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招娣听侍女小茵打断沈珍珠的话,那句话是“你长得真像我女儿,嫁给你爹果然没错……”,她便下意识以为沈珍珠有个自己的女儿,只是后来没了。
但是按逻辑上还是有些不对劲的,加上沈珍珠时常粘着她,与她聊天,自己又没个心眼。
以有心算无心,她还是在沈珍珠那里拼凑出一个真相来。
只是这个真相却有点荒谬。
沈珍珠上头有两个哥哥,俱是人中龙凤,十分厉害,她又是二老年过五十才得来的宝贝女儿,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两个哥哥与她年纪差的大,看她也是看女儿一样。
二十来年,养的她天真不谙世事,家里人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二老去世后,两个嫂嫂也对她十分关爱。
十五六岁时,情窦初开,她贪看话本,就爱看些行侠仗义、潇洒江湖的类型,加上家里本就是走镖的,自然有数不清的江湖事迹说与她听。
这日久天长,她便向往要找个江湖大侠,方才与她一配,若稍不符合她的要求,她是看都不曾看一眼的。
这一挑,便挑了四五年,眼见年过二十,一个合适的也没有,两个哥哥不由埋怨起妻子不上心,嫂嫂们也对这个天真的小姑子有了意见。
沈珍珠虽天真,却也有所察觉,原本想自己收拾收拾东西,买个宅子搬出去,却有一日,遇上了一个人。
那时的招娣已经扛起家庭重担,如牛大的力气和爽利性子让她名声颇广,反正有好有坏,招娣也不在意。
正是年前,沈珍珠想着给哥哥嫂嫂淘些好东西,回去叫他们开心开心,也求个情,年后好搬出去。
回去的路上却十分倒霉地遇上塌方,人是没事,路却被挡住了,而车轮也卡在一个坑里出不来,屋漏偏逢连夜雨。
逢招娣赶猪路过,她见山石挡道,直接将山石清开一条道,又顺手帮她们把马车给推出来。
于招娣而言,不过举手之劳,那个路她也要走的,推个马车也是顺手。
可对于沈珍珠来说,这不就是话本里骑着牛路过,顺手帮个忙,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侠女吗?
这么多年了,侠男是找不着了,找个侠女也不错呀!
她回去之后立马打听了招娣的家世背景,听到她年幼丧母,父亲酗酒无度,全靠她一个人杀猪赚钱,还坚持上学,简直就是苦命侠女的基本配置!
又掰着手指头一算,大个十岁,不好结金兰姐妹,那就做母女吧!
于是她就把自己当时买的礼物给了哥嫂,宣布了一件大事——
——她要嫁人!
这消息一出,全家震惊,然后立马欢欣鼓舞地张罗起来,这样挑剔的妹妹/小姑子居然还有自己主动想嫁的人!
结果一去打听,男方妻子早死,早年做屠夫的,如今酗酒成性,一个女儿都十四五岁,马上要嫁人了,而他们家的开销都是靠这个女儿来赚。
沈家人天都塌了。
两个哥哥夜夜睡不着觉,跑去父母的灵堂前痛诉自己的罪过。
两个嫂嫂轮番上阵,劝这个小姑子打消这个念头,另外换个什么人嫁不比这个人好?
偏偏向来乖巧听话的小姑子此时却是铆足了劲,就是要嫁给他,倔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一家人一个有办法的都没有,只能祈祷男方不想娶。
可那个酒鬼屠夫听到这样一个娇小姐愿意嫁给自己,哪里有不愿意的?
为了这事儿顺利,他还找了法子把招娣关在屋里,又把家里的钱偷出来,给自己打扮一新,这才风风光光地将沈珍珠迎娶回来。
沈家人没办法,只好给她塞多多的嫁妆,让她嫁过来不会受委屈,成亲那日,嫁妆箱子绕着临江城城南转了三圈,真真是风光无限。
谁知道沈珍珠想要嫁过来,只是为了这样一个无厘头的原因呢?
连娇娇儿听了都瞠目结舌,“你确定吗?这个后娘只是觉得你像侠女,所以想要嫁过来跟你玩儿?”
这实在有些荒唐吧?世上竟有这样天真的人?
招娣摸摸下巴:“差不多吧,反正她嫁过来后,屋子里处处干净整洁,香喷喷的,我也不用起早杀猪,她给我裁衣制鞋,给我银钱花销,供我上学,不管是什么理由我都认了。”
就像一个饿急了的人,这时候天上掉下一个馅饼,谁也不会纠结有没有毒,只想着当下能够填饱肚子就行。
娇娇儿很能理解,听了招娣的话,她也没办法说出让她防着后娘的话,只祈盼着招娣能够顺遂就好。
下午上完课,招娣跟娇娇儿一起在课室做功课,同学们基本上都走了,课室里很是安静,
“等你的瑾一哥哥呀?”招娣撞撞娇娇儿的胳膊。
手被撞了一下,笔歪了,字体上便多了一横,娇娇儿嗔怒道:“做功课呢!”
