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野县县衙在东街,陆明远拿了沈君庭的举人腰牌和交税记录,还有自己的户籍、童生腰牌去县衙代沈君庭领俸银,办理返还赋税的事。
沈君庭三月初和白露成亲,户籍落在临海村,现在是五月末,可以领三个月的俸银,每月二两,还有精米白面若干,盐油若干。这里的油不是食用油,而是灯油。
大周官员的俸禄分俸银和实物,实物根据各地不同情况,略有不同,但大体都有这四样,京城或者好一点儿的郡县还会发布匹,但他们临安郡偏远贫瘠,能把这四样如数发了就不错了。
暴雨之后,临安郡境内不少临海的村子都遭了灾,很多农田也被淹了,对今年的收成怕是有些影响,这些日子粮价几乎翻了一倍。官员俸禄的粮食是按斤发的,和粮价没关系,沈君庭这些米面倒是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衙门附近便有专门收购粮食盐油的地方。
有的官员家庭关系简单,朝廷发的粮食吃不完,领完粮食就会过来卖一部分换成银子。
六月连雨季,粮食容易发霉,不容易存放,陆明远给沈君庭和白露留了一个月的口粮,其余的卖了四两银子。灯油和盐不怕放,镇上价格也比县里的贵,暂时全留着,拿回去,是卖是留让沈君庭和白露自己做主。
出城前,两人去了钱庄,将零散的铜板换成银锭,只留了五两碎银子做日常零花,买了包子、肉饼、酸梅汤路上吃,架着骡车,满载而归。
回到村里已是傍晚,天边夕阳余晖,凝紫橙黄,杨花漫天,晚风里透着浓浓暖意,惹人发懒。
金窝银窝,赶不上自己的狗窝。自己这缝缝补补的小院,就是比县里的客栈更舒心。
“到家喽。”陆明远把骡车停在院里,和林乔往屋里搬东西。他们今天回来的晚,烧炕、做饭、收拾家,没时间去白露那儿,明天再把东西给他们送过去。
陆明远在家里各处都巡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或者可疑的地方,这才放心,把水缸的水装满,锅灶架上火,提着箩筐去菜地收菜。菜地几天不搭理,野草就长起来了,明儿有空了,得来锄草。
陆明远把摘好的菜放厨房门口,“小乔儿,我领骡子吃草去了。”
“嗯,今晚吃凉面。”林乔已经挽了袖子开始和面。
“跑了一天挺累的,做点儿简单的吃就行。”陆明远说。
“没事儿,你去放骡子吧。”
“那我走了啊。累了就歇会儿,屋里等我回来一起收拾。”陆明远说。
天起老龙斑,下雨不过三。刚回来的路上,他看着天上的鱼鳞云可不少,这几天估计要下雨了。不仅得放骡子吃草,他还得给骡子割一车口粮,拉回去备起来,以防万一。陆明远琢磨着,明天有时间了,还得在后院搭个棚子,专门给骡子放草存粮。
几天没回家,一回来,事儿还不少。
“哎呦,明远买骡子啦。”路上遇到一位陆家的叔伯。
“嗯,前些日子赶海,挣了点儿,又花这上面了,都没捂热乎。”陆明远笑道。
“支门过日子,修房,买牲口,这都不叫花钱,是置办家私。”陆家叔感叹道,“这孩子,早几年就该出来自己过了。行了,不跟你唠了,快去放牲口吧。早晚可别让它吃沾了露水的草,容易坏肚子。”陆家叔又嘱咐一声。
“好嘞,小子记住了。谢叔提醒。”
牲口不能吃露水草,陆明远赶在天黑放露前,割了半车草回去。林乔面条已经煮好了,浸在冷水里,手上正在炒卤。在县里买的五花肉切成丁,自家地里的小青菜焯水后切成段,不饿也把肚子里的馋虫勾出来了。
陆明远洗手,切了一盘黄瓜丝。
他穿的这方世界是个异世,和上辈子所在的世界完全不同。虽然人类社会发展的大体趋势框架不变,但细化到具体内容,人文历史、地理环境,各个方面都不一样,连人的性别也是分男子、女子、哥儿三种。
就说他手里这黄瓜,传播进来的方式也不一样。
大周的黄瓜就叫黄瓜,没叫过胡瓜。是一百多年前,西边莫折和北边斯夷进犯中原时,一并传进来的。几十年的战乱,直到太祖皇帝统一中原,建立大周,才彻底将莫折和斯夷赶回大漠,结束了这场战乱。
黄瓜成熟后,表皮由绿变黄,所以百姓叫它黄瓜。又因黄瓜是莫折和斯夷传进来的,大周百姓深受其害,每每见到黄瓜就想起莫折和斯夷,所以先用刀狠狠拍两下泄愤,没想,这一拍,还挺好吃的,拍黄瓜就这么流传开来了。
家家户户都把黄瓜当莫折和斯夷的人头拍,也不知道莫折和斯夷是不是人均偏头疼。
林乔看着盘里整整齐齐的黄瓜丝,疑惑道,“唉?这黄瓜不拍吗?”他小时在林府的时候,听人说过,宫里的宴会都有拍黄瓜。
“拍,怎么不拍,哪有不吃拍黄瓜的,但咱们今天吃黄瓜丝,不用拍。”陆明远解释。大周吃黄瓜也不只有拍黄瓜一种,只是拌凉菜的时候,通常是拍的。
夏日昼长夜短,两人吃过饭,把屋子、院子里里外外收拾一遍,烧了热水洗澡。院门屋门一锁,是陆明远梦寐以求的鸳鸯浴。
外屋泼了一地的水,浴桶都没收拾。第二日一早,陆明远满面春风,收拾了浴桶和地上的水,烧火做饭,喂骡子,用不完的力气。
林乔起了,看着摆在屋角的浴桶,一张小脸“唰”一下,烧得通红。
