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昏昏沉沉又寂静无比的漆白走廊上,青年形如瘦竹的身影过于寂寥。
肤色苍白的脸颊上晕染着鲜丽的血痕,白色宽散的睡衣上同样染着血迹。
整个人垂头丧气似的,步履缓慢地朝前行走着。
光着的脚心似乎已经习惯了冰凉如刺的渗人温度,毫无知觉地踩着地面,颜色几乎与衣服融为一体,近乎透明。
乌从简掀了掀眼皮,眼眸沉沉的。
他现在有点虚,缺血的虚。
他用力抬起眼皮无意看了眼弹幕,舔了舔干涩的唇,在灯光的加持下,银灰色的眼睛带着淡淡的荧光,像是正在发光的宝石,在病态苍白皮肤的加持下,使这双眼睛带来的清冷破碎感更重,更真实。
打赏的提示声久违地响了起来,仍旧是四个。
【叮,直播间收到打赏1积分】
【叮,直播间收到打赏2积分】
【叮,直播间收到打赏1积分】
【叮,直播间收到打赏1积分】
乌从简微微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SZGBXX37号直播间——
“啊啊啊啊啊啊,新人真漂亮啊!”
“是我打赏的哦!我看好你哦!”
“要不是有这张脸,高低都要退出直播间,霉鬼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呢?”
“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太好看了”
“死装死装的,死了也活该哈哈哈哈哈”
“这霉鬼命真硬啊”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
关闭弹幕的时间一结束,嘲讽的话便扑面而来。
乌从简略眯起眼睛,不留痕迹地扫过周围一圈阴阳怪气的弹幕,没显露出什么情绪,嘴角刻意地拉扯开一个更大的弧度:“谢谢夸奖。”
他命就是硬,他就是漂亮。
卯足火力嘲讽的观众一下子熄了火,这家伙是在反驳还是在阴阳怪气。
但无比高清屏幕里的青年,昳丽的面容十分真诚,似雪河月夜的眸子澄澈明净,一点儿也没被血迹污染的阴森,一点儿别扭的意思都没有。
在它们眼里,乌从简的确美,美不胜收,让人挪不开眼。
在某一瞬间,观众恍惚,青年似乎对于它们的讥讽完全不在意,甚至是……认同。
弹幕在某段时间里减少后又恢复如初。
乌从简眸光微动,收回视线,意识一动,使用十积分打开了直播间的可容纳数量上限,他迅速瞄了眼直播间后台。
当前可容纳观众数量是30,再往后开启积分是20,紧接着又望了眼同样需要积分开启的道具商店,心底无能狂怒。
“……”
这他妈钻钱眼里了吧。
随着新观众的入场,乌从简扫了眼辅助内容,再次礼貌地打起了招呼。
这次倒是多了一些打赏,不过依旧不够看。
……
屏幕外的观众们看着眼前闪烁着黑红色光芒的直播间,竭力按捺住想要打赏的冲动。
“这个新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久了还不死?直播间是不是判断有误,他不可能是这批玩家里死亡概率最高的啊,概率比他低的目前已经死了不少,难道是因为这家伙腿长跑得很快才侥幸活到现在的?”
“这家伙逃跑的速度,那些腿软尿裤子的废物新人哪个比得上?”
“但黑红色的灯光代表这是一个新人必死的直播间,新人活这么久完全不对劲”
“不过他也快死了,虽然没被出生点的怪物弄死,但他已经违反规则,这个副本里的怪物最注重的就是规则了,这家伙绝对死定了”
“说实话,这家伙求生欲真他妈强啊,比其他主播玩家强太多了,感觉他不像是个正常人”
“啧啧啧,可能是这家伙装出来的,毕竟开局这家伙可不像现在这样惹人怜爱,这种新人和主播各位不是见多了吗”
“要不直接下注吧,我总觉得这新人能出副本”
“下注!下注!”
“赌就赌,下注下注!”
