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师长！宋师长！不好了不好了……宋师长？”娇娇儿从屋外狂奔去宋居寒住所。
屋外又开始下雨了，六月份的天总是说变就变的。
屋内，宋居寒端坐在屋内，不同与平日里看书、煮茶，她什么也没做，安静地坐在那里，似乎在等着什么的到来。
见了娇娇儿过来，她也没什么反应。
娇娇儿有些被吓到了，她不知道宋师长怎么了，只觉得她的情绪很不对劲，就像屋外的天一样，阴测测的，面上下着小雨，实则是在酝踉一场更大的风雨。
她将湿漉漉的包放在门口，小心翼翼地走近宋居寒。
“宋师长……您怎么了？”娇娇儿蹲在她的腿边，抬头看着她的表情。
宋居寒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坐。”
娇娇儿没有坐在凳子上，急着赶回来，她的裙子全被雨淋湿了，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她就地坐在地上。
宋师长也没有说什么，问道：“娇娇儿，你以后想去做什么呢？”
娇娇儿想说老村长的事情，又觉得她可能已经知道了，被相依为命的老父亲这样背刺，她的心里肯定很难受，娇娇儿也不想让她更伤心。
努力想了想，她其实并没有什么目标，以后……
“我想……先考上秀才。”娇娇儿道。
其实她还想别的，她考秀才是为了配上苏瑾一，苏瑾一现在已经有了秀才功名，她却什么都没有，家里又穷，等她也有了秀才功名，想来苏母应该不会那样反对他们。
“考上秀才之后呢？”宋居寒看着她，似乎已经看到她的心底深处。
娇娇儿不敢说她要成亲生子，老村长骂宋居寒骂的就是她不成亲生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下意识躲避了宋居寒的目光，娇娇儿想了一些别的以后，“我……我还想还给我爹娘建大房子……”
话刚出口，娇娇儿立刻意识到又说错话了。
宋师长的父亲正住在茅草屋里呢，还在县老爷面前大声斥责了宋师长。
她低着头觑宋居寒的脸色，宋居寒并没有什么反应，温和道：“还有吗？嫁一个如意郎君？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说的话确实是娇娇儿所向往的，娇娇儿如同被她蛊惑了一般，点了点头。
“说给我听听吧，我想听。”
“我……我想嫁一个不穷的人，最好有点能力，我会努力匹配上他，支撑着他，一起经营一个家。我想生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最好先生儿子，这样女儿生下来就是妹妹了，大家都要照顾她、让着她。”
娇娇儿是姐姐，她永远比弟弟大，所以她永远要让着弟弟。
有时候她也会想，要是自己是妹妹就好了，有一个像宋春白这样可靠的哥哥，所有人都会宠着她让着她。
“很好的生活。”宋春白道，“趁你年纪小，能嫁人生子就做吧。”
娇娇儿不明白她的话，“为什么要趁年纪小？那不是还不懂事吗？”
“不能太懂事，太懂事了就看得清楚，周围人的伪善与丑恶，令人窒息，你只会理智清醒，而不会冲动。”
“我不明白。”娇娇儿从地上爬起来，“如果看不清周围人，那不就像秋菊姐姐一样了吗？她被自己的婆婆和丈夫一起逼死压迫死，还没有人给她出头！”
宋春白很理解娇娇儿的情绪，她依旧是平静的。
她拉过娇娇儿，让她坐在自己旁边。
“做人，其实最大的难得，是难得糊涂。”宋春白道，“成亲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要有个孩子。”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世界在你面前越来越清晰，你会感觉到无趣的。世界上的一切对你再也没有吸引力，世上的所有人在你面前都剥去皮囊，露出本质。”
“所以你需要一个孩子，让你重新对这个世界抱有激情与渴望，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可是秋菊姐姐没有孩子，她识人不清，她死掉了。”娇娇儿吸吸鼻子。
宋居寒摸摸她的头，“那你不要死好吗？”
娇娇儿诧异地抬起头看向宋居寒，这句话不应该她对她说吗？
她对未来这样抱有希望，她有这么多的亲朋好友，她现在就是初升的太阳，她怎么可能会去死？
而宋居寒遭遇了父亲的背叛，整个人空空荡荡了无生机，她才是最应该听到这句话的人吧？
“我不会的，宋师长，你也不要死好吗？”想到宋居寒说随着年龄变大，对世界会越来越无趣，她努力抬头看向宋居寒，“我以后要成亲生子，你得帮我做后盾，不然别人会欺负我的。”
