呻/吟声渐低,少年的心仍是悬在嗓子眼,即使老虎濒死,少女也未必没受伤,他还是放心不下,得去看看。
没走两步,前方的灌木丛被拨开,露出少女娇俏的脸庞。
她绷着脸,气势汹汹地冲少年走来。
少年还未说话,“啪”的一声响在他耳畔。
整个人都震惊住了。
“你真是贪心,想要一整块的虎皮!你有没有想过为了这张虎皮丧命了怎么办?虎皮值钱命值钱?!你简直就是个大傻子!气死我了!”娇娇儿跺脚骂道,心中的怒火未曾平息。
少年被扇了巴掌,原本薄怒的脸瞬间变得无措起来。
娇娇儿仍在骂他:“你别去打猎了,就你这种打法,迟早要死掉,早死晚死我无所谓,别死在我眼前,我辛辛苦苦救的人,结果那人根本就不把自己的命放在眼里,简直可气可恨!”
“叫我说,要早知道你这样不惜命,当初就不应该救你!”
少年默默地听着她骂,等她叉着腰,终于骂累了,这才低声道:“抱歉,宋姑娘,给你添麻烦了。”
这个道歉根本不是娇娇儿愿意听的,并且少年这个说法明显就是默认她的猜测是对的!他就是想要一张完整的虎皮,甚至不惜以命相博。
她顿时火气更盛,一眼横过去,骂道:“麻烦?什么麻烦?你到底是有多缺钱?命都没了也要一张完好的虎皮,我们家救了你这样久,也没缺你一口吃一口喝吧?”
岂止是不缺吃喝,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是先给他用,前两日宋母新买了一匹颜色鲜艳的布,连小弟都没有,就说要给少年裁,说就得少年那样的人品穿得才好看。
想到这些,娇娇儿嘴一瘪,眼泪哗啦啦就流下来,怎么都止不住。
少年没想到她先打的人骂的人,自己道个歉还给她先哭了。
不禁有些苦笑。
犹豫了一下,少年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宋姑娘,宋家救了我,也一直在帮我寻家,我心中很是感激,却也心中不安。”
娇娇儿默默地听,眼泪还在流,但是双方都知道对方的心,知道少年在说真心话,也知道娇娇儿是真的关心他。
“我如无根浮萍于城中飘荡,人家冒炊烟、唤幼子归家时,我总在想我家中父母是否也在思念我?可是我找不到,临江城都逛遍了我也找不到。”
“我没有办法,不想欠宋家的人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想着若是有更多的银钱就好了,这样就能改善宋家的生活,可以报答救命的恩情。自己也能放心离开临江城,去寻找我的家。”
说到这里,少年忽觉有些好笑,为了赚银钱出来拿命拼,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娇娇儿救了。
娇娇儿的眼泪流的更加凶猛,听少年说完她才开口,哽咽着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我娘想着你可怜,跟我说若是真的找不到你的家,就把我们当家人,永远生活在一起。我也想,你对我这样好,我若是有你这样一个哥哥该多好,想着跟你更亲近些。”
“却没想到你一直想着怎么跟我们撇清关系,一直想着怎么离开。”
娇娇儿的话,仿佛一道光,击中少年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没有想过和宋家成为一家人,他一直想要去寻找自己的家,却没有想到旁边的人已经将自己当成一家人来关心他、爱护他。
“家”这个字实在宽泛,宽泛的无法定义,却又实在狭窄,好像这个词一用,人就亲近起来。
“对不起。”少年低头道歉,道:“是我辜负了你们的爱护。”
娇娇儿哭的止不住,低头蹲在地上捂着脸嚎啕起来。
“我一直……一直想着怎么找机会……找机会给你说,我怕你以为我……以为我挟恩图报,我怕你因为恩情……不想……不想也会妥协,原来你真的不想……哇呜呜呜!”
她哭的形象全无,简直连心都碎了。
少年不是第一次见娇娇儿哭,她总是娇气的情绪容易激动,一激动就哭,一哭就眼睛鼻子嘴巴眉毛全部都红彤彤的,像个孩子。
之前她哭他都知道她的症结是什么,也知道该怎么做,现在他突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连嘴好像都变笨了,只会站在一旁看着她哭。
之前与野兽搏斗,累的筋疲力竭,手脚疲软,如今安全下来了,实在有些撑不住,少年就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哭。
一直被人看着哭的毫无形象,娇娇儿还是没哭多久,便抽抽噎噎地收了眼泪。
只是这次她对少年不再好脸色,硬邦邦道:“在这儿歇会儿吧,晚点肯定有人来找,到时候一起连长虫抬下去。”
她看了少年一眼,阴阳怪气道:“你放心,你的虎皮完好一张。”
说到这个,少年也倒想起来,眼前的少女独自一人杀死了一只老虎,不禁有些感慨,道:“你怎么一个人杀死它的?”
