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鸢在自己那方寸大小的仙居里,结结实实地当了三日的鹌鹑。
门窗紧闭,连平日里唯一能透光的云纹小窗,都被她用库存里最厚实的隔绝神识的布料堵得严严实实。屋内一片昏沉,只有几颗劣质照明珠散发着惨淡的光,映得她脸上青白交错,活像话本里那些即将魂飞魄散的怨灵。
她不敢出门,不敢动用仙力,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一丝动静就会引来那位存在的注视。每一丝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惊跳起来,竖着耳朵听上半天,直到确认只是隔壁那只傻鹤在扑腾翅膀,才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却早已被冷汗浸透。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那空旷冰冷的宫殿,氤氲的星辉,模糊却威压深重的轮廓,还有仙侍们低语中的“玄昀上神”四字。
“我完了……真的完了……”这句话成了她三日来的心魔呓语。
她试图安慰自己:或许那位上神根本没注意到她这只蝼蚁?毕竟她仙力低微,连尘埃都算不上。又或许他尚在闭关,无暇理会这点小插曲?
可萦绕在鼻尖的冷香,还有身体深处那股被抽空般的虚弱感,又无情击碎所有侥幸。
那不是梦。
她确确实实闯入了上古神祇的禁地,并且……极可能做出了亵渎神威的举动。
一想到此,泠鸢就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偷酒的那一刻,掐死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喝什么不好非碰“醉清风”!果然是酒色误仙!
除了恐惧,身体也开始不对劲。
嗜睡。前所未有的嗜睡。
仿佛三百年没合过眼,只要精神稍懈,浓重困意就如潮水涌来。可睡又睡不安稳,光怪陆离的梦境纠缠着她——有时是漫天星辰压下,有时是冰冷威严的注视,有时又是温暖得令人沉溺的怀抱……
醒来后非但不神清气爽,反而更加疲惫,四肢百骸都泛着酸软。
更让她心惊的是,体内那点微末仙力运转起来异常滞涩。原本还算顺畅的溪流仿佛掺入粘稠胶质,每推动一分都倍感吃力。运转个大周天竟比平日多耗费数倍时间,结束时额角已渗出细密虚汗。
这不对劲。
泠鸢捂着隐隐作痛的小腹,脸色变幻。就算是惊吓过度也不该这样……这倒像是,像是……
一个从未想过、也不敢想的可能性,如同黑暗中潜行的毒蛇,悄无声息缠上心脏。
不……不可能!
她猛地摇头。仙胎孕育何等艰难?需双方仙力交融、道韵相合,历经漫长岁月方有可能。她与那位……不过一场意外,一场醉酒后的荒唐,怎么可能……
可身体的异常,还有那夜模糊记忆中流入四肢百骸的、浩瀚而温和的力量……又该如何解释?
“定是我吓坏了,灵力运转出了岔子……”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盘膝坐好,再次尝试内视。
这一次,她屏息凝神,将神念集中到极致,细细感知经脉中仙力的流动,以及……丹田气海深处的变化。
起初并无异样。可当神念小心翼翼探向气海最核心、那一点孕育仙基的本源之力时——
嗡!
一种极其微弱却截然不同的生命波动,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她神识中漾开一圈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那波动带着难以言喻的亲近感,却又蕴含某种让她灵魂战栗的、至高无上的气息本源!
泠鸢猛地睁眼,瞳孔骤缩,脸上血色尽褪。
她僵在原地,如同被九天玄雷劈中,连呼吸都停滞了。
虽然那波动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其存在本身,就已昭示了一个让她魂飞魄散的事实——
她体内,真的多了一个……不该存在的“东西”!
泠鸢瘫坐在地,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
这怎么可能?仙界生育率不是出了名的低吗?那些双修几万年的道侣都不一定能怀上,怎么我一次意外就中奖了?这比凡间话本还离谱!
她想起在档案司整理过的典籍,上面明确记载仙胎孕育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双方修为相当、道韵相契,还要在灵气最充沛的洞天福地双修九九八十一日才有可能结胎。
可我呢?泠鸢掰着手指头数:修为?天壤之别。道韵?八竿子打不着。地点?闯进人家闭关的禁地。时间?撑死不过一夜。
这要是被写进仙界医书里,怕是能开创全新受孕案例,标题她都替医仙想好了——《论仙力悬殊过大、道韵完全不合、环境极其不适情况下一夜中标的可能性分析及临床观察》。
该不会是误诊吧?她突然灵光一闪。说不定是“醉清风”的后遗症?或者被上神的神力震出了内伤?
这个念头让她精神一振。没错,一定是这样!她一个底层小仙,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怀上上古神祇的孩子?这不符合生物学,啊不,仙理学!
泠鸢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决定暂时把这个可怕猜测抛到脑后。也许睡一觉就好了,她安慰自己,说不定明天醒来,就发现一切恢复正常了。
她甚至开始盘算明天要去找个医仙看看,开点安神补气的丹药。至于那个微弱的生命波动……一定是幻觉,对,一定是最近太累产生的幻觉。
抱着这样自欺欺人的想法,泠鸢摇摇晃晃走向床榻。至于那个令人心惊肉跳的猜测……明天再说吧,她把脸埋进枕头里,反正天塌下来也要先睡觉。
说不定睡醒了就会发现,这只是她修复玉简太多产生的职业病——看什么都是双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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