宋居寒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摸摸她的脸道：“不管是发生什么事，你记得我的话，努力生活。”
这话让娇娇儿听的心慌，她抓住宋居寒的的手：“宋师长，我不懂，您别说这种话，我害怕。”
“怕什么？”宋居寒收回手，“你马上要靠童试了，准备好了吗？”
娇娇儿起身去拿扔在门口的书袋：“我在努力准备了。”
“好，多读书总是没错的。”
娇娇儿将今天的功课递给宋师长，但是她没有接过，也没有看。
“回去吧，我睡觉了。”
宋居寒起身回房间，娇娇儿亦步亦趋跟着她。
宋居寒道：“怎么了？”
娇娇儿道：“宋师长……我有点怕……我有点担心你。”
“别怕，我真的是想睡觉。”宋居寒有些好笑，“我保证，你明天下学回来还能看见我。”
“真的？”
“真的。”
“那我给你做饭吃。”说着，她放下包便准备去厨房。
宋居寒连忙拦住她，颇有些哭笑不得，也知道自己吓着她了。
“你回去吧，我真的就是有些累了，想睡觉。”
娇娇儿沉默站着，还是有些担心。
宋居寒倒想起一件事来，“你上次和我说你的朋友，叫招……”
“昭昭，她改名字了，现在叫昭昭。”娇娇儿抢答。
“昭昭这个名字好，日月昭昭，星河灿烂。”宋居寒进房间拿了一本书和一卷舆图递给她，“你上次和我说她很爱听这些，这是我曾经的游记和舆图，帮我送给她。”
“这太珍贵了吧？”娇娇儿都不敢收，舆图她上次看过，是一张长达十几米的舆图，山河都被刻画的非常细节，这样珍贵的舆图全天下也未必有几张。
“你不能帮别人拒绝，娇娇儿。”宋居寒轻笑道：“我送给昭昭的，只能她自己来拒绝。”
娇娇儿顿时也顾不上担心了，醋意已经盈满了她的心间，嘴巴撅的老高。
“回去吧，明天来我这里，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听到这个，娇娇儿才将嘴角平下去，只是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她叮嘱道：“那你别送这么贵重的，不然我不要的。”
“好。”宋居寒干脆应下。
等娇娇儿走后，宋居寒的嘴角才耷拉下来。
因为下雨，天黑的比较早，油灯还没点上，屋里有些暗。
她倚在门框上看雨，无边无际的空洞向她袭来，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漏风，冻得人肌理颤颤。
第二日娇娇儿去上学，将这两样东西给昭昭时，她果然开心的不得了。
学院没地方展开，下学后拉着娇娇儿去她家里看舆图。
沈珍珠给她们备了糕点水果就不打扰她们了。
娇娇儿看着她的房间大吃一惊，“怎么这样大？”
“把两个房间打通了，每日教我礼仪规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家闺秀呢。”昭昭不以为然。
她兴奋地将舆图展开，整整十八米长，幸好两个屋子打通了，不然都铺不下。
“这真的是宋师长送给我的？那确实如你所说，宋师长是个大好人啊。”昭昭连连感慨，又小心地翻看游记。
娇娇儿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你爹住哪儿？”
昭昭一个房间打通了两间房，沈珍珠的房间也打通占了两间房，小茵和曹妈妈住一间，只剩下一间杂物房，一个厨房，一个柴房。
“他？我没和你说吗？他很久没来了，我娘之前买的那个小宅子给了他，怕是在里面醉生梦死呢。”昭昭嗤笑一声。
娇娇儿点点头，又陪着她看了一会儿舆图，这才回去。
到宋师长家的时候，宋师长果然还在，远远的看见那白衣红绸，娇娇儿整个人都安定下来。
近来总是一到晚上就下雨，所以哪怕天渐渐黑的晚了，下雨时天也暗的格外早。
“宋师长，你在做什么呢？”娇娇儿蹦蹦跳跳地跑过去，走近一看天塌了。
“啊……这……”
宋居寒也有些不好意思，“之前有人教过我做桃花糕，时间长了我竟忘的差不多了，鼓捣半天都没弄出来。”
“现在还有桃花吗？”娇娇儿问道。
这都六月了。
“唔，我买的桃花蜜。”宋居寒看着乱七八糟的台面。
人就是要果断放弃。
“算了，不吃了。”
“我来吧。”娇娇儿接受宋居寒的活，默默地在厨房忙起来。
宋居寒就在旁边看着，说起来有些好笑，她连火都不会烧。
老村长，曾经真的将她养得很好。
不知不觉的，两人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那她会和宋母也变成这样吗？
那是她狼心狗肺，不孝顺，还是宋母刻薄，不再对她如贴心的小棉袄？
她有点无法想象那种场景。
因为现在的她，还是个在父亲不在家时，会缩进母亲怀里睡觉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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