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颂面容扭曲地看向他，无奈地垂下了头：“你随便吧……”
两人在公交车上没有任何交流，只有汀歌仍旧小鸟依人地靠在她肩上。汀颂则坐直身体，望着窗外的景色。
淮水大道是一条比较长的老道路，不算宽敞，街道两边全是一些小店，一到晚上，这里就是小吃街，十分热闹。汀颂带着汀歌下了公交车，两人直接钻进了巷子里，何春的家还是很好找的，一抬头就看到了“科技小馆”的门牌。
汀颂提前带好眼镜，敲门敲了十分钟左右，门后才传来步履蹒跚的脚步声。
一位面容慈祥的老人慢悠悠开了门，她的脸上润开了温和的笑意，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来，她扶了扶老花镜，仔细端瞧着来人。
汀颂立马走过去，摆出笑脸：“您好，我是来看猫的。”
“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在睡觉，”何春露出抱歉的笑容，“请进。”
汀颂一进屋就四处乱瞄，窗户投下来的自然光让整个屋子都十分敞亮，米白色的窗帘上绣满了漂亮的小花，房间整理得很干净，除了茶几上堆积的药物。
环视了一周，她并没有看到什么异样，直到一只猫从房间里窜了出来，守在何春的脚边，对着汀歌弓起背，炸起毛，发出狰狞的叫声。
汀歌眉毛一挑，露出笑容：“真是一只可爱的猫呢。”
何春赶紧邀请他们去沙发上坐，解释道：“不好意思，它平时不会这样。”
“没事，”汀颂笑道，“他一直不受动物们喜欢。”
汀歌转头看她，应和道：“她说得对。”
那只猫通体黄毛，眼睛又大又圆，如果汀颂没看错，它身体表面浮着一层淡淡的黄色气体，大概率是总部要求带回去的那只未知的魔物。
老人端了两杯茶过来，汀颂赶忙起身接，随后她坐在一个靠椅上，那只猫就匍匐在她脚边，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汀歌。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汀颂，您这只猫多大了？”
何春迟疑了一下，说道：“15岁了。”
“15岁？”汀颂惊讶道，“那是一只老猫了。”
“是的，我捡到它的时候它才五六个月大，一直在我身边没离开过。”
“那您为何开始考虑给它找新家呢？”
“我身体不太好，已经不能照顾它了，”何春低头，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它很乖的，不吵不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汀颂的心情开始复杂，她现在还判断不了这是一只魔物，还是一只真的猫，它提防汀歌纯属是因为对于更厉害魔物的恐惧，可如若它真的陪伴了老人十五年之久，汀颂把它带走是否有些不近人情了。
“您是一个人住吗？”
“是的，”老人看向汀颂，“我一个人已经住了20年了，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
“那这只猫，您真的要送走吗？我感觉它好像更想留在您身边。”
汀颂内心有些挣扎，她的视线移向那只浑身都是淡黄色雾气的猫，希望能找到一些它对人有威胁的证据，这样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带它走。
“是挺舍不得的，”何春淡淡地说道，“但我已经没办法再照顾它了。”
汀歌想说什么，望了一眼汀颂，又识趣地闭上了嘴。
脚边的猫像是听懂了何春的无奈，翘起尾巴在她脚边环绕轻蹭，最后跳上桌子，又轻轻走进她的怀里，敞开肚皮撒娇。
何春很自然地抚摸上了它的肚皮。
汀颂突然起身，把汀歌拉了起来：“我、我可以明天再来吗？”
何春也缓缓起身：“是觉得它年纪大吗？”
“不是，我只是需要准备一些东西，比如猫砂盆猫粮什么的，”汀颂口不择言道，“或者玩具……总之，我明天再来，在这之前请不要联系别的领养人。”
“猫砂盆和猫粮我都会给你，还会给你一笔钱，它很乖，不会给你们带来困扰。”
“我知道，”汀颂赶忙解释，“我需要把家里收拾一下，明天再来接它。”
汀歌愣住：“家里我已经收拾——”
话还没说完，就被汀颂的胳膊肘怼上了肚子，汀歌疼得弯下腰。
“好吧，那明天下午你们再来。”
刚下楼，汀颂就拉住了汀歌的胳膊，小声问道：“你看出什么了吗？”
汀歌顺势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近：“那就是只猫，只是被它生出的东西上了身。”
“什么意思？”
“嗯？”汀歌惊讶，“魔物志里没有写吗？”
“可能不太常见。”
“很常见哦，我以前就见过很多这种由本体死亡后生成的魔物，然后附上了尸体，继续以原来的方式生活。”
汀颂瞪大眼睛：“那这样岂不是就死不掉了？”
