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电光火石之间,余寻先替周敛感慨了一下,正是男人最好的年纪,三天两头地往医院跑不说,还是看那方面的问题,各科专家还束手无策,怎么不算可怜呢。
随后,他迅速回忆起自己上次说过对他没印象,并且是在看清楚他的脸,还经过他提示之后。
更重要的两点,他拒绝过自己的表白,以及他来找自己看的是养胃,十年!
余寻来不及思考这种情况下,一般人是不是应该装作没看见不认识赶紧吃完饭走人,甚至以后买药都绕着这家医院走,而不是像周敛那样端着盘子往他这边凑。
他迅速调整好心态,做好人生必不可少的一项技能——演技——的准备工作。
“是你。”余寻抬头仰视他,澄净的双眼中自然地浮出疑惑,“看来我们真见过,后来我是觉得有点印象,不过挂号系统一搜,弹出来五六个同名同姓的,又没那么确定了,我们应该是高中同学,或者初中?”
啧,自己当初要是去学表演,说不定也能混到十八线。
想是这么想,但周敛沉默不语的间隙余寻还是有些心虚。他的感情经历实在太贫瘠,空得就像张仅沾了一滴墨的白纸,他拿不准十一年够不够让人忘记曾经表白过的人的音容相貌。
余寻联想到高中收到过的情书跟告白,觉得不可能每一个都还记得自己,而他确实是连她们的名字和样貌都想不起来了,没准周敛也压根就不记得自己给他表过白这件事了呢?
这么一想,余寻的演技就还在线。
“高中,八班。”
余寻和王焕璋坐的是双人桌,所以周敛只能端着餐盘站在旁边跟他说话。
“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游戏玩得特别好,有一次还逃掉期中考试去打比赛,后来被班主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骂了半节课来着?”余寻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件事在当时的同学们眼里,不但不丢脸,而且还颇有几分孤勇者的味道。在如今的他们看来,更是没什么,谁学生时代没做过几件蠢事?
“是我。”周敛说起话来不怎么带笑,但表情也称不上冷漠。
“那还真是好久没见了。”余寻大脑飞速运转,也没找出什么合适的客套话来跟他寒暄,因此他看着对面事不关己闷声吃饭的王焕璋,向周敛介绍:“这是我同事,王医生。”
周敛漆黑的眼珠从他身上挪开,扫向王焕璋,两人只相□□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正是午休时间,餐厅的门开开合合,形形色色的陌生人擦肩而过,嘈杂的交谈声中混着规律又机械的取餐播报。
“你吃过饭后有空吗,我有点问题想问一下你。”在余寻绞尽脑汁想要结束这次谈话的时候,周敛及时风轻云淡地说。
余寻忙不迭点头:“有空,我两点上班,你可以来我诊室。”
“好,那我待会儿来找你。”
余寻继续点头,微笑,目送。
除了那方面的问题,还能是什么问题。
救命!SOS!
但周敛并没有走远,就在他们一步之外的邻桌跟一个陌生人拼桌坐下,和王焕璋背对着背。
“你同学看着还挺年轻,我刚刚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大学生呢。”王焕璋并不知晓当事人就在他背后。
“是啊,所以他挂了我两次号我都没认出来。”余寻故意提高音量说给周敛听。
“是么,他看什么病?”王焕璋听到挂了两次号,以为是什么疑难杂症,习惯性地想跟余寻来个专业探讨。
余寻牙齿一滑差点咬到自己,他压低嗓音讪笑着说:“也没什么,失眠头痛一类的。”
果然,有一句话真是至理名言——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
几分钟后,他和王焕璋先一步吃完,临走时出于礼貌还是跟周敛打了个招呼,“那我们先上去了,我在门诊大楼802,你吃好了来找我吧。”
周敛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他,因为嘴里还含着东西所以只点了点头。
余寻看着他微微鼓起的腮帮子,刀刻一般的五官上总算有了点儿鲜活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余寻仿佛真的记起了他曾经十分喜欢的那个少年的模样。
刚出餐厅,一向走路不玩手机的余寻立马打开微信给宋乔星发了一串消息。
余寻:[炸弹]
余寻:你初高中迷恋过的那些校园男神,还记得他们吗?
宋乔星回得很快:?
怎么,你这是要研究人类的记忆力?
还是遇上曾经迷恋过你的同学结果人家不认识你了?
余寻一面跟王焕璋说话,一面回复她:先回答,再提问。
宋乔星:勉强还记得两三个吧。
宋乔星:世界那么大,男神那么多,怎么可能全记得住。
余寻:表过白的呢?
宋乔星:别说表过白的,追到手谈过几天的都不一定记得。
宋乔星觉得自己大概长了一颗柳条般的心,风一吹就动,一动撩人,不,追人,追到之后,风又说停就停。
所以她谈过不少这种连手都没牵过的体验卡式的恋爱。
听她这么说,余寻心里有了底,回了她一句:谢谢。
宋乔星:那我的问题呢?
