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改了我的志愿？”
窗外的天灰茫茫的，狂风被阻挡在外面，天空被一道刺眼的光撕裂，紧随其后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这是暴风雨来临的预兆。
他不知道，他一直都不知道，直到提交志愿的前一天他都在欣喜地期待真央军校的指挥系录取通知书。
少年大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中，看不出情绪，只有一双黑眸尤其亮，像清泉中洗出的黑宝石。
女人不敢看他，猫儿一样蜷缩在墙角。地上散落着各种水彩画笔，凌乱不堪。头发挽起，露出雪白修长的脖子，柔和精致的五官，眼睛水汪汪的。
此刻却咬住自己的嘴唇，声音细弱，“阿颂，他们说当指挥官没有前途的，时间长训练量大，那么多人只选出几个，可是飞行员不一样呀，人类只需要一个指挥官，但是却需要很多很多的星舰。”
门没关实，泄露的风将少年单薄的衬衫吹得鼓起。
“这些话为什么现在才说？”为什么要等一切尘埃落定了才说这些？
程颂喉咙发紧，出口的话又哑又沉。
“阿颂，结果都是一样的，″辛西亚漂亮的眼睛眨呀眨，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像在撒娇。"你是个男孩子，还是个Alpha，你不能只考虑自己呀，指挥专业一年得不少信用点呢，单兵作战系学费一半不说还有补贴。”
屋外聚集的雨点终于落下，密密匝匝的，砸在硬邦邦的地面上窗户上。
程颂心里也下起了一场潮湿的大雨。
够了，真?够了……
程颂微微仰头，眼前的黑暗几乎要将他吞噬。他努力调整着呼吸，才将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逼退。
程颂的外貌与他母亲有六分像，都是白皮肤，漆黑的瞳仁，就连鼻梁上靠近内眼角的一颗黑痣也如出一辙。
尤其看人的时候，那双黑眸不带丝毫感情的看向你，无端让人想起无机质三个字——起码现在的辛西亚是这样想的。
良久，久到暴雨停歇，乌云散去月亮出来，程颂终于有了动作，辛西亚本来昏昏欲睡，猛然被吓一激灵。然而后者只是弯腰将地上的颜料捡起。
家政机器人不知道是出故障了还是其他一直从母子俩对峙开始就围在程颂的脚边转圈，这时也跟着程颂的动作整理地上的狼藉。
机器人的效率很快，没一会房屋就恢复成井井有条的样子。
从头至终程颂一言未发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
他拉开书桌的椅子，将刚刚揉皱的纸张一点点捋平再塞入红丝绒的硬皮外壳。
在这个一切都将信息转换成跳动的字符的时代，这封纸质录取通知书显得尤为珍贵，金灿灿的真央军校，是每个怀揣着军人梦的人的梦中情校，也是他的母校，一切都很好，只不过和自己预想的有点偏差而已。
程颂与上面的“单兵作战系”沉默对视许久，手腕上的通讯器嘀嘀嘀地叫。虚空中弹出一个页面 ：
尤安要与你视频通话，是否接受？
接受。
“surprise！最近有没有想我呀，小橙子？”
屏幕那头的人穿着家居服，微卷的金棕碎发散在眉眼，扬起唇角，金色琉璃般的眼眸盛满笑意
程颂眉头的阴郁稍稍散开，嘴角上扬“想。”
尤安很是满意，神色放松的往椅背一靠。
“我给你寄的光脑收到没？”
程颂垂目看向放在桌上的包裹，点点头。
""恭喜你考入真央军校，我也要告诉你我的好消息--"尤安停顿了一下然后以极其夸张的语调，“我被首都医科大学大学录取了！”
“恭喜。”程颂弯唇笑了笑，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他是真为尤安高兴。
“你……还在吃那个药吗？”尤安面上轻松愉悦的表情已然收起，纠结又不确定。
对视的瞬间，程颂自然平静的移开目光：“没有。”他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吃了。
尤安轻呼出一口气，“听着程颂，没有最好。那个药你以后别再吃了，你我都不知道它的副作用是什么危害有多大。”
程颂的眼睫在下眼睑投出一小片阴翳，“我尽量。”
“靠，程颂你就不能骗我一下……”尤安烦躁得揉了揉头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话。
“尤安，我没有别的选择了。”程颂骤然打断他的话。
话一出口，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少有的沉默。
半晌，尤安闭了闭眼，复又睁眼，“川陀星有一家医院是我们家的产业，除去你们学校的检查三个月不，一个月到医院做一次体检把数据发给我。”
语气半无奈半认真。
程颂明白他的用意--真央军校就位于川陀星。
“谢谢你，尤安。”程颂郑重其事地说道。
“哎呦喂小橙子你可别再折腾我了。”尤安捂着小心脏。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其他的，因着程颂还要赶明天八点的飞船就早早的挂了电话。
房间一片寂静，只有听见墙壁上挂着的老式闹钟的滴答声--那是父亲做的。程颂的父亲对古地球的工艺很感兴趣，受他的影响程颂也是学会了木工雕刻。
譬如摆在他桌上的一组雕刻人物，动作神态各异，但无一例外都穿着印有IF标志的黑色制服。
程颂白到近乎透明的手指点在Q版人物的嘴唇上，眼神一片柔软。
第二天，程颂拖着个行李箱，还没走出家门，家政机器人就紧紧黏在他身后。
液晶显示屏出现，“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得看学校那边规定。”
机器人脸上出现沮丧的表情。
程颂无奈蹲下摸摸它的头：“我会把下个月的花销提前打给你，”他看了眼其中一间紧闭的房门顿了顿，“照顾好她，也照顾好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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