“好吧好吧。”招娣双手平铺在桌子上垫着下巴,“你的大事有着落了,我的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娇娇儿把这篇文章写完,拎起来等墨干,这才有空回招娣的话:“你现在有娘,她又是个有本事的,还轮得到你愁?她若真心关心你,自然早早为你打算。”
招娣趴过去不看她,嘟囔道:“她对婚姻如儿戏一般,不然也不会嫁给我爹了。”
娇娇儿一想也是,但凡重视婚姻的人都做不出她这样洒脱随意的行为,只是毕竟是招娣的父母,娇娇儿不好多说什么。
“无妨,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这个哪里说的准?”
“哼哼。”招娣不说话了。
两人约等了一顿饭功夫,这才看见苏瑾一急急忙忙地赶来。
招娣与他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多年同窗,又十分清楚他与娇娇儿的事,开玩笑时也随意一些。
“哎呦!哪家的姑爷来了?真是大排场,还要我们家小姐等着。”
苏瑾一面露薄汗,两颊微红,分不清是跑的还是臊的。
“招娣又乱说话。”娇娇儿嗔她。
“招娣好,娇娇儿好。”苏瑾一喘匀了气,先给二人打招呼,然后面露愧色:“抱歉,久等了。”
招娣哼哼两声,“还行吧,我们在学里把功课做完了,也不是刻意等你。”
说完,她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我先回去了,我娘说派马车来接我,想着娇娇儿定然是要等苏瑾一的,这才多留了会儿,下次你可得早些啊,不然我就带娇娇儿去我家住,让你白跑一趟。”
苏瑾一有些不明白她的话,什么娘、马车?但是他还是老实点头,“麻烦招娣了。”
招娣走后,娇娇儿与苏瑾一一起回去,这才同他说了一下招娣的情况,得知招娣有了一个和善的后娘,家底殷实,待她又好,苏瑾一也真心为她高兴。
“怪不得招娣今儿这样活泼,想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苏瑾一道。
娇娇儿也点头:“正是呢,苦尽甘来嘛,她以前过的这样苦,现在的好日子活该她过的。”
这事说完,苏瑾一又想起另一桩,他回头看了几遭,疑惑道:“那位……郎君呢?不用等他吗?”
早晨上学时,少年就同娇娇儿说了晚间不一起下学,自然不用等,听了娇娇儿解释,苏瑾一才了然,他巴不得与娇娇儿两人单独走呢。
许是之前少年常给娇娇儿带吃的,导致娇娇儿的胃养成了习惯,到了下学这个点就饿,她也不客气,拉着苏瑾一的胳膊道:“瑾一哥哥我好饿,有没有什么吃的呀?”
苏瑾一想了想,放下书篓,给她翻出了一包点心。
点心是用一条粉色的手帕包的,角落绣了一支梅花,红艳艳的。
娇娇儿眯起眼睛盯着手帕,抿紧嘴唇。
“这里有些梅花糕,可以略垫垫。”苏瑾一递给她,又重新将书篓背上。
娇娇儿接过糕点,仔细看了看,手帕上没署名,只一朵鲜红的梅花,这不是苏瑾一的手帕,他的手帕素色居多,而且没有花纹。
这样清透的粉,又这样精致的梅花,不是男子常用的款。
她也没说话,打开糕点慢悠悠的吃。
糕点入口粉糯香甜,只是冷了,多吃两口又噎又腻。
娇娇儿找茬道:“太干了!”
苏瑾一连忙又撤下书篓,拿出一竹筒水道:“这个听说是青梅饮,清甜可口,我没喝过,你尝尝。”
竹筒入手光滑,上下一色,一看就是好东西。
娇娇儿到手先转了一圈,果然在底部发现了一支梅花,镂空雕刻,细腻精致。
苏瑾一背起书篓,帮她拿过糕点,方便喝青梅饮。
竹筒盖子压的紧实,但是打开也方便,边缘圆润没有毛刺。
娇娇儿的心里却长出几根刺来,只觉一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她喝了一口,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口中酸溜溜的,道:“不行,这个饮子太酸了,倒牙。”
苏瑾一解释道:“配糕点吃正好,酸一些开胃解腻。”
娇娇儿横了他一眼,娇纵道:“我只是垫个肚子,要那么开胃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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