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何地,何人,说我是邪修?”
这一句,是质疑又是诘责,分明不悦。霍耘有些心虚,忙道:“自然是与太羽宫一气的那些宗门世家。他们自诩正道,素来党同伐异,最是虚伪……”
但听一声冷笑,墨知遥从巨鲸的背上跃下,站在了霍耘的面前。黑气如叠纱,源源不断地从她身上溢出,漫延一片恐怖。
“他们可没有这样的胆量。”墨知遥仰首,神色高傲且冷漠,“你所求之事,我也猜着了。你被太羽宫逐出师门,或许太羽宫还有清理门户的意思。你想求我庇护,更借我之力对抗太羽宫……”她微微停顿,望向霍耘的眼神里浸着冰冷,“天下能与太羽宫匹敌者也不少,你偏备下‘厚礼’,叩我山门……可见你是将我视作‘邪修’啊。”
霍耘目露几分惶然,但又很快明白了过来,忙改口道:“是晚辈失言。从来修行之道没有正邪,只有强弱。娘娘这等强者,才是天道正义……”
墨知遥懒得听,出声打断道:“我是正是邪,轮不到你来定论。”她踱出几步,看着漫山的骸骨傀儡,目光格外深邃,“孚萌秘道我也有所耳闻,可令虎豹添翼、草木生肢,世人谓之——妖怪。”
霍耘沉默片刻,笑道:“俗庸之辈岂懂我孚萌秘道之高妙。世间蠃鳞毛羽昆,并花木菌芝,皆不完美,故而有限。而我所行之道,可令万物摆脱所限,易其形体、强其体魄、增其寿命,终有一日,亦可凭借此道臻至永生。”
“这便是了。”墨知遥斜觑着她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
眼看霍耘接不上话,墨知遥叹道:“修行之人各有其道。长天老祖一脉的内丹术,需得经年累月汲自然之力,这是以有涯随无涯,我自觉耗费不起。浮山圣母所修的胎藏术,是和合阴阳,摄生固本,其中手段不提也罢,我敬谢不敏。而凤池真人的外丹术,以众生为祭、烧炼金丹……修行之人,却还盗万物而养,未免太过可悲,与我所求相悖。……所以,你觉得,我可瞧得上你这孚萌秘道?”
霍耘无言以对。
墨知遥背着手,又抬头看向无际高空:“天下没有我想走的道,我便自辟路径,这才有‘化骨炼’。我行我道,无愧无悔,不容任何人置喙。而你,一个杀生害命的太羽宫弃徒,竟敢污我是‘邪修’,还狂妄地将我归为同道?”
随此话落,成百上千具骸骨傀儡齐齐向霍耘逼近,阴森而恐怖。霍耘又连退了数步,强压着以金鼎抗衡的念头。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毫无胜算……
墨知遥察觉她的恐惧,眉眼间垂落了几分怜悯。对手过于弱小,并无一战的价值。或者说,就连一番机锋,都是夏虫语冰。显然自己是闲得慌,才与个小姑娘计较半日。
墨知遥叹一声,道:“呵,也罢……既然来了,只要你身在无葬山地界,我保你性命。除此之外,你自求多福吧。”
话一说完,墨知遥转身回了洞府。黑气陡然收尽,所有傀儡转眼又化为了骸骨。阳光洒落,撕开森罗幻象,照出一地惨白。
霍耘并没有多留。这也不奇怪,心有念望之人,怎肯蛰伏深山。至于她后来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墨知遥没有兴趣。各行各道,互不相干,所谓修行,本就如此。
直到,若干年后,霍耘再次来到无葬山。这一次,她身负重伤,被一群人追至山下。墨知遥依稀记得,那群人皆是墨绿衣裳,远远看着,像是绞缠的藤蔓。“藤蔓”将霍耘重重包围,断了她上山的路。
强弱已分,胜负已定,正邪盖棺。
要不是曾经答应过一句“只要你身在无葬山地界,我保你性命”,墨知遥恐怕都懒得出手。实际上,即便答应过了,她施援的态度依旧傲慢。打退追兵后,她查看了霍耘的伤势,漫不经心地问她愿不愿意赌一把运气,试试自己能否纳化一具影骨。但霍耘却摇了头,只是跪地叩首,求她救下自己的道侣。
靳绍离。
若非志同道合,焉能结为伴侣?这个靳绍离绝非善类,墨知遥想不出救他的理由,直到霍耘满目泪水,说自己罪有应得,说愿意献出自己的骨头,只求她挚爱之人能平安无虞。
那一刻,墨知遥知道,这个人她救不了了。
倏然风过,山脚破庙上的骨风铃震起轻响,在山林间层层漾开。
“凡入我庙者,献骨骸一副,燃香祈愿,有求必应……”墨知遥如此对她道。
霍耘脸上扬起的笑容,令墨知遥有一瞬恍惚。她看着霍耘用尽最后的力气爬进了庙中,不及燃香,便在神像脚下咽了气。
骨风铃安静了下来,四野一片寂静。
说到做到,墨知遥收下骨头,便动身去寻找“靳绍离”。离开之时,她看见那些“藤蔓”又小心地聚了过来,试探着想要进入庙中。
墨知遥当然不会管他们。人都死了,做什么都毫无意义。等她回来,见霍耘的尸身还在,只是有被翻寻过的痕迹。她并没有多理会,也没有收拾掩埋,任由蛇虫鼠蚁慢慢将一切吞噬殆尽……
……如今想来,那些墨绿衣裳的人,与影骨之前感应的画面有几分相像……是了,正是弗涯药庐的弟子……
墨知遥眉睫一动,生出几分怀疑:
所以,那时的他们,是清理门户,还是趁人之危?
……
……
“……自然是清理门户。”
弗涯药庐内,卓志赫谈起霍耘,眉眼间满是肃然正气,更隐隐约约透露出几分愤慨。
“孚萌秘道,悖逆自然,不知残害了多少生灵。此等邪修,竟是我弗涯药庐的弟子,实乃宗门之耻。叛出师门后,她又与尘烬宗沆瀣一气,无恶不作。弗涯药庐自感愧对苍生百姓,多年来一直追杀叛徒,终是借着正道仙门围剿尘烬宗的大势,将这叛徒清除。”卓志赫说完,长长叹了一声,又瞥了一眼程柯手里的手记,语重心长道,“没想到这叛徒还留下了手记……这上头记载的邪术,若落入恶人之手,不知会惹出多大的祸患。恳请公子告知是从何处得到的手记,在下也好派人搜寻处置,斩断祸根。”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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