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
阴暗的天空下是鬼界无边无际的土地，雨水疯狂冲刷着焦黑的地面，雷声冲击着人们耳内的鼓膜，肮脏的浑水尽数涌入悬崖下的河流，河流旁的山洞处，黑发女人倒在墙边，双眸紧闭，另一个白发女人挡在她面前看着来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杜年，好久不见，今天能在这里看见你还真是意外的惊喜。”对面的女人笑道。
雨水顺着杜年的下颌线缓缓滴下，最终落入她脚下的水坑，砸出几圈普通的波纹，那几圈波纹和其他连续不断的波纹融在一起，把杜年在水中残破不全的倒影又搅得模糊不清。
杜年神色阴冷：“可是看见你在这儿，我就不怎么高兴了。”她握紧了腰侧那把长铜匕首。
轰隆——
雷声大作。
杜年一个箭步冲上去，朝那人的面门狠狠劈去！那人反应迅速地侧身一躲，冰冷的刀锋贴身而过，凌厉的风刷地扫起她脸侧的发丝，那人转身抬脚就要踹向杜年的腹部！杜年一击不成飞速退后两步，堪堪避过这狠厉的一腿。
女人看杜年眼神变得充满杀戮，双手抬起做出防御姿势：“刚见面就打打杀杀，多不好。”
“哦？这也算见面吗？你不都没用真身来吗？”杜年在雨中挑挑眉，“既然只是分身……”
她抬头轻蔑地看着那人，微微扬起嘴角：“那死了也没什么关系吧。”
女人神色一变，抬手就准备结印逃离，杜年不给她任何机会，抓着匕首朝女人狠狠掷去！
电光石火间，女人受到强烈的冲击，下一刻她就被匕首穿透右肩死死地钉在了身后的巨石上！
剧烈的疼痛随之而来，鲜血迅速染红了她身上的白衣，女人咬牙抬起头，对上了杜年近在咫尺的眼睛。
原来她的速度已经快到了这般。女人在疼痛中这样想着，她的冷汗融在雨水流下来，白衣上的血迹也被冲淡了些许。
杜年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不知道吗？拿到这份力量的我，是全盛的。”
短短两分钟，仅仅两招就已经注定了她的命运。
杜年白皙的手覆上匕首柄：“于潇，你可真是天道的一条好狗啊，当年程垢对你那么好，你转头就忘了，现在反而趴在乔呈脚底下汪汪叫。”她面无表情地拔出匕首。
“唔！”于潇没有了匕首的束缚，剧痛之下跌在了泥泞的地上，吃痛控制不住地闷哼一声。
“现在你们又在打什么主意呢？”
于潇颤抖着左手轻轻捂着肩膀，没吭声。
“轰隆——”又打雷了。
闪电的光映着杜年那张精致的脸，阴暗的天空下，杜年站在她面前，俯视着她，仿佛深渊的白发魔鬼。
魔鬼俯身，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带着笑意：“想杀了我？还是想杀程隅？”
她举起了匕首：“告诉乔呈，看看这次咱们谁先死。”
刀光一闪而过，于潇的瞳孔瞬间放大，疼痛使她身体颤抖，她最后忍着疼痛抬起头：“杜年……我还是……希望你能、能……咳咳、咳，好、好好的……活下去的……”
然后于潇这个人就像沾了水的泥塑一样，变成褐色化成了一摊泥，落在了杜年脚边。
杜年站直身子，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沾满鲜血的匕首沉默片刻，然后转身朝着原本的山洞走去。
杜年收起匕首，蹲在黑发女人身边，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脸：“程隅？程隅？”
程隅的黑色长发如泼墨，凌乱地散在水中，她好看的眉眼间透露出痛苦，一袭黑衣把程隅的脸衬的更加苍白，看得杜年一阵心疼。
“醒醒，小鱼儿。”
程隅依然双眸紧闭。
杜年不再废话，勉强一米六的个子背起了程隅这个差不多一米八的大个儿，杜年不急不慢，稳稳当当地走着。
她忽然想到什么，就随便施了咒，一边在头顶设了一个足够大的屏障，确保不会淋到程隅，一边又施咒烤干程隅和自己背部的衣服。
这样程隅肯定就舒服多了，她想，才刚刚恢复一点力量，还是省着用的好。
于是她就湿着半边衣服，深一脚浅一脚地背着程隅走出了雾气沉沉的荒林
两周前，在人界的杜年被余林林找到，才刚刚恢复记忆，记起了自己是谁，要干什么，再三权衡之下，她决定先来鬼界，于是马不停蹄地来了。
刚刚开学的初秋九月，她来到了鬼界。
两周前。
她穿着白衫黑裤来到了传说中的鬼界。
鬼界并没有传说中的隐天蔽日，处处血腥，反而和人界妖界差不多，大多数人仪容都还正常，有的鬼穷困潦倒有的鬼家财万贯，有的尖酸刻薄有的心地善良，和人界完全没什么两样，要说区别，大概就是一个死了，一个活着。
自由集市、拍卖市场、超市酒店应有尽有，古装现装交叉着来，有人披着猎猎长袍在街上晃悠，也有人穿着人字拖和小贩讨价还价，偶尔还能看见几只妖怪。
“老板，上一次在你们这里买的那个最新款冥界游戏机怎么刚玩了一周就坏了啊。”
“哎呀，我们这里只支持五天无理由退货……”
“相公，今晚汝家想吃火锅。”
“好好好，都依娘子。”
“妈的，别以为你是哪朝皇帝我就怕你，老娘做生意比你有钱多了！把钱给老娘还回来！”
“你好，我们是鬼冥界执法队的，听说你们这里涉嫌虐待鬼，我们……”
杜年含着一根葡萄味的棒棒糖，最后准备在一家看起来很老的客栈歇一歇。
“这位客官，有什么需要的？”古装打扮的小二坐在柜台后，一边说一边低头刷着短视频。