陆明远怕再没了鸳鸯浴的机会,只当没瞧见,像往常一样,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给小夫郎端碗摆筷,“吃完饭,收拾收拾,咱们就去白露家。”
“嗯。”林乔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碗里。
陆明远没忍住,逗弄道,“都老夫老妻,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好意思。”
林乔猛地抬起头,瞪着陆明远。可他刚睡醒,眉眼间还留着昨晚的妩媚旖旎,丝毫没有震慑的作用,倒像撒娇嗔怒。
“乖,是我说错了,这就把嘴闭上。”陆明远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林乔更气了,陆明远说的是刚刚说错了,而不是昨晚做错了!
“你欺负人。”林乔半天憋出一句话,话音一落,肚子就“咕噜噜”地响了。
“乖,吃饭,下次都听你的。”陆明远说。
“你还要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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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从白露家回来,陆明远砍了两棵板栗树在后院搭骡子的粮草棚,棚顶依旧用的芦苇,计划秋冬之后再加盖一层。
棚子刚搭好,人还没进屋,豆大的雨点便落地了。顷刻间,黑云翻墨,白雨跳珠。恼人的连雨季开始了。
雨天读书,还有夫郎红袖添香。其实,这日子也不算太坏。
等雨停了,草上的雨水干了,陆明远便去地里收一遍菜,再领着骡子,拉着车,去田间山脚割草囤粮。
一日,他割草的时候,在山上望到李老太家院子里坐了不少人,像是在吃席,这才想起来,陆明承的儿子满月了。也不知道陆明承回没回来。当时当着那么多同窗的面,说得那么好听,就是做个样子,也得回来一趟吧。
从县里回村里,陆明承肯定不会随便租个没有棚的牛车骡车,这一趟得花不少银子吧。李老太一家不高兴,他心里就舒服了。
陆明承的儿子过了满月,要不了几天,就轮到陆二叔家的小孙子了。陆二叔家请了林乔,这礼他们家就得随了。
这是他和林乔成家后随的第一份礼,终于有种开门过日子的感觉了,他们家的账本上又可以添一笔了。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陆明远和林乔还未起,就听有人“嗙嗙”地敲院门。
两人瞬间被惊醒,四目相对,正疑惑着,就听门外传来妇人的叫骂。
“陆明远!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有娘生没娘养的混账东西!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花了大价钱给你买夫郎成家,你倒好,又是分家又是断亲,扔了一大家子老老小小,一个人跑这过清净日子了!”李老太骂道。
自从分了家,短短三个月,陆明远院墙砌上了,骡车也买上了,眼睁睁地看着陆明远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李老太又气又恨。
从春天到现在,给老三家在镇上买房子,明承媳妇生产,还要给眀修准备钱娶媳妇,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从陆明远手里拿回的几亩地都卖完了,日子还是过得紧紧巴巴的,钱怎么都不够花,陆明远倒好!
不仅自己能打猎出海,那个贱籍的哥儿还能绣扇子!都卖到县里去了!要不是明承在县里遇上了,她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那贱籍哥儿是她花钱买的,凭什么给陆明远用!
“陆明远!你还我银子!你那贱籍夫郎是我掏钱买的!当初分家时,是你耍了鬼心眼儿,抢去了卖身契!”想到那五十文一把的扇子,李老太再不顾脸面,定要把这哥儿要回来。
“你现在,要么把卖身契和那贱籍哥儿交出来,要么还我银子!”李老太拍着门喊道。
“陆明远!你给我滚出来!出来!”
“你目无长辈,德行有亏,信不信我去县里告你,让县官大老爷罢了你院试的资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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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回村(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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