躯体变成战场，战场多骸骨，多深坑。人之身，岂能与之相比？血弥漫开，如鲜花绽放在河面。
祝苍剑从江见晚手中脱落，朝河底沉去，微弱散发光，它也在悲鸣。
剑有灵，它从剑身脱离，小小的光团朝江见晚那涌去，它停在江见晚的额间，如宠物一般蹭着她，低低的呜咽声灭在神骨与魔息的争斗中。
江见晚的手指稍稍抬起，双眼紧闭，气息几乎为无。
又是一阵入水声，强有力的手抱起江见晚，另一只手向下拿起祝苍剑，便破水而出，岸边再次湿了一地。
“江小侠？江见晚！”温川谨按在脉搏处，水珠从额间滑落，滴在江见晚合上的眼，长长的睫毛和白皙的皮肤因水而紧紧贴着。
她的五官不算大气，但也算得上精致。小小的脸上布满五官，圆圆的可爱。她的五官似乎和有棱角相差甚远，却在睁开眼的一瞬间一切都化为冷厉。
她该多笑笑的。她总喜欢说那句，你要开心。
可江小侠，你也别忘记你自己啊？
心跳越加不明显了，唇瓣发紫，温川谨伸手将她多余的细发别到耳后，轻松将她抱起，还没走几步，就撞上来找她的人。
温老。
“她怎么样？”
温川谨错开他，语气没什么起伏：“你是来看她能不能成功，还是能不能活？”
“你怎么出手了？”温老不在意他的态度，反而问起另一个问题。
温川谨用法术将江见晚的身上烘干，而后轻手轻脚放在床上，闻言便回：“她所求，我不能不应。迟早摊牌打，早点晚点，有区别吗？温老？”
说罢，他替江见晚盖上被子，小心翼翼地掖好被角，修长背影才转身看向温老。
“是没区别。但你不怕所有一切都功亏一篑吗？”温老慢悠悠道，“修养这么久，你就不怕失败吗？”
“温老神机妙算，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呢？说不准，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而你坐壁上观。”
散发随着步伐飘起几根，气氛一瞬间凝固。
“你喜欢她？”温老一直都是运筹帷幄的模样，他看温川谨像是看不懂事孩子一样，但又带有不同，他似乎期待温川谨说出肯定的答案。
“与你何干？”温川谨先愣几秒，才冷声道。
温老呵呵笑几声，目光停在江见晚面上，还没看上几秒就被眼前的人挡的死死。
温老不明说，他道：“挺好，挺好。”
音落，他背身往外走，边走边说：
“天罚将至！因果之轮开启！”
忽地，他转身，手指着温川谨意味深长地一字一顿道：“你往生。”
温老指尖一转，到了床上的江见晚，带上一丝不舍继续说：“她往死。”
亦如百年前，她往生，他往死。
“不过，生死相交，你会如愿。”温老大笑出门去，激起四周灵力波动，震下落叶纷纷。
*
好疲惫。
江见晚睁不开眼，却能知晓自己的识海是一个怎么个惨烈景象。
她的识海无落脚处，废墟层层交叠，压在神识身上，魔息和神骨的交锋还在继续，她想拼命去接触神骨，却丝毫不动。
她的神识碎成如粉，只要轻轻一吹，她这个人便会彻底消散世间。
江见晚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旦消失便意味着不再有轮回
一声叹息在她识海响起，好生熟悉，若隐若现的人影怜悯地看着狼狈的江见晚，他道：“为何要这般对待自己？”
说着，他手中凝气，分成无数细小的力量去一点一点缝合起江见晚的神识。
而就在他出现的那一刻，魔息也彻底消散。
逢初看出江见晚这是耗尽了所有灵力，于是又缓缓道：“倒也不算笨。”
他单手张开对着江见晚神识的背部，另一只手则按住神骨，以他为载，炼化自己的神骨给她。
不过他这番动作不过是将江见晚从死亡边拉回而已，至于融合，还需她自己去做。
*
雪白通透的眼远远望着来兵，应玉玟位于城墙前，手中的剑并未拔出，四周却已冰封。
她抬头，对上领军：“魔族好手段，竟将魔神之息放出。你们不怕死吗？”
“哈哈，死？你猜他为什么称魔神之息？我们可是魔族！”领军听完应玉玟这般说，捧腹大笑。
应玉玟垂眸摇头，剑出鞘，寒光一闪，领军的头便落地。
周边的魔兵吓得怔愣一秒，随即反应过来，立马围攻应玉玟。
应玉玟依旧站在原地不动，简单挽了一个剑花，轻飘飘的，却倒了一圈人，而她一寸未动，甚至连腰都没弯。
“百年前，你们败，今日亦然。”
清冷的嗓音在空地上传的远，而这仅仅是她，城墙上站着的都是与她并肩的修士。
