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要用孩子能理解的方式解释。她努力挤出一个慈母的笑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因为安安是从娘亲这里出来的呀,就像……就像小鸡从蛋壳里出来一样。”她实在想不出更贴切的比喻了。
安安似懂非懂,小手摸了摸阮映雪的肚子,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脸上露出了更加困惑的表情。他似乎无法理解,自己这么大一个崽,当初是怎么塞进娘亲那个看起来并不比自己现在大多少的肚子里的。
阮映雪生怕他再问出什么“那蛋壳呢”“娘亲会下蛋吗”之类让她无法招架的问题,赶紧指着河里游过的一群小鱼转移话题:“安安快看,小鱼!鱼儿为什么在水里游啊?”
果然,色彩斑斓的小鱼立刻吸引了安安的注意力。他暂时放下了关于“人类(仙)与果实及蛋类生殖方式异同”的哲学思考,专注地看着水中的游鱼,小嘴跟着学:“鱼……游游……”
阮映雪刚把心放回肚子里,就听见怀里的小祖宗再次语出惊人:
“娘亲……为什么……不游?”
阮映雪:“……” 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难道要她说,因为娘亲是陆地生物,不是两栖动物?或者更直接点,娘亲不会游泳?那会不会破坏她在儿子心中“万能娘亲”的伟大形象?(虽然这个形象目前已经因为“不会飞”和“不长果子”而岌岌可危。)
她望着儿子那纯然信任和期待的眼神,咬了咬牙,继续发挥她强大的忽悠能力:“娘亲……娘亲当然会游!只是这河水太浅了,不够娘亲施展。等以后带安安去大海,娘亲游给你看!”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到时候就说海水太凉/风浪太大/忘了带泳衣……总之,能拖一时是一时!
安安对“大海”这个新名词产生了兴趣,重复着:“大……海?”
“对,大海,很大很大,比这条河大很多很多倍,水是蓝色的,有很多很多鱼……” 阮映雪赶紧顺着这个话题描述下去,试图将儿子的思维引向更广阔(且暂时无法验证)的远方。
第二回合,阮映雪凭借画饼和转移注意力,勉强维持住了摇摇欲坠的“全能娘亲”人设。
傍晚时分,炊烟袅袅。阮映雪在灶间忙碌,准备晚膳。安安就坐在灶台旁一个铺了软垫的矮凳上,手里抱着那个阮映雪亲手绣的、此界独一无二的熊猫抱枕,好奇地看着娘亲生火、洗菜、切肉。
当阮映雪将切好的、带着血丝的肉块放进碗里时,安安指着肉,小鼻子皱了皱,问道:“娘亲……红红的……是什么?”
“这是猪肉,我们晚上吃的。”阮映雪一边忙活一边回答。
“猪猪……痛吗?”安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他那双紫眸清澈见底,倒映着碗里鲜红的肉块,似乎无法将这与活生生的、他曾远远在邻居家见过的“猪猪”联系起来。
阮映雪切菜的手微微一顿。
这个问题,比之前的“翅膀”“果子”和“游泳”都更让她心头触动。这不再是基于好奇的认知探索,而是涉及到了生命、感知甚至些许伦理的萌芽。她看着儿子那双不染尘埃的眼睛,忽然意识到,这个拥有神祇血脉的孩子,对这个世界怀有的,是一颗何等纯粹和敏感的心。
她不能敷衍。
她放下菜刀,蹲下身,平视着安安的眼睛,用尽可能温和且不残忍的语气解释:“猪猪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它变成了食物,就像……就像我们吃的青菜,它们曾经也是活着的植物。我们吃东西,是为了活下去,长得壮壮的。但是我们要感谢它们,不浪费食物,就是对它们最好的尊重。”
她不知道一岁多的孩子能理解多少,但她希望在他心中种下一颗对生命、对自然保有敬畏与感恩的种子。
安安安静地听着,小手无意识地抠着熊猫抱枕的黑眼圈。他看看碗里的肉,又看看娘亲认真的眼神,似懂非懂,但那股因“红红的”而产生的轻微不安,似乎在娘亲温柔的话语中渐渐消散了。他点了点头,小声重复:“不……浪费。”
阮映雪心中柔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第三回合,阮映雪凭借真诚,守住了崽崽心中那份最初的良善。
夜幕降临,油灯如豆。阮映雪抱着洗得香喷喷的安安,坐在床上,进行睡前的保留节目——讲故事。今日讲的是她改编版的《三只小猪》。
“……最后,第三只小猪用砖头盖了坚固的房子,大灰狼怎么也吹不倒,只好灰溜溜地跑了。”阮映雪用轻柔的语调结束了故事,试图寓教于乐,“所以安安,我们做事要像第三只小猪一样,扎实、认真,不能偷懒,知道吗?”
安安窝在她怀里,眼皮已经开始打架,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他迷迷糊糊地点着头,就在阮映雪以为他已经成功被催眠时,他却强撑着抬起眼皮,用带着浓重睡意的奶音,发出了今晚最后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娘亲……我们家……是……砖头……房子吗?”
阮映雪:“!!!”
她看着自家这虽然经过修葺,但主体结构仍是木质、墙皮偶尔还会掉点渣的“危房”,再想想那能把房子吹倒的大灰狼(虽然此界大概率没有成精的狼,但万一有类似的存在呢?),一股深切的心虚和危机感油然而生。
“这个……咳咳……”她清了清嗓子,试图挽回局面,“我们家……我们家虽然看起来不是砖头的,但是……但是有娘亲在啊!娘亲会保护安安,比砖头房子还坚固!”
她这话说得底气不足,好在怀里的安安已经彻底被睡意征服,小脑袋一歪,在她胸前蹭了蹭,发出了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显然是没力气再追问“娘亲比砖头还坚固是怎么做到的”这类问题了。
阮映雪看着儿子恬静的睡颜,长长地、心累地吁出了一口气。
这一天,过得堪比在仙界连续加班三百个时辰。她轻轻将安安放平,盖好小被子,自己却毫无睡意,望着窗外疏落的星子,内心充满了作为一名神二代母亲的、甜蜜又沉重的忧愁。
崽崽的每一个“为什么”,都像是一道道小小的惊雷,炸响在她试图维持平静的凡间生活里。她不仅要绞尽脑汁编造……不,是运用智慧解答,还要时刻警惕,不能泄露太多不该泄露的信息,更要小心翼翼地引导他那颗正在飞速认识世界、且显然继承了其父某些非凡特质(比如这可怕的逻辑和举一反三能力,阮映雪私以为不大可能遗传自她。)的小脑瓜。
她低头,在安安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宝贝,你慢点长大,慢点问吧……”她低声呢喃,“给你娘亲一条活路,也给你娘亲多点时间,想想怎么把咱们这木头房子,真的弄得比砖头还坚固……”
夜风透过窗隙吹入,带来月牙河的水汽和夏虫的鸣唱。阮映雪搂着怀里温热的小身体,在为人母的疲惫、幸福与无尽的担忧中,渐渐沉入了梦乡。
而梦里,她仿佛看见一个缩小版的、冷着脸的玄昀上神,正拿着一本厚厚的《三界十万个为什么》,面无表情地对她进行提问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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