娇娇儿冷着脸起身,就近拾了柴火,用火绒点了,现堆起一个火堆,这才道:“用麻绳绞死的。”
其实不光少年已是强弩之末,被戳瞎双眼,扎烂喉舌的猛兽也并不比他好上几分,娇娇儿提前做好陷阱,用麻绳绊倒野兽,前方的麻绳立刻捆上猛兽的脖颈。
为了防止野兽挣扎划破兽皮或者划断麻绳,娇娇儿找机会上前将野兽的爪子捆紧拉在树上。
无法动弹的猛兽就变成了蜘蛛网上的猎物,只能垂死挣扎,而用特殊方法打好结的绳子,越挣扎越紧,力气越大,死的越快。
娇娇儿就在旁边等着野兽窒息,这才回来找少年。
这个计策很危险,若是野兽没有被绊倒,或者她捆野兽爪子的时候被野兽划到,连个能救她的人都没有。
事后想起来她还是有些后怕,特别是看见自己一心要救的少年跟她原来这么疏离,只有恩情,连朋友都算不上,她差点又要哭了。
最终还是忍住了,她才不要在狼心狗肺的人面前哭!
火焰渐渐升起,身上暖和起来,寒凉被躯赶,连方才的恐惧仿佛也被驱散,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娇娇儿环抱着膝盖靠坐在树下发呆,少年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没出声。
空气中只有树枝燃烧时流出油脂的味道,时不时发出“噼啵”声,虫鸣鸟叫也变得遥远起来,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山上传来人声,举着火把的村民找到了这里。
宋母跟在里面,顺着火光找到这里,一看见娇娇儿就上前一个巴掌:“你死哪儿去了?找了你大半个晚上,吓死我了!”
这记耳光一点力道都没收,娇娇儿被打的耳中轰隆作响,她捂着脸,眼中蓄着泪,不敢做声。
宋母又将她搂在怀里,眼泪唰一下就落了下来,呢喃道:“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这件事说到底是少年私心,这才让两人陷入险境,他站起来,刚想开口道歉,宋母讲他拉过来上下看看,见没什么大事,也松了一口气,将他一把搂进怀里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们俩要吓死我了。”
被搂进女人温暖柔软怀抱的少年整个僵住,这样的亲近,来自异性长辈的怀抱,让他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宋母以为他还在后怕,将他搂的更紧。
在宋母的怀抱中,娇娇儿与少年面对着面,距离很近,近的可以看见对方眼中属于自己脸庞的倒影。
少年嘴唇蠕动,刚想说些什么,娇娇儿把眼一闭,转过脸去,紧紧地埋在宋母的臂弯里,宋母搂着她的手臂也更紧了。
另一边的村民们也发现了被绞死的老虎,协力将它抗下山去,宋母少不得一顿谢,塞些铜板,又做了顿饭,这才千恩万谢地将村民们送回家。
等村民们走了,宋母拉着他们俩在厨房念:“你们真是有胆子!这样大一只长虫,也不叫村里人来帮忙,你们知道有多危险吗?!万一出了点事怎么办?你叫娘怎么办?!”
少年立即站起来道:“婶子,是我不对,不该冒险……”
“你坐下!我还没骂你呢!急着揽什么错?一个都少不了骂!”宋母斥道:“我以为你是个有成算的孩子,一直不用人操心,便也一直由着你,今日带猎弓上山我也并未阻拦,没想到你竟打上长虫的主意,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少年一愣,他以为宋母一定会怪他将娇娇儿带到那样的险境,却没想到宋母是怪他不应该打那头老虎的主意,不该将自己涉入险境。
又想到山上娇娇儿哭着说的那段话,原来……宋家人是真的把自己看做一家人吗?是自己心思过多,疏离了他们吗?若是真的找不到家,她们……也会是自己的家人?
少年迷茫了。
娇娇儿扁着嘴,眼中含着一包泪,一万分的委屈说不出来,她带着哭腔道:“娘你不公平,两个人一起挨骂也就算了,我还挨了你一个巴掌。”
鲜红的巴掌印现在还在她脸上没消呢,见少年只挨骂不挨打,她简直气的不行。
宋母瞥了她一眼,伸手从灶旁拿出一根藤条,那是由很多根藤条绑成的,三指粗细,打人最疼,特别是藤条有弹性,打了人之后还会有个回弹。
“谁说我不打他?我是要罚个重的。”
她看向少年,威严道:“今日之错,你可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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