应玉玟动作一顿，她侧头瞥了一眼城内，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只是握着剑柄的手用力不少。
*
城墙上。
杨将军安静地待在仙人后面，像是想起什么，便对站在一边的谭君漠轻声道：“仙人，我想写一封家书，不知……”
谭君漠直接摆手：“去吧去吧。这里有我们。你这家书绝对成不了绝笔，好好写就行。”
杨将军感激地连连应道，便下城墙。
异变陡生，黑色漩涡现于天空，中心有一点红光。随着红光越来越盛，整个城全部陷入红色，照的人看不清眼前路。
还没褪去惊恐的百姓一下子更是乱了脚步，他们又开始一轮自我猜测。
“末日了！末日了！”
“娘！别出门！”
还没踏出门的老人家被背后的人一把拉进门去，而老人家却在担心外面施粥的会被人抢完。叶上松氏的人有一部分人就是负责这方面，她们想要护住眼前的食物，却被四处逃散的人击倒在地，食物全部掉落。
修士也都暂停手中的动作，与之凡人慌乱相比，他们更显得平静。
“这是什么？”
“倒是真像末日了。”
宗音娟一行人也在同一时刻抬头看去。
“这是……”邬今杏抬头看去，疑惑出声。
潘献匀挡住部分红光，才眯着眼望去，这一看就吓得他连忙收回目光。
“这看不得啊！”
“血魔球。”
宗音娟早已经垂眸，与此同时，所有修士都低头。
这是常识，无论仙门还是世家都会将魔族的一些知识教授给弟子们，更是将弱点全部说出。
血魔球，本该为上古的生灵，却被保存至今，它体型巨大，常常居于天空，以侵蚀灵气为主，也更喜吃修士。
能造成这样变化天色的血魔球，修为能比渡劫期，或许不止。
居天，蔑人。
好一个魔族，不仅将魔神之息放出，还将血魔球培养成这副样子，这一下子，原本还有希望的战役拖入无底洞。修士不可与之对视，否则会被其拉进幻境，而后变成它的养料。
血魔球，讲得通俗形象一点，就是和人的眼球一样，只不过它的眼球上布满了血丝，这血丝是一条又一条巨大的蠕动的虫。
若是再仔细看去，那便是虫中满是无数小版的大眼球。它的口便是这些虫，中间有明显一条黑线，而这些黑线便是口在的位置。
至于弱点。
宗音娟和其他三人面面相觑，而后同时涌上绝望，需要把它引到地面上。
可如此渺小的她们，别说是引了，就是飞上去，这血魔球都不一定看得到她们。
而一直没出声的锤子弱弱发言：“如果说，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你们……”
还没等锤子说完，他们就知道了何为更糟糕，地裂开了。
如同此刻所有修士的心，一条条隐形的痕逐步在心中出现。
“这特么又是什么怪！”潘献匀暴躁了，他拽起还在愣的锤子往还安全的地方跑去。
宗音娟也在地裂开的时候，拉住邬今杏，见到枣子还傻在原地，没好气拎起她，一起逃到一边去。
“天有血魔球，那地也只能是它了。”
邬今杏袖子都被她拧皱，她瞧见一部分鳞，若是依旧属于魔物，那便只是天魔龙。
虽称呼为天魔龙，但实际上喜欢待在地底，以灵脉为食，而灵脉便是修士灵气的来源。
潘献匀来来回回走着，他们已经自顾不暇了，更别说城中的百姓，他们大都来不及惊呼出声，便消失于世间。
尘仙城，如今就要变成鬼城了。
*
温川谨立在庭前，看着天变地动，而他不为所动。地上散着许多被撕碎的枯叶，而这还在不断累积。
温川谨骨节分明的手撕着叶子，机械地撕完又捡起，每当撕碎一片叶，他便会进屋去探一下江见晚的情况。
每次见江见晚唇瓣多一丝血色，温川谨就会嘴角弯一弯，不过又很快落下。
这次出去，他蹲下，捡起地上的碎叶，开始拼出江见晚的轮廓，就要完成的时候，地裂了。
温川谨气压一瞬间降低，他冷冷地看着被打乱的碎叶掉进地缝，而后抬头，不善地瞧着天上的血魔球。
对不起对不起，来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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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凡城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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