余寻:谢谢[笑脸]
一路神色如常,跟王焕璋有说有笑地回到八楼分开后,余寻锁上诊室的门,平静地摘下眼镜,做了半分钟顺序杂乱且不完整的眼保健操,然后打开水杯喝了几口水。
做完这些后,他坐下,照着电影里的高手打坐的模样,吸气,吐纳,吸气,吐纳,再吸气......然后一下子泄气,有些孩子气地趴下,将头枕在胳膊肘上。
还有什么比一个马上三十的单身男人偶遇告白失败的初恋,结果被对方缠着给他治养胃更让人秃头的事啊!
其实,对一个实习四年多从业两年多的男医生来说,男人来看那方面的问题,估计连尴尬病排行榜前二十都进不了。像什么直肠脱垂,膀胱膨出之类的更尴尬的病症一抓一大把。
余寻从小共情能力就特别强,别人扎针他身上痛,八块钱点一份餐他担心商家亏本那种。这也是为什么家里希望他学医,他就选择学中医的一部分原因。
学中医勉强躲过了在人身上动刀动针,但天知道余寻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把自己的十级尴尬替身症完美无瑕地掩饰起来,成功伪装成一个沉着冷静淡定,亲切和蔼的合格医生。
可为什么偏偏是周敛。
虽然吃下了时间这颗万能药,现在谈不上还有余情未了什么的,可自己当初真的很喜欢他。
人长得又高又帅,他当初多看两眼就控制不住脸热心跳,声音他也特别喜欢,那时候好像没现在这么沉,说起话来带着一点无意的,漫不经心的轻狂。
运动方面也很出彩,篮球,跑步,跳远,都是班级里的扛把子,堪比体育生。最厉害最在男生里面吃得开的是游戏,听说如果不是他母亲坚决反对,他高一的时候差点被战队挖去打职业。
而且,他经常迟到旷课跑去打架打游戏打篮球也就算了,成绩居然还不赖,基本稳定在班级前十,所以老师才对他又恨又爱,觉得要是他一心用在学习上,说不定能成个高材生。
总之他那时候基本上就是一个男同学羡慕女同学恋慕般的存在。
余寻对他的喜欢也持续了很久,直到大学毕业那会儿,他都偶尔还会梦见他。
也就是最近这三四年,每天见的人和事实在太多,脑容量快不够用了,才逐渐将他遗忘。
然而,苍天饶过谁。
为什么偏偏挂到他!为什么偏偏是养胃!
难道他苦恋多年,好不容易攒下的那点儿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就此要开始毁了么?
他勤勤恳恳,敬职敬业,仁心仁术,不要这么对他啊!
刚吃完饭,消化系统正跟脑子抢能量,又趴着,余寻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或许是有所思故有所梦,他竟然久违地梦见了少年时的周敛。
那时候他刚转学过去没多久,班上同学的名字都还没认全,加上他有点轻微社恐,别人主动和他说话他能够自如应对,但要他主动跟别人说话,总觉得比解拓展题还难,因此自然也还没和周敛说过话。
那天他们刚上完体育课从操场回到教室,余寻因为去操场旁边的校内小卖部买铅笔比大家晚到一步,等他走到离自己位置两桌之隔的地方时发现周敛正坐在他的位置上,跟他同桌高庆以及后桌两个同学讨论周末去哪家网吧开黑打游戏。
余寻不想扫他们的兴,就停在那儿跟已经认识的同学说话。直到还有几十秒就要打上课铃了,除了他和周敛,就只有两个还在走廊上的同学没回自己位置。
余寻很不习惯当显眼包引人注目,用现在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妥妥的i人,他尴尬症开始发作,周敛却恍若不知,眼看窗外的夹着课本的老师已经快走到门口,他不得不走过去,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极了。
“那个,要上课了。”余寻用被老师当堂抽起来回答问题一样的局促语气说道。
周敛向他看过来,青春稚嫩的面庞带着颇具压迫感的帅气,余寻只看了一眼就赶紧别开视线。
“哦,好。”
周敛说着站起来,还没等余寻退开些给他让路,就跟他几乎面贴着面擦身挤了出去。
余寻在那一瞬间闻到了一种从没闻过的味道。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是荷尔蒙的味道。
他心跳加速地坐回位置,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因为他经常心跳加速,被老师点名,去黑板上解题,上颁奖台领奖等等等等。
直到那节课下课,他发现自己有一半的内容都听漏了,才意识到不对劲。
画面一转,余寻又梦见自己在校运会上围观凑热闹,看一个膀大腰圆身材十分魁梧的壮汉同学扔铅球。
眼见着几公斤重的铅球被他握在手中,搭在肩上,俯身,发力,甩手。
余寻听见嗖的一声,视线跟着飞速运动的物体移动,看着银白色的铅球以一个优美的抛物线幅度,砸向站在土坑另一侧的——周敛的——□□。
余寻蓦地惊醒,听着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无语凝噎。
毁了,真是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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