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平安的平安夜

文森特懵了,条件反射般追着井弦的身影就往下滑,半小时后,他最终在坡底找到了躺在那里动弹不得的井弦。

“我就说我不行吧!”井弦哭丧着脸。

“疼吗?哪里疼?”文森特低声问道。

看着眼前受伤的男人,不断涌出的内疚,担忧,后悔交织在一起,拧成一股,疯狂地抽打文森特的心口,让他感觉心疼的要命。

他后悔,后悔到无以言表,后悔就不该去逗弄井弦,怂恿他滑红道,害得他受伤。他现在恨不得把自己从山上扔下来,如果可能,他希望能代替井弦受伤,代替他疼。

“不疼,就是腿不能动了。”井弦努力笑了笑,反而宽慰起文森特来,他看出了文森特的内疚。

井弦这个“不疼”也不是完全在安慰文森特,此时此刻,他确实不怎么疼——人受伤后,由于恐惧、疼痛、损伤、失血和低血容量使交感神经兴奋,交感神经纤维末梢去甲肾上腺素释放增多,同时使肾上腺素迅速增加,导致血中儿茶酚胺浓度大幅度上升,导致暂时不会感到疼痛。

文森特沉默地低下头,帮井弦检查了一下状况,感觉他的小腿骨头断了。他掏出手机准备叫救援,但救援电话拨打了好几次都拨不出去,他仔细一看屏幕,没信号。

文森特慌了。

之前本就懊恼的心情此刻瞬间注入了大量的恐惧,憋得他喘不上气,他开始怕了,怕井弦受苦遭罪,怕井弦落下后遗症,怕井弦因为救援不及时而死,最怕的还是井弦因此埋怨自己,不原谅自己。

至于自己的死活,他压根没考虑。

“怎么了?”井弦察觉到了文森特神情不对。

“没什么,就是这边林子太密,又是山窝,没信号,出了被山遮挡的地带就好了。”文森特故作云淡风轻道,他不想井弦担心,但又没办法骗他。

“我们怎么出去?我走不了路了。”井弦感觉开始疼了,他的脸色开始发白,嘴唇抖动,额角全是汗珠。

“有我在呢,你怕什么?”文森特拆掉脚上的雪板,随手一扔,弯腰把井弦打横抱了起来,开始往山下走,“你搂紧我。”

他本来想背着井弦,那样会省力很多,但顾及到井弦的腿伤,目前这个姿势虽然很费力,但对井弦来说伤害最小。

“为什么往山下走?”井弦认为从哪来的就要回哪去。

“你摔下来那个坡太陡了,我带着你是爬不上去的,这附近都是雪场,到处都是基站,往下走一走就会有信号的。”文森特安慰井弦道。

但其实他就是瞎说,他并不了解这里的地形,他也是第一次来瑞士滑雪,之前都在法国境内,他这么说就是想让井弦安心下来。

井弦听完点了点头,此时的他疼得已经说不出话了。

文森特就这么抱着井弦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下走去,这个姿势难度极高,不带人都不一定能走稳,更何况他还抱着个大男人。但他必须这么做,他不能让井弦出事。

天擦黑时,他们还真就来到一处小平原,平原中心有一个木屋。

文森特抱着井弦进了小木屋。这木屋应该是之前猎户打猎时用来歇脚的地方,里面是空的,没有家具,四处漏风,看样子废弃很久了。

文森特放下井弦,拿出手机看了看,依然没有信号,心凉了大半截。

他原本打算把井弦放在小屋里,自己去寻求救援的,但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并且开始下雪了,天气越来越恶劣。

而且,再怎么说井弦也是个身高183的大男人,抱着他走了好几个小时,说一点不累,那是不可能的,但文森特不敢表现出丝毫疲累,他怕井弦看到。

但此时此刻,他真的完全走不动了。

“咱们在这里过夜吧?”文森特提议,“明天雪停了我下山去找救援,今晚先避一避。”

“好。”井弦虚虚应了一声。

井弦也在硬撑,他都快疼晕过去了,煞白一张脸,死咬着嘴唇。

文森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找了最背风的角落,轻轻地把井弦抱起来,放在那,然后搜集了这屋里所有能搜集到的东西,软的就盖在井弦身上帮他保暖,硬的就堆在他身边帮他挡风。

安顿好井弦后,文森特出了小屋,绕着小屋转了一圈后,最后通过后山墙边那只剩半截的梯子爬上了屋顶。他摘下手套,用僵硬的手指编辑好一条求救信息后,按下发送键,然后把手机摆放在烟囱的边沿上——一旦有了信号,信息就能发出去了。

文森特回到小屋,走到井弦面前坐下,用自己作为保温材料,把井弦圈在怀里。

“我再也不滑雪了,这辈子。”井弦小声说道。

“嗯,不滑了,以后都不滑了。”文森特的后悔此时到达了巅峰。

“今天好像是平安夜,咱俩这个平安夜,不怎么平安啊。”井弦拉开颤抖的嘴唇努力笑了笑。

“别管什么平安夜,无聊的节日。”

“你不过吗?”

