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在楼上某间包厢里的秦谆勾着窗边的百叶窗，从缝隙里将收银台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直到陆柿回到座位上，他才收回视线。
李文垣适时地合上百叶窗，毕恭毕敬地问：“王，为什么不把陆小少爷接回来？他在您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秦谆面色幽深地靠坐在沙发上，抬起的指尖上凝聚出一团紫色小火苗，他道：“这是他们的前世因果，不可插手。”
“可是陆小少爷和您的因果……”李文垣的话尚未说完，被秦谆的一个眼神震慑而噤了声。
“这二十年，我和他的因果已经了了。”秦谆看着在指尖跳跃的紫色小火苗，低声道。
“那位……真是神界那位？”
“李文垣，”秦谆收起小火苗，叫了他的正名，“你跟我多少年了？”
“不算在人界这段时日的话，足足三千六百年。”
“三千六百年，还没学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秦谆冷哼一声。
“我这不是看您等了他上万……”
“住口！”秦谆低吼一声，包厢里所有的瓷器用具应声碎裂，茶水从断裂的杯口流淌出来，滑落在木地板上，飘起淡淡的茶香。
李文垣受到来自秦谆的压迫，面色惨白，不敢再言。
“叮——”
秦谆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了新消息提示的声音，这是他专门为某人设置的特别提示音。
L：你出差回来怎么不告诉我？
L：中秋节快乐。
秦谆反复看着这两条消息，过了几分钟才纾解了眉头，他收起手机，说：“回公司。”
“今天中秋，全体员工都放假了……”李文垣出声提醒他。
“你的意思是，你也想放假了是吗？”秦谆的语气又冷了下来。
李文垣做了个闭上嘴的动手，心想真是伴王如伴虎，偏偏他还管不住嘴，总要说几句足以惹恼秦谆的废话。
没错，就是废话，他总是在事后才很有自知之明。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陆柿和荀聿也相继从店里离开。
八点多，还没看到月亮的影子。
走出店门，陆柿就要把手机钱包里的钱都转给荀聿，他也坦白说了刚刚这顿饭是秦谆买的单。
他担心荀聿会不高兴，好几次偷偷打量荀聿的神色。
荀聿哪会看不出他的心思，忍了半路才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我不介意。”
“我才没有在想这个……”陆柿歪头躲荀聿的手，“就算你介意，我也可以把钱还给他。”
“不用，你跟他这么多年的感情，一顿饭而已。”
“我们就是普通的兄友弟恭的关系，你不要多想。”陆柿愈发地觉得荀聿好像从不开心到现在吃醋了。
“我没有多想。”荀聿说。
“最好是没有。”陆柿说完先小跑上楼了，在楼梯中转的地方停下，转身看着走上来的荀聿。
“你能不能三步就走到我这里？”
“试试。”荀聿说着长腿一迈，一步跨过了三个台阶，两步之后还剩四个台阶。
陆柿觉得一步跨四个台阶可能比较吃力，况且没有抓力的地方，他把手伸出来：“抓着我。”
荀聿朝上看，伸手握着陆柿的手，同时脚下用了劲，跨过了四个台阶来到陆柿身边。
陆柿看荀聿如此轻松，觉得自己好像被玩弄了。
他想把荀聿的手甩开，但是他越甩，荀聿握得更紧。
荀聿的手比他的大且有劲，听说以前打拳拿过奖，手上的劲都这么大了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这么有劲。
思及此，他忍不住打量。
但是荀聿身上穿上卫衣，什么也看不出来。
荀聿不像他们天气热的时候会光膀子，他一年四季都会套着上衣和长裤，陆柿只知道他一直保持着一定的健身频率，想必腿部、胸部还有肩背处的肌肉情况都比较理想。
细想一下，在这段时日，陆柿见过的最大尺度无非是他洗完澡穿浴袍的一幕。
长袖浴袍把他身上的肌肉全都藏得严严实实。
荀聿瞧陆柿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便牵着他的手上楼，问道：“在想什么？”
陆柿摇头：“没什么。”
“心里有事不用瞒着我，”荀聿总是比陆柿快半步，他说话时回头看陆柿，视线由上而下，看不清他被头发遮住的眼睛，转回头后才说后面一句，“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只是在想，你的身材是不是很好……”陆柿觉得这句话说出来还蛮让人感到羞耻的，“这算事吗？”
“我的……事让你感到好奇吗？”荀聿略有迟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就突然，好奇的。”