“可是本体已经死亡了，只是死前留下的执念继续在本体上存活罢了，这也算死不掉吗？”汀歌思考着，“人类会觉得□□的存活更重要吗？”
“……人类也会这样吗？”
“这种人类样本我没见过，我只见过人类死亡后留下的执念被虚妄这种魔物吸收占据，就像上次找你求助的那个黑影，这种本体执念生成的魔物，我只在四脚动物上见过。”
所以何春的那只猫其实早就死了，残留的执念生成了魔物，占据了尸体重新生活，那它的执念又是什么呢？
“阿颂，你为什么不直接带走它？”
汀颂叹口气，她心里不是很舒服。送走养了十几年的猫这跟送走一个亲人有什么区别。
“如果这个魔物对人类没有威胁，我是不是就可以不送到总部。”
被送到猎人总部的魔物，不管是死是活都会被进行研究，只是研究方法不一样罢了，如果是魔物志里没有的，就会新增上去。她的队长陶烈就说过，魔物存在的本质跟人类息息相关，只要这个世界人类还在，魔物就永远消灭不完，那本百科魔物志也就永远在更新。
汀歌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猎人总部的要求就是让你把它带回研究，阿颂，你想违背指令吗？”
“如果由我来接手养它，每周带过来看望何春，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汀歌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他收起笑容，语气也变得冷淡：“阿颂，你有我不就够了吗？”
“……这跟我养宠物有什么关系？”
汀歌震惊极了，连续往后推了几步，大声道：“你、你有了我，居然还想养别的宠物？”
路过的行人纷纷往这边看，汀颂尴尬地拍了一下他的背：“你给我声音小点，不然别人以为我有什么怪癖！”
汀歌丝毫没收敛，声音反而越来越大：“我不允许你有别的宠物，我难道不听话吗？”
汀颂赶忙捂住他的嘴巴，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拖入侧面的暗处，随后重重地一巴掌打了上去：“让你小声你听不见吗？”
汀歌不依不饶，态度十分强硬，他坚决反对汀颂养宠物，猫狗爬虫都不可以，并坚决让汀颂发誓家里只能有他一个宠物。
“我倒是没想到你把自己当成我的宠物，”汀颂笑得直不起腰，“还真是高估你了。”
“什么意思？你不是我的饲主吗？”
汀颂挑眉笑道：“是吗？你不是人类吗？我们不是室友吗？”
汀歌愣住了，受宠若惊地望着汀颂，脸颊微微泛红：“人类……阿颂你真的这么想吗？”
“是的呀，”汀颂不怒反笑，一副计谋得逞的表情，“还有比你更像人类的魔物吗？你看你，会做饭，会做家务，懂得又多，关键是还有爱心，这不就是一个居家好男人吗？”
“阿颂……”
“很多人类男人都比不上你，”汀颂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所以你在我眼里早就摆脱了魔物的类别，你真的很‘人类’”
汀歌激动地伸出手，直接把她扯进怀里，死死抱住：“我……我真的配成为人类吗？”
神经病……
“你怎么会不配呢？”汀颂一边翻着白眼一边连连点头，“你是最配成为人类的魔物，而且还是有爱心的人类。”
“太好了……”汀歌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所以啊，汀歌，宠物应该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它们不会跟你争宠争地盘，还会让你更像一个人类。”
“好好好，”汀歌连忙点头，“阿颂，我们一起养只宠物吧！”
汀颂心里冷笑，跟魔物打交道这么多年，它们的心性有时比人类的还好猜，甚至比人类还幼稚。
回去的路上，汀歌一直挽着她的胳膊，在公交上一如既往靠在她的肩上，回去后更是做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餐，扬言要庆祝自己成为人类的第一天。
汀颂无奈，只能竖起大拇指，夸奖他做饭的味道也跟人类的一模一样，随后又是一堆pua话术，汀歌更是激动地跺脚。
“你真是比狗都好哄……”汀颂嘀咕。
“阿颂，你说什么？”
汀颂赶忙露出笑容：“没什么，说你比狗强多了。”
汀歌突然潮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望向她：“那阿颂你喜欢吗？”
汀颂愣了两秒，点头赔笑：“当然，我很喜欢。”
“是对人类的那种喜欢吗？”
汀颂不屑地撇过头，她已经不指望他能理解人类的感情了，现在说任何话都没用。
她眼睛盯着桌上的红烧鱼，敷衍地点点头：“是的。”
汀歌眼睛亮了：“那我们结婚吧。”
随后，一口汤喷在了他的脸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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