……
_
走廊上统一无重复的色调令人陷入短暂性的迷茫,下意识认为还在原地转圈。
乌从简神情不耐,克制着因长时间注视白色而产生的呕吐感,上手摸着白墙浮雕上的字才勉强确认自己没有遇上鬼打墙。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眶,吐出一口气。
眼珠微转,缓缓扫视四周,他整个人像是飘在走廊上游荡的鬼。
一开始在房间里的窗前从上往下看的时候,他就知晓他所在的楼层非常高。
但怪异的是到目前为止,他完全没在走廊上见到过电梯甚至是楼梯,长长的走廊像是没有尽头,蜿蜒曲折。
封闭,寂静无声,无处求援,就像是一座死寂的坟墓一样,被深埋在无人之地。
就像是鬼打墙似的,烦死了。
又到了一个拐角,乌从简顿住步伐,他当前身体状态很差,走几步就要喘几口气,与之前从床底钻出来的怪物脱不了干系。
那双红到嗜人的眼睛在摄取生物生机,像是一涡不断扩大的深海漩涡,令人胆寒,望而生畏。
乌从简闭上眼,敛去眼底情绪,抬手轻轻捶了捶痛得发痒的脑袋。
目前没有在走廊上遇到什么奇怪无比的东西,但如果按照他【简历】上死亡的介绍来看,明显与之不匹配。
现在太安全,安全到令人发毛。
他眉毛无意识地往上挑,皮肉几乎被冻的失去感知。
过分的静谧令他钝痛的脑子里忽地冒出一个想法。
如果……
叮铃,叮铃,叮铃。
乌从简心头咯噔一下,眼神复杂。
清脆悦耳的敲铃声倏地响彻在整条走廊,沉闷的轰鸣声随即从地下层层传递而上,像是某种野兽的沉闷嘶鸣。
他下意识扶向一旁的墙壁,稳住身形,预想中的倒塌并没有接踵而至,反倒是他整个人身形一歪,背后滞空,没有任何预兆地往身后的黑暗跌去。
他惊骇地瞪大双眼,两只手慌乱地朝两侧抓去,却没一点能支楞住他的东西。
“靠!”
表情彻底失控,再也掩饰不住心里对于自己来到这破地方的厌恶心情。
如果有个倒霉蛋在他眼前,他绝对会狠狠的,狂甩对方巴掌泄愤。
砰的一声,乌从简结结实实摔了个四仰八叉,尾椎骨像是断裂似的,疼的他直冒冷汗,眼冒金星。
他刚忍着不适半坐起来,阴沉着脸,黑暗骤然一亮,刺的他下意识抬手挡了挡。
一放下手,一个身材瘦杆,面部如同被车轮碾压过的“人”蓦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居临高下地注视着他,声音冷漠不辨男女,问他:“你是谁?”
乌从简浑身微僵半分,很快反应过来后,用余光极快地打量了当前的环境,尽可能地捕捉有效信息。
井然有序的办公桌上摆满了归纳好的文件,正对着他的门上挂着一口老神在在地转动着的老式钟,咔哒咔哒的声响每一下都在戳着他的心窝。
一张陈旧泛黄的规则表大贴在门上,内容俨然与当前副本信息所挂钩。
再一转眼,他已然挂上一个算不上真心实意的笑,但就是让人觉得笑的挺好看的,忍着强烈的不适,快速且谨慎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还有些站不稳。
脑子里飞速整理着信息。
每一张桌子上都无一例外挂着一串钥匙,钥匙上还有不同的数字,大概率是打开某些房间的。
而越往前的桌子,越好,文件和钥匙也越厚。
眼前的“人”手里同样拿着一串钥匙和一叠厚厚的文件,显然是坐前排的。
“人”望向他的目光越发的恶意,他努力平复着狂躁不安的情绪,“人”嘴角忽地发出咔嚓一声,缓缓朝耳朵两侧裂开,强烈到无法忽视的恶意仿佛毒蛇一般缠绕上脖颈。
几乎令他窒息。
他会死。
他会死。
他会死。
千钧一发之际,他捕捉到了一丝生的希望。
“林,林慧的儿,儿子。” 乌从简回答的磕磕巴巴,带着克制的颤抖声线。
他胆怯地低头,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眼那扁的不成样子的“人”。
“人”恢复如初,他虚虚松了口气,又见那“人”不屑的目光,心头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测。
桌子越烂,地位越低。
npc旋即翻了个白眼,瞪向他,眼珠上下转动,像个扫描仪似的打量他。
枯槁的手向门上的规则,手上的钥匙叮叮当当地撞在一起,发出警告意味,npc尖着嗓子吼道:“你应该踩着点最后一个来,这么早来,是想违反规则吗!眼里还有没有院长了!”
乌从简脖子一缩,看起来单纯又害怕,虚空中陡然划过一滴透明的水珠子。
npc话又转,转动着眼珠子盯向乌从简打量一番,嗤笑一声:“怪不得那老怪物不愿意让他儿子来育婴院上班,原来长这么好看。”
npc说话意味不明,冷哼一声,挤着他肩膀出了门,旋即又阴森森地警告他,一字一句,充满着死亡震慑意味:“你是最后一个,给我记住了!”
乌从简见没危险了,周围也放松下来,回答:“记住了。”
npc不屑的“啧”了一声,临走之前又回头打量了他一眼。
他也是故意站的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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