“那你想看吗？”说话间，他们抵达四楼和五楼之间的拐角平台处，荀聿在前面停下，转身看着陆柿。
随着话落和停止的脚步，本来忽闪忽闪工作着的声控灯也彻底熄灭，楼梯拐角处的窗户很小，而且老旧的玻璃窗早就被岁月积累的尘垢遮住一大半，既不透光也不通风。
他们陷入在这片狭窄又充斥着霉潮味的黑暗中。
生理性地让人不愿停留，但又心理性地不愿离去想继续这个话题。
陆柿看不清荀聿的表情，心知对方也看不清自己，他咬牙轻声说：“……可以看吗？”
他的声音足够轻，以至于声控灯没有受到感应。
这让他松了口气，但尽管如此，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他连荀聿模糊的影子都不敢再看，只能把视线往下看着楼梯。
男生之间光个膀子互相观摩打量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刚开学那阵子他在宿舍洗完澡也都是在腰上围着浴巾就从浴室出来了，更不提有时候陈鹰穿着内裤在宿舍里晃悠。
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把这些事情放在荀聿身上，一切都变得暧昧起来。
到底是谁主动打开这条暧昧通道的呢？
荀聿没有回答，但牵着陆柿的手松了松，改成抓着他的手腕，接着他听到轻微的衣服摩擦的声响，下一刻，他的手指触上一片温热的皮肤。
荀聿压着他的手，让从他指尖到手掌心，一一感受。
陆柿此刻身上所有的感官都汇聚在手上，尽管在这片令人浑身不适的空间里依旧被无限放大，他触碰到荀聿腹间的肌肤纹理，紧绷且有力量，再往上，摸到胸肌的时候他颤了一下想把手抽回来，但被荀聿紧紧压着，完全贴在上面。
肌肤之下是荀聿的心脏，一跳一跳的，十分热情。
“这样够吗？”荀聿的声音很轻，也很近，声控灯闪了一下，像一束瞬发的烟花，又灭掉。
“嗯……”陆柿疑惑地抬头，对上荀聿模糊不清的脸，“够，够了。”
荀聿听后轻笑了一声，这才把陆柿的手从衣服里抽出来，攥着他的手腕上楼。
脚步声响起，声控灯常亮，直到他们进屋。迟来的月光从楼道窗户的缝隙里照射进来，但已无人迎接。
……
隔天上午，陆柿被电话铃声吵醒。
他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闭着眼睛点了接听：“……喂？”
电话里传来张俞精神抖擞的声音：“儿子，还睡呢？”
“妈？”陆柿睁开眼，看了眼手机屏幕确认，“昨天不是说过中秋快乐了吗，今天这么早做什么？”
“都中午了还早？”张俞那边压着声音，“你猜我和你爸现在在哪儿！”
陆柿懒得猜，直接问她在哪里。
“我们在秦谆公司楼下，听说他出差回来了，你爸一天都等不及要来找他，九头牛都拉不住！”
前阵子陆荃拿到那一百多万起步资金后马上注册了新公司，并且顺利获得几轮神秘融资，凭着他多年的人脉资源，如今手上也有不少项目，团队也在日益壮大。
“然后呢，你们见到他了吗？”陆柿心如止水，看着天花板，嘴上看似关心他们的事情，其实心里又想起昨晚在楼道里发生的一切，他和荀聿的暧昧已经浓重到就剩一层窗户纸，随时可破。
“见到了见到了，”张俞越说越高兴，“他身边那个李秘书跟你爸约了时间，到时候具体谈项目的事情。”
“哦……”陆柿觉得秦谆会和陆荃合作跟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秦准一向公私分明，这也是为什么尽管他和秦谆的关系好到足以称兄道弟，其实他爸妈私底下都不曾见过秦谆一面。
平常人想见秦谆一面，只要秦谆不愿，就别想见到他。
如今他们已经碰过面，并且让李秘书出面谈项目，看来陆荃和秦谆的合作是板上钉钉了。
陆柿感到悲喜交加，跟张俞又闲聊几句才挂了电话。
电话挂了，他也睡意全无，先在群里回了荀聿的消息，再打开秦谆的聊天窗口，发现昨天那两条消息都没收到回复。
陆柿“切”了一声，还是打下一句话发出来。
L：我爸这事儿，谢谢。
与此同时，在秦王财团大楼六十六层的某间会议室里，正在用秦谆手机投屏的幕布画面里弹出了这条消息。
秦谆看到弹出来的消息，一秒坐正，打开聊天窗回复。
秦谆：和你爸合作，不是因为你。
L：我又没说和我有关！而且我爸也是很有实力的好不好？你等着瞧吧！
财团高层大佬们看着突然停下会议并公然聊天的秦谆，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把视线放在投影幕布上。
等了四五分钟，才见秦谆把手机放下，接着听到他对站在一边的李秘书说：“陆荃那边你挑个不大不小的项目，能喂饱就行，喂不饱就弃。”
李文垣颔首：“好的，我知道了。”
秦谆靠回椅子上，心情愉悦：“会议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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