净了不少,空气也清新了。”
“哎呀,装修后感觉好看了很多呢!”
都是三三两两组团来的中老年人掏出手机到处拍照。
“不就是山嘛,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一大早把我带来这里吗?”
大爷大妈中,仅有的年轻面孔打着哈欠,冲身旁的中年妇人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周围的人斜了他一眼,认出他跟中年妇人来。
这是一对母子,中年妇人叫林友燕,是附近北望顶村的寡妇,丈夫几年前肺癌去世了,她没有工作,所以守着家里的半亩地和一个小养鸡场过日子。年轻男人则是她的儿子,叫郑信冉,今年30岁,在澳门赌场当服务员,最近放假回来扫墓。
母子俩出现在这里当然不是为了扫墓。
只见林友燕对他耳提面命:“都八点了还早?成天睡懒觉,早起跑跑步也不至于整天喊身体不舒服!”
别看郑信冉只有30岁,他的身体早已漏成了筛子,尿酸高不说,还有风湿,犯风湿的时候他的膝盖简直疼得走不动道。伴随着这些病痛新增的还有腰椎方面的问题,因工作需要久立,所以这腰椎间盘突出的问题一直得不到缓解,药吃了不少,针灸也没少做,甚至为了给他治腰椎,林友燕买了一堆乱七八糟最终也没用几次的按摩腰带、按摩器等。
林友燕最近刷抖音刷了不少“进行森林负离子浴有益于身心健康”的视频,心想她家这边不就有森林公园?于是趁着郑信冉休假在家,就强硬地将他带出了门,让他来森林公园多吸点负离子。
郑信冉:“……”
透过光灵的转播,围观了这一幕的路引摸了摸下巴,负离子浴?不知道是什么,但好像是个不错的噱头,可以先拿本本记下。
光灵还在转播:“这位母亲开始催婚了,她说……”
路引急忙制止它,说:“我并不是很想知道游客们的**,像这种没什么用的反馈,你就自动过滤了吧。”
光灵吃瓜吃得正上头,闻言,只好遗憾地表示它又失去了一位可以分享瓜的瓜友。
路引:“……”
初识那会儿你可是走御姐路线的,别崩灵设啊!
另一边,林友燕和郑信冉母子已经走到了森林广场,正在纠结眼前的三条路要怎么选:东边是水泥路,东北边是登山的阶梯,西边也是一条路,但是按林友燕过往的记忆,这条路能到一处瀑布。
“去看看瀑布吧!”并不想爬山的郑信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往东边去的道路。
“那处瀑布干涸很久了。”林友燕说着,但还是同意了往那边去。
郑信冉无所谓那边的瀑布干涸没干涸,他只想走完这几公里,然后把他妈给搪塞过去。
3.2公里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年轻人走快一点,一个小时就能走个来回。不过郑信冉的体能并不支持他进行快走,而且当他真正踏进这座森林公园,漫步在林荫之下时,他便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即便旭日已经爬至半空,笼罩在雾甘顶的浓雾却依旧没有散去,从山脚下往上看去,好似世界被分成了两部分,云雾之下是凡间,云雾之上是仙境。
而不管雾甘顶的云雾如何,平云山却不受云雾的影响,郑信冉的面前没有半点云雾遮掩,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青翠的绿叶、刚发芽的嫩枝,还有缀满了紫白、粉红和淡黄色彩的紫荆花。每一种色彩都艳丽分明地跃入他的眼中,叫他忘却了周遭的一切。
他好像听见了鸟啼,脸上像被风轻抚着,他甚至闻到了花香。
等一下,花香?!
郑信冉突然从那个鸟语花香的世界中回神,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按住了一边的鼻子用力地嗅了嗅,半晌,又换成右边重复一样的呼吸动作。
正在说话的林友燕发现原本在发呆的儿子突然停下脚步,开始了莫名其妙的行为,她吓了一跳,问:“信冉,你怎么了?”
郑信冉的动作一顿,旋即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说:“妈,我的鼻子好像不塞了。”
“哎?”林友燕不明所以。
郑信冉高兴地说:“妈,我不是有鼻炎嘛,每天早起喷嚏打个不停不说,还总流鼻涕、鼻塞。虽然不影响呼吸,但那种一边鼻孔被堵了八分的感觉真的很憋屈。可是我刚才试了一下,我的鼻子好像通了!”
他的身体毛病多可不只是尿酸高、风湿和腰椎病,因为鼻炎太常见了,上至八十,下到八岁都有鼻炎患者,因此很多人其实都没有把它当一回事。
郑信冉此前也是,知道无法根治后,他又懒得用药,所以就任由鼻炎折磨着自己。而且比起风湿和腰椎病犯时的疼痛,鼻炎这点小毛病压根就不值得被他重视。
然而,没有鼻炎的人或许不知道,对鼻炎患者来说,两个鼻孔都能通畅无阻地呼吸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得了。如果嗅觉也有等级——假设一朵花放在一米外,普通健康的人可以清晰地闻到花香,但鼻炎患者却得凑近一些才能闻清晰。
眼下,郑信冉清楚地发现,他不仅呼吸顺畅了,他还闻到了路两旁的草木发出的气味。当新鲜的空气从他的鼻子灌入,他的脑袋也在这一刻清醒,长年鼻塞造成的脑袋混沌晕沉的感觉都没了!
光灵:哎哟,好多瓜!
路引:……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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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捡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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