“啊……”杜年看着柜台前放的收款二维码陷入了一瞬间的尴尬，“一壶茶……”
小二把眼睛从手机上挪开，看着杜年；“冰红茶100冥币一瓶，人币3块，扫码现金都可以。”
杜年：“……现金吧。”
两分钟后，她坐在墙角的桌子旁，看着小二毕恭毕敬地端上来一瓶冰红茶。
杜年看着小二打开冰红茶，把冰红茶往茶壶里倒，然后又倒进茶杯里，久久不能理解。
杜年轻咳一声试图缓解尴尬：“咳，那什么先生，我初来乍到不是很熟，这鬼界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小二抬头瞥了她一眼。
杜年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显示时间，挠挠自己的头，一头长长的白发格外显眼：“顺便再要一盘土豆丝一……呃不，两碗面。”
小二笑笑：“好嘞，厨房，一盘土豆丝两碗面！”然后他环视一圈，确定没有需要招待的客人，就高高兴兴地坐在杜年对面，毫不见外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冰红茶。
小二大大方方地开口了：“妹妹看起来很年轻啊，怎么年纪轻轻的……”
她被余林林找到的时候，按人界的标准来算是十八岁高三，恢复记忆的瞬间头发就白了。
“哦，我是高考晚上学习猝死的。”杜年胡诌起来脸不红心不跳，“我生前听说咱们鬼界人才云集，我一直崇拜的很多千古名人都在呢。”
小二听了露出惋惜的神情，觉得杜年死得惨：“哎呀，那些千古名人都不在咱们这块，人家有钱得很呐，不过你也不用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咱们这块都是差不多的。”
杜年点点头：“哦，哎那咱们是不是也有个什么很厉害的领主啊？”
“可不是嘛！”小二把冰红茶一饮而尽猛拍大腿，脸上的自豪之情溢于言表，“咱们这一代的领主，也就是鬼王，一等一的能耐！我是死了得有千年了，就没见过这么霸气的女人！”
女人？杜年心中微微打出一个问号。
自古以来，女上位者少之又少，鬼界这么多年大概也就只有他口中这一个女鬼王了。
“是个女人？”
小二越说越激动，手不由自主地胡乱比划起来：“咱们这一代掌权的领主啊，叫程隅。”
杜年喝冰红茶的手一僵。
程隅？
杜年道：“哪个程哪个隅？”
“前程似锦的程，隅是……呃一个像配偶的偶的那个隅！”小二死的太早，文化程度不高，能憋出这几个词已经是难为他了。
这个名字少见，很大概率就是她，可是，她知道的程隅明明是个妖。
“那怎么个霸气法？”
小二说：“你知道当今天界吗？就是全是神仙的那个。”
杜年还真知道，要是换个普通人，可能就不知道了，人界的领主把消息封锁得很好，大多数人都以为世界上只有人存在，所谓的牛鬼蛇神都是他们自己的幻想。
杜年谨慎地点点头。
“前几年天界大开杀戒，把妖怪都杀的差不多喽，本来下一个遭殃的就是咱们，可是有咱们领主，天界的人就不敢来打了，就连跑出来的妖怪都往咱们这边逃、寻求保护呢。”
“而且咱们领域和那个妖王还是朋友呢。”
“妖王？”杜年问，“妖界不是被屠了吗？怎么还有妖王？”
小二笑道：“妹妹懂得还不少，妖界是被打了不错，但也就止于地盘被占了，妖怪都被抓了，只有一部分被杀了而已，那妖界不得准备准备东山再起，所以新的妖王就诞生了呗，只是家回不去了，他自己在人界有一个临时的地盘。”
“他怎么在人界有地盘？不是说他们都跑到鬼节界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小二说，“哦还有，因为你是新人嘛，肯定会有很多事不懂，所以以后如果不小心招惹了什么人，可以去咱们这条街的街东头一个叫平客殿的地方，只要你死了不超过十年，他们都能给你解决。”
饭菜端了上来，杜年若有所思地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小二倒是狼吞虎咽吃了不少。
杜年看了看时间，又瞥了一眼小儿，偷偷在自己的碗底下压了点东西，转头对着小二笑笑：“今天就多谢先生了，让我知道了不少东西，还得麻烦先生自己收拾碗筷了。”
她最后拿筷子在小二的注视下笑着敲了敲自己的碗，然后站起来，不带一丝风尘地走了。
小二愣了几秒，立马挪开了杜年的碗，两张五十万的冥币大钞映入他的眼帘，小二看着杜年坐过的空荡荡的座位，冷汗刷地下来了。
他们聊了很久，再想想现在……她说的应该都是假的……
这是……封口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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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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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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