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倦云并没有注意到魏枕的心情，见他缓过神来，便去收拾那女鬼去了。
女鬼此时被锁魂链锁得紧紧的，躺在踏脚板旁还在不懈挣扎。
沈倦云蹲下.身看看她脸上的伤痕，道：“你便是那一年前死去的长柳？”
女鬼忽而一笑，“我不是长柳，那是我家小姐。你说她死了，可能现在是死了吧，不过一年前死的，可不是她。”
“什么？”
“一年前死的，是我，我替她死的。”女鬼苦笑着，“在那种地方，我们这些丑丫头的命不是命，她们生得美的，才配好好活着。”
沈倦云与魏枕都没有出声。
若非有事，沈倦云是绝不会踏入青楼一步的，对于这里头的规则也不尽了解，但即便是对青楼几乎一无所知的，也明白，一进青楼，靠的便是一张脸。
他不能断定这女鬼话中真假，心中却多了几分思量。
若是长柳没死，那观霓裳的老板又为何会请他去驱鬼？且是十分笃定的告诉她，在楼中作乱的鬼，就是长柳。
这女鬼与那老板，总有一个在撒谎。
沈倦云若有所思地盯着女鬼瞧了许久，又开口道：“那你为何会在这里？”
女鬼无奈道：“我既是替死鬼，心中自然不甘，像我们这种怨鬼，地府又不肯收，便只能待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做只野鬼了。”
闻言，魏枕登时不乐意了，“做野鬼便做野鬼，你害我干嘛？”
“怨鬼本来就是要害人的，我不能给怨鬼丢脸啊。”那女鬼噘着嘴，表情有些恼，“说实在的，死了一年了，你是第一个让我存心想害的人，可也没能成功。”
魏枕：“？？？”
女鬼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你别这么看着我，谁让你长得一副负心汉的模样，本姑娘生平最恨你这样的男人！”
“我怎么就生得一副负心汉模样了？我辜负过你么你就瞎说！”魏枕嘴上虽喊得厉害，心底里却是心虚的，因为这女鬼说得没错。
往后他不好说，但往前几十年来说，的确是这样的。
他一生对沈倦云辜负太多，反驳的声音再大，也掩盖不了这般事实。
心下想着，他不由抬眼看向沈倦云，对方却神色淡然，似乎并没有因为女鬼这话受到什么影响。
女鬼撇撇嘴，并没有与他继续争辩，只小声说道：“反正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男人，呸！”
魏枕：“……”君子不与女子计较。
沈倦云见二人吵得差不多了，便又开口问女鬼，“那你以后打算如何？”
“能如何啊，继续做我的游魂野鬼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不会像活着时那样时时担心做错事挨饿受罚。”
女鬼微微一叹，“算了，我知道我杀不了你，你们走吧。”
“对了，观霓裳不是一般的青楼，那个老板不正常，她应该不是人。你会提起长柳，该是她想请你做什么吧，我反正不能帮你们什么，便只能提醒你一句，不要太相信那个女人了。”
女鬼说罢，便就自行离开了。
魏枕不解地看向沈倦云，“你信她么？”
沈倦云却反问一句：“你信么？”
“不知道。”他并不了解事情原委，一时也不能妄下定论。
沈倦云也没有多言，只道：“走吧。”
“去哪儿？”魏枕歪着头看他。
“观霓裳，你最爱的烟花楼。”
魏枕一噎，干巴巴地反驳一句：“烟花楼才不是我最爱的。”
“哦。”
沈倦云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漠然转身，往外走去，魏枕连忙跟他，抬手拉着他的袖子。
他这一举动将沈倦云吓了一跳，沈倦云甩了甩手没甩开，不悦地回头看他，“你做什么？”
魏枕脸不红心不跳地编道：“我以前见别的门派的小徒弟都是这么拉着师尊袖子的，瞧上去感情好，我觉得我们的感情也可以这么好。”
沈倦云瞪他，“你以为你只是个宝宝？”
“我可以只是个宝宝。”脸皮算什么，本就不稀罕这玩意儿的魏枕表示，这在沈倦云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沈倦云说不过他，便硬着语气道：“你回云外天去。”
“为什么？”
沈倦云毫不留面儿：“你碍手碍脚的。”
“……”无情。
见他不动，沈倦云软了些语气劝道：“回去吧。”
魏枕靠近他：“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么？”
沈倦云深深一叹，道：“魏九夏，你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
“能啊。”
“那你就赶紧回去，我让乌衣送你。”
魏枕摇摇头，“我不回去。”
“你……”
沈倦云话未说完，魏枕便忽然握住了他的右手，随后用双手捧着，认认真真地道：“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平白冤枉你。”
沈倦云赶紧将自己的手抽出，垂在身侧，静静地在袖中握成了拳。
“你没有冤枉我。”沈倦云垂下眼睑，不再看他，转身便走。
