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挣扎无果，沈星悠绝望了，她曾经还可笑地认为宋衍是真的喜欢她，现在看来，自己在他心中，也不过是一个没有意识的物品，就和他喜欢的那些植物一样。
宋衍松开手，沈星悠贴着车门坐着，再也不想说话。
汽车上了高速，似乎在往西北方向开，太阳被远远甩在后面。收费站的显示屏是黑的，里面没有人管理。路上有汽车流窜，往相同或相反的方向。远处的信号塔倒在群山之间，像一个巨大尸体。
沈星悠不知道宋衍所说的基地在那儿，路边偶尔出现的指示牌显示着西北的某个城市。窗外事物单调，除了山还是山。汽车行驶速度极快，路上很快就没有其余的车辆了。
汽车穿过一条条隧道，最终驶向白茫茫的荒原，连绵的雪山出现在眼前。
透过车窗，天空的颜色变得更加凝重，沈星悠身体开始难受起来，她头疼心悸，呼吸也变得困难，不久之后，强烈的晕沉感侵袭了她。失去意识之前，她看到汽车正驶向一道狭长的雪洞。
醒来时，沈星悠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安静的房间里，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但物品齐全，窗边摆了一个玻璃花瓶，插着一束百合花，白色的纱帘遮了一半的光线，室内不太明亮。
她起来走到窗边，向外看去，那是一片空地，上面是一栋形状怪异的建筑，大概有十几层楼那么高。那是一个不能用语言描述的古怪几何形状，从一个角度看是曲面，从另一个角度看却是平面，它的表面是光滑的银白色，像铜镜一样可以反射出观察者的样子。建筑的线条交融在一起，彼此间没有界限，看上去是完全融为一体，那栋建筑就像一个庞大而又神秘的怪物，建筑顶端伸出了两条细长的天线插入云端，如同某种生物的触角。
沈星悠仰起头看那个古怪建筑，它的天线插入暗红的天空里，似乎在微微翕动着。它光滑的镜面反射着天空的样子，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种暗红的光晕之中。
这样的天空让沈星悠蓦然觉得熟悉，她走出去，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打开门，是一条安静狭长的走廊，走廊的两边似乎都是房间，所有的门都是黑色的，门上有古怪的符号，沈星悠看不懂，但觉得它们应该是房间号。
走廊里的灯是亮的，她的房间位于中间，不知道走哪边，她按照那栋建筑的位置，选了个离它近的方向走，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星悠小姐。”有个年轻人从身后小跑过来，快到面前的时候，他停住了，与沈星悠保持着不远的距离，“您醒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欣喜，在沈星悠看他的时候，他的头悄悄地低了下去。
他好像是那个开车的人，宋衍叫他阮均。沈星悠平静地看着他，他很年轻，眼睛也很温和，但似乎一直在避开沈星悠的目光。
“嗯，叫我星悠就好。”沈星悠想他大概是宋衍让他来的，沈星悠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便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地笑了笑：“您饿了吗？我带您去用餐吧。”
“好，谢谢您。”沈星悠任他安排。
“我叫阮均，您不用跟我客气。”他笑着道，抬起头看了沈星悠一眼，他的眼睛是很淡的绿色，十分明亮。
“您也不用对我用敬辞。”沈星悠说。
他开心地笑起来，“好！你跟我来吧。”
沈星悠跟着他走，一路上都在观察这里的环境，这里的陈设很像船舱，但是非常安静，走了一路，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还没到大家吃饭的时间，不过你先用餐吧。”沈星悠跟着他来到了一个很大的房间，这里是开放式的，中间整齐地摆放着桌椅，食物摆放在一边的窗口上，有点像学校的食堂。
他将食盘放在餐桌上，让沈星悠坐下吃饭，“菜色简陋，但是很新鲜。”
“谢谢你。”沈星悠坐下，看到他转身又端了一个食盘过来，坐在沈星悠的对面，吃起来，于是他们就相对吃饭。
“很美味。”沈星悠喝了一口菌菇汤，非常鲜美，她诚实地说。
阮均眯着眼睛笑了笑，“这里是原始地层，食物没有受到任何污染。”
沈星悠淡淡笑了笑，安静吃饭。醒来之后就没看到宋衍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沈星悠也不想见他，但是这个阮均大概是宋衍派来的，也不能和他打探什么。