“中国人过什么圣诞节,又不信上帝。”文森特轻声说道。

“你说,我要是死在这,是归上帝管,还是归阎王管?”井弦问道。

文森特想了想说:“根据国际法惯例,一个人如果死了,归事发地相关部门进行善后,所以如果死在瑞士,第一时间归瑞士暂管,估计会询问你的意愿,要在本地安息还是回原籍。但我建议还是回原籍投胎,因为你知道的,欧洲办事效率太慢,会严重影响轮回的效率……”

听到这里,井弦开始笑了。

文森特继续道:“……中国毕竟有六道轮回,下辈子想当啥都有可能,选择多,欧洲不是地狱就是天堂,无趣。但就是从地狱去地府的签证可能会比较麻烦。万一回不去埋在这里就麻烦了,国内给你烧纸钱还有时差,得大白天烧,而且跨国还要扣手续费,汇率还不稳定。所以我建议还是回国再死……”

听到这里,井弦已经笑得不能自已了。

文森特接着说:“……为了下辈子非要安息在这里也不是不行,但下辈子投胎欧洲的几率并不会因此升高,因为欧洲都快没有欧洲人了,运气好能投胎个四代五代移民后裔,运气不好就去非洲了,毕竟也不远。”

他是故意逗井弦笑的,想借此缓解井弦的紧张和焦虑。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井弦放声大笑了出来,笑完后,他忽然低声说道:“明天圣诞节,法国人是不是都要送礼物的?你收到过圣诞礼物吗?”

“嗯,我妈每年都会给我准备,趁我睡着放在床头,骗说是圣诞老人来过,我都要笑死了,幼稚!”

“其实,我还是挺羡慕你的,文娜虽然不靠谱,但是她很爱你。而我妈,生我出来,就是为了拴住卫东,卫东没拴住,我就没了价值,不对,我这张脸还有价值,让她用来怀念卫东,我就是个替身。别说逢年过节了,我的生日她从未送过我礼物。而卫东,他根本不在乎我这个人存在。我这辈子可笑吧?”井弦有点想哭,但他感觉眼泪都冻结在了眼底,一滴也流不出来。

“人的价值什么时候由父母爱不爱自己来决定了?你不要妄自菲薄,你不可笑。不爱你,是他们的损失。”文森特苍白地安慰他道。

文森特的心已经被这种叫心疼的情绪完全塞满了,心底好像有什么被撼动了一般,震得他脑袋里嗡嗡作响。

“好冷。”井弦低声呢喃道。

文森特把自己的围巾帽子摘了下来,把井弦的脸包得严严实实,最后把外套脱下,把井弦抱在怀中,用外套把井弦裹得死死的。

“我会不会死?”

“不会,我不会让你死的。”文森特用力抱了抱他。

他决定,雪一停,就立刻下山去找救援,哪怕一命换一命也是值得的。

外面山风呼啸,屋内一片平静。

很快,井弦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应该是睡着了,文森特强打着精神,努力保持着姿势不变,拥着井弦,生怕他被风吹到,然而自己已经被冻到四肢麻木了。

天蒙蒙亮时,依然保持那个姿势不动的文森特透过木屋墙上的缝隙,看到了外面的强光电筒的亮光。

有人来了。

紧接着他听到了雪地摩托的轰鸣声,女孩的尖叫声,开门声,脚步声,紧接着他昏了过去,一种高度紧张后的脱力。

文森特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医院里了。

他惊坐而起,看到旁边病床上躺着的呼吸平稳的井弦,长长松了口气。

“你终于醒了!”阮佳音也顾不得医院墙上禁止喧哗的标识,直接跳起来喊道。

从昨天傍晚发现联系不到文森特和井弦后,她就开始报警,一开始雪场的警察根本不理会她,丫头就在警察局里坐着不走。

她很坚强,处理问题思维也非常成熟——不但没给弗朗索瓦打电话,也没告诉文娜,在确定的结果出来前,她不想多一个人担心。尤其是文娜,她离得那么远,知道了也没用。

后半夜她收到文森特的求救短信后,她拿着短信,带着警察,开着雪地摩托,翻山越岭,按着文森特给的坐标,找到了小木屋。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死了!”阮佳音的声音中都带着哭腔。

看到小木屋里冻僵的文森特后,她是真的吓坏了,井弦被文森特护得很好,身上还有热乎气,但文森特自己几乎已经凉透了。警察把僵硬的文森特从井弦上掰下来的时候,阮佳音号啕大哭起来,她以为他死了。

她再怎么坚强和成熟,也才十七岁,只是个孩子。

“你死了我都不会死!”文森特怼完救命恩人后,命令她道,“你先回去把东西收拾到车上,把车开过来,等井弦醒了,咱们立刻回芒萨。”

“我没驾照。”

“瑞士交警管不了法国人无证驾驶!去吧!”在法规擦边方面,文森特确实专业。

阮佳音点了点头,迈着小碎步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小姑娘走后,文森特下了床,坐在了井弦床边,看着眼前这张还在熟睡的脸,全是后怕和庆幸。

此时,井弦醒了,他看到文森特的第一句话是:

“你也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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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不平安的平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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