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猛地睁开眼睛,不明的光中,有人走过来,俯身看他,“殿下,你终于醒了!”
“霍斯?”
宋衍被他扶着坐起来,看到飞船银白色的内部,看着眼前的人,他的意识逐渐清晰。看来梦终于醒了。
“发生什么了。”宋衍只记得自己离开飞船,之后就进入了梦境。
霍斯刚开始说一个字,宋衍突然惊恐地叫起来:“我的腿怎么了?”
他用力捶打两只腿,没有任何知觉。现在它们就像两根僵直的木棍,笔直地安放在床上。
霍斯也惊慌起来,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先前宋衍穿着宇航服离开飞船,在虚无宇宙间行走,一直与飞船保持联系。
但是后来联系突然中断,等找到漂浮在宇宙间的宋衍时,他已经陷入昏迷。
这次飞行仓促,飞船上并没有医生,霍斯只能命人将飞船全速返回赛华星。
半天之后,宋衍已经接受了自己双腿废掉的事实,无论怎么刺激它们,都没有任何知觉。它们是僵硬的,想弯曲它们,必须用手顺着膝盖关节对折。那时会发出机器生锈后所产生的摩擦声,尖锐而清晰。
宋衍甚至用小刀割开腿上皮肉,想看看里面的骨头是不是钢铁做的。
鲜红的血液顺着撕扯开的皮肉淌下来,瞬间将白色的床单染红,像云霞一样。割得不够深,一点都不疼,宋衍用力划拉下去,直到刀尖受到了骨头的阻力。
还是不疼。
宋衍浸满鲜血的右手,拿起小刀,在自己左手手腕上深深划了一下。血流出来时,一点微弱的痛感也随之而来。这痛感让他感受了些许真实,他拿起小刀,准备划第二刀。
“殿下,你在做什么?”霍斯惊恐跑过来,夺走他手上的刀。
宋衍被他打断,才从自己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等到他看到自己身上的淋漓鲜血时,也吓了一跳。
伤口被包扎好后,霍斯再也不敢离开宋衍一步了。宋衍有点心虚,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出刚才的举动,他的本意并不是要伤害自己。
现在,宋衍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
帝国公民的身体几乎不会生病,十四州只有十四座医院,它们受教会管辖,大部分工作都以科研为主,研究基因编辑来规避疾病,研究生命的更替。
在帝国,普通人的一生,大概只会去两次医院,一次是证明生命诞生的检查,一次是证明生命结束的检查。
以帝国的医疗水平,双腿瘫痪这样的疾病,虽说突然,但怎样都算不上疑难杂症。
这只是一次小意外,宋衍主动避开一切危险品,积极让霍斯换药。他看着坐在旁边寸步不离的霍斯,微笑说:“还有多久到格瑞林州?这件事情先不要汇报给我父亲了。”
“殿下,还有半天到赛华州。”霍斯回答,“国王陛下已经知道了。”
宋衍在心里叹了口气。不久之后,飞船抵达,宋衍被送进赛华州医院。经历两天的全身检查之后,医生判定,双腿和身体并没有任何器质性病变,瘫痪原因暂时不明。
“你听,关节里面有机械摩擦声。”宋衍用手弯曲双腿。
医生拿起探听器,再次仔细监听。
“咔咔—”宋衍听到了。
“殿下,并没有声音。”医生站起来,平静道,“那只是您的幻想。”
“怎么会是幻想?”宋衍震惊地看着医生,又问旁边的霍斯,“你听到了吗?”他继续用手弯曲膝盖关节,却被霍斯阻止,“殿下,这段时间,您的精神太紧绷了。”
真的是幻想吗?宋衍看着霍斯,他的眼中充满担忧与忠诚。
“怎么治疗?”宋衍不再纠结声音了,只想要结果。
“这是安慰剂,可以缓解情绪,调节睡眠。”医生拿出一小瓶药剂,语气平静,“殿下,治疗方案还需要研究。”
“现在需要给您注射安慰剂吗?”医生问。
看着黑暗夜色,宋衍躺在白色病床上,只想睡死过去。
“注射吧。”他闭上眼睛。
五天之后,医生们仍没有研究出具体的治疗方案,宋衍的耐心和希望也一点点耗尽。作为帝国最顶尖的一群医生,如果他们也无法治疗,宋衍恐怕要一直瘫痪下去了。
宋衍难以接受这个结果,一向平易近人的他,也开始暴躁起来。
其实并不是不能让双腿恢复行动力,只是那是最后也是最直接的方案。
最后,医生们冷静客观地,递上了安装机械义肢的方案。
“滚出去!”宋衍将展示方案的显示板摔向门口。医生捡起它,安静离开。
“你也出去!”宋衍对霍斯说。
霍斯看了看病房的物品,最终默默走出去,关上了门。
病房内,宋衍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远处暗红的“太阳”,正缓缓坠落,余晖照在神殿祷告广场那尊庞大高耸的神像上,神明冷眼俯瞰世人。
宋衍的心慢慢静下来,在这平静中,他也意识到了自己最近的暴躁,他不应该冲医生发脾气,他本不是这样的人。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看着腿上的伤口,那里缝合之后,已经开始结痂,红褐色的疤痕让他感到恶心。
听到门推开的声音,宋衍心里极度烦躁,他努力压抑着情绪,冷冷道:“出去。”
“孩子。”温柔的声音像露水一样抚过宋衍的心,他的情绪瞬间崩溃,却也化成决堤的泪水,从眼中涌出来。
女子走过来,轻抚着宋衍的头,“没关系的。”
她温柔笑着,“你永远是最完美的孩子,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宋衍紧紧抱住了她,母亲的到来让他安心,也让他从厌恶自己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圣典仪式快到了,我们回家吧。”女子轻拍着宋衍的背,“孩子,吾神会眷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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