吃完饭，阮均还跟着沈星悠，“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这里是北原基地，你想去外面看看吗？”他殷勤道。
沈星悠正有此意，有个人带路很好，但这个阮均让她隐隐觉得不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钢铁气息，一直萦绕在她的周围，让她心中厌烦。
沈星悠很清楚那是什么，她摸了摸脖子，还好抑制器宋衍已经给她戴上了，她看了看手上，那枚戒指也戴在她的食指上。
“宋衍呢？”沈星悠径自问阮均，即使宋衍很固执，来的路上也对她不好，但是沈星悠知道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只有宋衍才是可以信任的人。她想知道什么，应该直接问宋衍。
“你问的是衍殿下？殿下应该在总控室，”他跟着沈星悠往外走，“星悠……小姐，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不用，我随便走走。”沈星悠想摆脱他，加快了步伐。
他跟上来，语气里透着明显的欣喜，“那我给您介绍一下北原基地。”
阮均絮絮叨叨地讲着，沈星悠走到了这栋建筑的外面，发现它竟然是一个半悬空的形状，沿着长长的斜坡才能走到地面，建筑的形状亦是古怪的，不过比旁边的那栋建筑要小很多。
这样古怪的建筑，空地上还有比它更小的三栋。
“那就是总控室了。”阮均指了指对面那栋严密的巨大的古怪建筑，“基地的一切都由它控制，没有它，基地就不复存在。”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情绪很复杂，沈星悠看了他一眼，他的眼中有按捺不住的自豪，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它竟然悬停在空中？”沈星悠惊异地看着那栋庞大建筑，此时它已经升到了数层楼那么高，那两根天线已经收了回来，建筑物是一个圆滑的严密的整体，仰头看去，它就像一团变化莫测的银云，挂在暗红的天空中。
“‘灵台’正在进行实验。”阮均习以为常道，“别靠近，下面有碎片。”
沈星悠于是跟着阮均走了另一条路，去了一个高地，这里几乎可以俯瞰整个基地，但那栋称为“灵台”的建筑，仍然高悬在基地的最中心，在她们左前方的天空上。
天空是淡淡的暗红色，一轮巨大的银色“月亮”悬在右后边的天空中，它离得很近，“月亮”里面有淡淡暗影。
而地面是白色的，似乎积年的冻土层，但它是光滑坚固的，像大理石一样，不是天然形成的。
这个地方，让沈星悠觉得异常熟悉，终于她想起来了，南济岛时宋衍的幻境。那时，宋衍幻境中的世界，亦是这个样子，它叫“德赛帝国”。
从阮均的话中得知，北原基地建立于九年前，他们本是X-C1915星系的公民。
十年前，他们跟随宋衍乘坐飞船在宇宙间航行，却意外遇上强烈的时空波动，飞船被卷入时空裂缝中，坠毁在一颗陌生的星球上。
一年之后，他们在地球上聚齐了同伴，开始建造北原基地，回归母星。
但三年前，回归计划的研究工作几乎停滞，大家悲哀地发现，这个星球科技落后，并且缺乏能支持宇宙航行的物质，飞船即使能走出银河系，却永远也无法超越光速的70%。想要回到更远处的母星，在他们有限的生命里，几乎是不可能的。
沈星悠想到了宋衍给他讲过的宇宙概念，在他的认知里，地球所处的宇宙，和他的星球所处的宇宙，几乎不在一个认知概念里。
沈星悠叹了口气，她的世界很小，以前她觉得自己世界的中心是生态园，现在想来，地球在宇宙间又何其渺小。
“但是殿下一直都没有放弃，这也是殿下和金恩殿下产生分歧的原因。”阮均的目光看向“灵台”，“我相信殿下，总有一天，殿下会带着我们会回到母星。”
“毕竟我们从德赛帝国来到地球上，只花费了半年时间。”阮均愉悦道。
“那是你们在飞船上的半年，不是地球的半年，时间流逝的速度是不一样的。”沈星悠看了看天空，忽而觉得有些虚妄，她很难去辨别这些话语的真假。但是这个地方太陌生了，她想回南陵，想去生态园。
虽然没有一丝风，但这里的温度很低，大概维持在零下，沈星悠穿着羽绒服，外面站久了，还是觉得冷。她将手臂交叉取暖，看着下面的基地，静静思考着应该怎样离开。
“是的，按地球时间算，我们的时间要慢很多，生命也长很多。”阮均悄无声息地靠过来，忽然脱下了外套，小心翼翼地递到沈星悠面前。
“谢谢你，我不需要。”沈星悠后退一步，皱了皱眉，却听到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阮均，你今天很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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