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霁月看着他神情懒散，一手插兜，一手推着夹子，位置都没看好就按了，结果投了一个又一个币都夹不起一个，那随意浪费的土豪样看得她恨不得把他的币全部抢过来。
偏生李朔还了如指掌地冷哼了一声说，“这机器被设置过，没人夹得起的。”
程霁月抿了抿唇，走向一个装满热播电影捉妖记里的小妖怪‘胡巴’的娃娃机，她没有急着夹，而是先前后左右地观察精准位置才按下夹子，只见那不锈钢叉子从‘胡巴’的胳肢窝穿过再收紧夹起。
这个过程，李朔看得愣住，眼睛定定地盯着夹子把那只蠢萌‘萝卜头’稳稳地给抓了出来，直到掉落到出口....
程霁月弯腰拿了出来，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抿唇笑了笑。
这个机器刚才李朔也抓过，费了四五个币都没抓到，程霁月只是一个币就夹起来了。
“送你。”为了回报他给她的币，程霁月把玩了一下就把那只‘胡巴’玩偶递给了李朔。
然后她转身去其他娃娃机也夹了几次，仅用三个币，就又夹了只娃娃出来，程霁月抛了抛另一个‘粉猪’，洋洋自得道，“嗯，这只送给露露了。”
李朔低头看着手里那只青白色的‘萝卜’玩偶，形状有些怪异，但很萌。
他勾了勾唇，眼底带了些笑意，这还是，人生第一次有人送他这种廉价的玩偶，可这种心情倒是却比别人送他限量版的手办模型要愉悦得多。
想到刚才他误进了隔壁卫北的KTV包房，看到她一身清丽地坐在那儿，听着别人要她做女朋友的话，那一瞬他心底油然而生了一股莫名的烦躁感，复杂且郁闷，就好像自己看中的，觊觎的东西即将要被抢走似的。
李朔自幼家境优越，许多喜欢的，想要的，几乎动动嘴就能唾手可得，他性格寡淡，一直以来，除了画画这样一个爱好，对其他的人和物都没什么多大的感觉，直到转学过来遇到她....
她很特别，也很矛盾，至少再过去的十几年人生里，他真的从来没遇到过这样一个能扰乱他心神的女孩子。
“刚才.....”李朔迟疑片刻，还是问道，“那个男生让你做他女朋友，你答应了吗？”
程霁月最后一枚币投进去，目光专注地盯着那个玩偶，在调整夹子的方位。
闻言，她毫不在意地说道，“没有。”
李朔眉头一展，他下意识又问，“为什么？”
“我对他没感觉。”
在倒计时还有几秒，程霁月左看看右看看，确认那爪子落下是否能穿过玩偶的胳肢窝卡住带出来时，她就听到了李朔那平静淡然却犹如投石入湖的话。
“那你.....对我有感觉吗？”
程霁月蓦地愣住，一偏头就撞入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漆黑深沉就像海洋里庞大的漩涡，仿佛一不留神就会吸噬进去....
耳边机器泛着红光的倒计时轻轻的‘咚咚’声响起，她恍若未闻。
直到那夹子自动落下，准确穿过那玩偶的腋下，再抓起，在即将拖到出口时，那夹子却顿了一下，玩偶松了，重新掉回了原地。
程霁月没想到短短的一个晚上，就接连收到了两个学校里风云人物表露的心意。
她何德何能，一个穷山恶水的破山村出来的女孩，受到他们的青睐？
程霁月眼底一下子复杂了起来，面对卫北她且能做到平静如水，果断拒绝，可面对李朔，她却犹豫了。
许是这段时间来他若隐若无，或多或少给了她一些特殊的关照，她还以为是错觉甚至认为自己自作多情，可如今听他主动说出来，不知为何，心底那股刻在骨子里的悲凉和不堪几乎一瞬间齐齐涌上了心头。
程霁月攥紧手里最后一颗币，敛下眸，语气带着苦涩，“我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是富贵人家多才多艺的翩翩公子，她只不过是乡下村野拼命要跑出来的灰姑娘，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她不会遇到仙女教母给她开金手指，她仅有的一点体面甚至连那场舞会的门口都进不去。
李朔皱眉，“什么意思？”
程霁月闭了闭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正好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周博量调侃的声音。
“我妹说你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原来跑这里跟‘牛奶西施’夹娃娃呢！”
李朔和程霁月闻声回头一看，前者皱了皱眉，后者凝神看了一会，只觉得他们有种熟悉的感觉。
可能见李朔久久未归，周博量两兄妹也来到了KTV大厅。
周笙笙巧笑倩兮地对李朔道，“渺渺这个五音不全的麦霸，我们听得耳朵要起茧子了，跑出来透透气，没想到你在大厅这边呢。”
说着，她那卡姿兰般的大眼睛看向程霁月，眨巴道，“咦，你同学也在这呀？今晚在这边兼职吗？”
这话一落，程霁月终于想起来了。
之前国庆节在超市兼职做促销员时，有几个男女生过来二话不说跟她拿了几箱牛奶，还说帮她冲业绩，原来是他们！
没想到他们竟然都是李朔的朋友.....