他现在也没有太多时间处理自己与魏枕的矛盾，并且，他也不打算处理。
魏枕能厌恶他最好，此后他们二人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冒犯谁，谁也别关心谁。
如此，他不会耽误魏枕的前尘，而他自己，也不需要总担心藏不住自己的心。
夜色暗，烛光昏，长街上空空荡荡，只有师徒二人一前一后的往前走。
魏枕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跟着沈倦云的，沈倦云也懒得多费口舌赶他走。他要跟着，便由他跟着。
只是……他希望魏枕能够别像个宝宝一样拉着他的袖子，这样让他很容易控制不住自己。
两人一道走进花街，整条街灯火通明，街上人来人往，有那花娘冒着寒风露着香肩摇着手帕揽客，也有醉鬼被掺着摇摇晃晃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再瞧一眼楼中的温香软玉。
魏枕与沈倦云目不斜视地一路往前，直至走到观霓裳门口，才停下了步子。
抬头望着观霓裳的牌匾，魏枕张口道：“师尊，为什么要来这儿？”
“赚钱。”
“这不好吧。”魏枕心中知道沈倦云的赚钱是什么意思，却偏忍不住嘴欠儿。
沈倦云斜睨他一眼，“不想我赶你回去便闭嘴。”
该怂的时候，魏枕是一点也不敢硬气，乖乖低头认了错：“我就是看气氛不大好，开个玩笑嘛，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沈倦云懒得理他。
魏枕知道他是不跟自己计较了，胆子也跟着又大起来，咧嘴笑笑，便伸手一把将他抱住，“师尊最好了。”
沈倦云一愣，随即冷着脸喝道：“松手。”
“哦。”魏枕乖巧地将手松开，复又拉住了他的袖子。
沈倦云下意识扯了扯，没扯开也就算了，但他的心里，很是慌乱。
他不明白魏枕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人跨进观霓裳的大门，老板便赶紧迎了上来，“仙长，您可算回来了！”
话说一半，老板的目光便瞥向了魏枕，“额，这是？”
沈倦云道：“我徒儿，他来帮忙。”
“欸！好好好！”老板连连点头，面上恭恭敬敬，手却并不安分。
她伸手想去拉沈倦云的手，却让他给躲开了。
老板抬头，一脸了然，随后便招来了楼里年轻漂亮的姑娘。
姑娘们倒是挺机灵，各自使了眼色，便分成两拨开缠。
几个围着沈倦云，另外几个围着魏枕。
若是换做从前，魏枕肯定会左拥右抱来者不拒，可如今，这些漂亮姑娘好像忽然就不香了。
偏头看向沈倦云，却见沈倦云一脸煞气站在一群姑娘中间，可眼神中却有一丝无措。
是嘛，沈倦云降妖除魔收鬼都在行，但面对这些娇弱美貌的姑娘，就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只不过，他的表情绷得好，旁人很难注意到。
魏枕见他这般摸样，心下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姑娘们对沈倦云动手动脚的觉得反感。
他顿时就不高兴了，板着脸道：“老板，你这是几个意思？我师尊是来帮你除鬼的，又不是馋你楼里的姑娘，能不能规矩点？”
老板笑容一僵，尴尬地咳了两声，道：“这……奴家是怕仙长太过辛苦。”
沈倦云这时道：“辛苦不至于，说实话便可。”
“额。”老板顿住，默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道：“不知仙长这话是为何意？”
“长柳到底死没死。”
老板登时垂下了眼睑，端得出一副伤神的模样，可怜兮兮地道：“仙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家早些时辰便与您说清楚了，长柳姑娘已经死了一年了，而且还在我们楼中作乱，扰得楼里的姑娘都不得安生的。”
“你怎知你楼中作乱的就是她？”
老板咬咬唇，说道：“我们楼中就死了她一个，而且我们平素也是老老实实做生意，没得罪过旁的谁，除了她还能有谁啊！”
“可我在你楼里并没有察觉到有阴气。”
“这……”老板眼底有一丝闪躲，“兴许是今日没来呢。”
“你所说的长柳，根本没死吧？”沈倦云并不想浪费时间与她多费口舌。
“……她的确是死了。”老板沉默了许久，还是没有改口。
“你是在与我说实话么？”沈倦云道：“若只是你们自己的矛盾，我也并非你们官府的，这些活人的事，我管不着，你不该找我。”
“是官府管不了的事！”
闻言沈倦云道：“那你是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他话音刚落，那老板便换了一副表情，一扬手，竟是用掌风将大门关了。
“奴家不要您做什么，只是想取你性命。”老板咬牙，“那个废物！竟敢出卖我！”
作者有话要说： 嗯，昨天昏昏沉沉的，没办法还是鸽了，不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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