所以那一次的突兀也算是有了解释，原来当时李朔也注意到了她在兼职，所以才拜托他的朋友来关照她的吧？
程霁月深深地看向李朔，李朔神色有些不自然，他给她简单介绍了一下周博量和周笙笙，也跟他们替程霁月解释了她今晚不是来这兼职，而是参加生日聚会。
周笙笙走到李朔身边，虽没有肢体接触，但那熟稔的亲密感，任谁都看得出他们是相识已久的青梅竹马。
她看向程霁月，笑容意味深长道，“这么巧，我们也有生日聚会，一起去吃块蛋糕吧？”
程霁月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疏远，她淡笑道，“谢谢，蛋糕我吃腻了，就不去打扰了。”
话一落，周笙笙嘴角微僵，她的邀请可是多少女生求都求不来的，虽然她并不是真心相邀，可眼前这个女生居然真不客气。
周博量摆了摆手，大咧咧笑道，“有什么打扰的，你是阿朔的同学，等下我们还去射击俱乐部，你有空也来玩玩呗！”
闻言，李朔看向程霁月，目光认真，“你想去吗？我可以教你射击。”
“还是不了，那不是我能玩得起的地方。”程霁月摇头婉拒，她冲李朔笑了笑，“你们玩吧，谢谢你的币，我先走了。”
说罢，她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周博量看着程霁月毫不拖泥带水离开的背影，纤细单薄却一身清落，不由啧啧了几声，“居然还有女生对我们不感冒，拒绝得那么干脆！”
他碰了碰李朔的肩膀，促狭道，“你这同学有点儿性格，搞得我也想转校了。”
李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那一眼里似乎有责备他们打扰到他的意味。
周博量摸了摸鼻子，厚着脸皮当没看到，可当转眼看到他手里的玩偶，顿时好奇地一把手拿了过来打量，“这玩意这么丑，你夹的啊？”
李朔眉眼一沉，劈手又夺了回来，“别碰！”
“看下怎么了！”周博量嚷嚷道。
周笙笙看向李朔手里的玩偶，帮他怼哥哥，“你想要就自己夹嘛，拿别人的干嘛啊！”
周博量哼声，“好啊，你就知道胳膊拐出不拐入！”
周笙笙脸一红，打了他一下，“你胡说什么呀！”
打闹了下，周笙笙又看到李朔垂眸摩挲着那只‘萝卜’玩偶怔怔出神的样子，忍不住说道，“这个‘胡巴’好可爱，能送我吗？”
话一落，李朔回过神来，掩去眼底的落寞和复杂，收起玩偶，语气平静道，“不行，这也是别人送我的。”
周笙笙一愣，“是刚才那个女同学送的吗？”
周博量见李朔默认，又忍不住插嘴调侃道，“我说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上次喊我们帮她买牛奶，这次独自跑出来陪她夹娃娃，这可不像你个性啊！”
话一落，周笙笙脸色变得凝重，满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李朔。
李朔沉吟片刻后竟直接点了点头，承认了。
他一向不喜欢藏着掖着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他确实对程霁月有好感，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虽然现在看来，人家似乎对他不是很感兴趣，他得好好琢磨一下是不是自己没有魅力。
无视两人的震惊，李朔也懒得多说，只蹙眉道，“回去了，全都跑出来把‘生日主角’落在KTV房像什么样？”
说罢，他转身就走了。
周博量消化了好一会才接受李朔这个万年冰石情窦初开的消息，他第一时间是看向自己的妹妹，只见周笙笙脸蛋苍白，眼里流露出的黯然失落看着他都不忍心了。
他们几个从小一起玩到大，自家妹妹有啥心思他还看不出来吗？
暗恋和追随这么多年，如今还没修成正果就横刀出来一个‘程’咬金，这叫她怎么接受得了？
虽然李朔从来没有对她表示过‘喜欢’的意思，他也知道他只把她当妹妹看待，可他就是不忍心看到妹妹伤心才不愿说穿的。
“笙笙.....”周博量动了动嘴，正想说点什么安慰她。
“什么都别说，我自有我的打算。”
周笙笙眼底划过深色，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稍稍片刻后，她原本难看的脸色一转，忽然从周博量口袋钱包里掏出五十块，径直走到旁边兑换了几十个币。
她没什么耐心，乱夹一通，折腾了好一会才夹到三四只玩偶后，脸色这才晴转阴，兴高采烈地拎着回去去找李朔了。
周博量看得咋舌不已，五十块都能买个大号的了，非要费工夫夹那么几个小不点干啥.....
KTV的走廊四通八达，要不是记着房号按照顺序找，否则都要迷路了。
等程霁月回到那个包房走廊时，就看见黎露抱手靠在走廊，一脸不耐烦和嫌恶，赵阳宇站在她对面不知道在说什么，总之脸色不好看。
黎露见程霁月回来了，顿时走过来抱住她手，说道，“走，月月我们进去。”
程霁月看了赵阳宇一眼，点了点头。
赵阳宇见此皱眉，冲着黎露再次强调，“复合的事，你好好考虑一下，别跟里面那些男生鬼混了，他们对你可没安好心！”
话一落，黎露不悦了，猛地转过身盯着他，“我看你就没安好心！”
“我都不喜欢你了还复合什么啊？我爱跟谁鬼混就跟谁混，你管得着吗？！”
赵阳宇脸色一白，皱眉道，“不喜欢我为什么还接受我的邀请一起打游戏？不换情侣游戏名还穿得那么花枝招展来勾引我？！”
赵阳宇的话差点把黎露给气笑了，“分明是你死皮赖脸地邀请，我赏脸跟你打两把是想让你看看我不是只会抢人头的法师，我还是全场MVP！”
她牙尖嘴利地开炮，“不像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拿个射手傻站在一边射射射！”
赵阳宇，“.......”
“游戏昵称你提醒我了，我等下回去就买个改名卡给改了！”黎露讽刺，“还有，我改天穿套比基尼出来亮亮相，看看是不是只勾引你一个男生！”
程霁月听着她的话很想笑，碍于场合不对只得忍着，而赵阳宇的脸色那一刻简直差到了极点，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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