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昕昕不再和她说话,继续打电话,渐渐的办公室里陆续有人起身离开,小杨也坚持不住走了,道:“有消息记得给我回微信啊。”
楚昕昕点了点头,她撑着下巴,一遍又一遍地打着。
一盏灯在楚昕昕的上方亮着,周围全熄了。
“都凌晨3点了,你有病是吧?你不睡觉别人还要睡觉!”电话终于接通。
楚昕昕长久面无表情的面容终于动了动,她提起一口气,尽量用温柔的语气说道:“我代表知心妈妈公司与您商讨一下8月21号晚上七点的新品发布会的活动流程……”
“8月21号我们张哥没时间,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孙林真的无语了,从业这么长时间都没遇到过这么难缠的人。
“根据我司与贵司签订的品牌代言人合同,贵司艺人张高源需要出席我司3场产品的新品发布会以及4次品牌站台,如果贵司不履行此项义务,我司有权提出解约,届时贵司需要赔偿两倍的违约金。”楚昕昕的声音依旧温柔,但是仔细听,话里透出一丝被别人触到底线的威胁。
“你有病吧?又不说不出席,就是那天没空!”孙林道。
“那什么时候有空?”
楚昕昕知道他们觉得自家公司的产品掉价,不愿出席,说没空只是他们的借口。
又想要钱,又不想要得罪粉丝,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天下的好事大多让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占了,还嫌不够?
楚昕昕将早准备的律师函发到了对方微信上。
楚昕昕继续道:“如果不按合同办事,我司有权起诉。到时候合同也会公布,我司实不愿与张高源先生对簿公堂,但是如果实在商谈不下去,我司也会拿起法律武器保卫我司的利益。”
让合同公布,看看某些明星艺人站个台出个面就能赚多少钱,看看某些艺人为了多少钱就把粉丝出卖了?这些粉丝还在心疼着哥哥……
那边沉默了。
过了一会,孙林道:“我们刚结束了一个通告,太晚了所以语气有点不好,这样吧,等8月21号,张哥排练完,我们就过去怎么样。你说是七点的发布会是不是?行,可以,到时候准时参加。”
“好的,多谢您的配合。”楚昕昕很想翻个白眼,可是她连翻白眼都觉得累,也就就此作罢,继续道:“我把时间地点流程发给您,您看下。”
“好的。”
楚昕昕将流程图发给了孙林。
看到手机上发来的一句话:“收到。”
她终于长舒一口气。
楚昕昕关掉电脑,看着桌面杂乱的记事本,她实在没力气收拾了,明天再收拾把。
她站起身,突然一阵眩晕感传来,她把双手撑在桌边,撑了一会儿,内心不由自主的发句一句:好累啊。
她想以往一样鼓励自己道:再坚持坚持,撑过新品发布会就可以小休息一会了,公司还会发季度奖金。
想到季度奖金,楚昕昕感觉自己好了一点,等到眩晕感离开,她检查了公司的所有的灯,把灯关掉,锁好大门,就离开了公司。
走出公司大厦才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这座城市中,高楼大厦间,一轮红的耀眼的太阳在当中,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头,但是仅仅是如此,太阳炽烈的光芒穿过鳞栉次比的大楼,向她照耀了过来,落在她的肩头,她的眼睑上。
不知道是不是太阳强烈的光芒,反而让她眼前一片黑,她听到自己心跳跳的特别快,快的仿佛要跳了出去,眩晕的感觉重卷而来。
她扶着公司大楼的门框,摸索着做到了台阶上,眼前渐渐又恢复光芒,但是眩晕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心脏开始绞痛。
黎明的公司空荡荡的,周围没有一个人。
楚昕昕感觉不好,她颤抖地掏出手机,想要打电话,在点到话筒那个APP图标的时候,突然弹出一条消息,她不小心点了进去,话题名字是——楚昕昕自杀!
凌晨4点,楚昕昕在家中吞安眠药自杀,现在江北人民医院抢救!置顶微博还发了楚昕昕被120拉走的画面。
“天啊,她怎么自杀了?”
“拒绝网暴!到底谁在网络上肆无忌惮的攻击别人?!”
“我一直都在吃瓜,从来没发表任何语言,希望她平安!”
“希望她平安!”
……
从网暴到祈祷,只过去几个小时,热评全变了。
楚昕昕没空细看,立即调开了拨打页面。却在数字键页面停住了。
她该打给谁……
只迟疑了一瞬,她立刻拨打了120。
“我在在福州路407号,我感觉头好晕,心跳好快……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说道最后,楚昕昕几乎带着哭声。
她坐在台阶上,原来……原来无数次想过轻生的她,也是想要活下去的。
她感觉眼前越来越黑,画面越来越模糊,手中握紧的手机字变的扭曲,扭曲到她看不清任何一个字,她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周边一切,想要看清手中的字。
她不想死,即使……即使这样活着,她也不想死!
突然,她又看见了,只是,所有的字怎么都变成三个字,怎么都变成那三个字?!
楚带睇,楚带睇……
她如遇见死神般,把手机扔掉。
“哎,你怎么了?”有人的声音传来。
楚昕昕抬头。她看到了刺眼的光芒映入眼中。好像有人走了过来,但是她看不见,最后一眼,她看到的只是太阳照射过来的光芒。
那么热烈,那么耀眼,能穿透任何黑暗。
像她名字一样。
昕——黎明,天明。
希望我的日子像太阳的光辉一样,破开黑暗,重见光明。
她站在公安局更改名字时,是这样想的。
是的!她的名字叫楚昕昕,即使总是听到别人调侃她的名字和一位女明星同名同姓,但是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名字,而不是楚带睇……
那么屈辱!那么不堪!
别人每念一声,她都会自卑到骨子里去,她自卑的抬不起头了,自卑的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带睇,你弟和别人打架进了牢房!别人要送你弟弟进监狱!”
“快回来!带5万块钱回来!”
“没有?你工作这么多年,怎么会连5万块钱都没有?!”
“什么叫钱都给我了,我能拿多少钱?妈妈养你这么大,给家里补贴一点怎么了?”
“都是因为你改了名字,你弟弟这些年过的日子都不顺畅,带睇这个名字多好?我们村里那么多叫这个名字的,偏你死性子要改名字!真是读书读傻了!”
“你弟弟的事你得负责!他是你亲弟弟啊!”
耳边仿佛又响起昨晚的那通电话。
“不会!我一分钱都不会再给你们了!我没有钱,不要来跟我要钱!”楚昕昕呐喊着,却发现自己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个小姑娘,狗啃似的短发,穿着黑扑扑的衣服站在河边,脚下的鞋子还破了一个洞,她往前走了走,一只脚踏进了河里。
楚昕昕刚准备出声阻止她,她猛然回过头来。
楚昕昕的话哑在喉咙里,是18岁的她。
“她”站在河边,双眼喊着泪水,咬着嘴巴喃喃:“凭什么不让我去念大学?凭什么?明明我考上了!”
“她”离开河边,跑了起来,越跑越快,“她”看见她冲进一间房子里,拿着一个信封出来,上面写着“南波理工大学录取通知书”。
“她”紧紧捏着信封,发疯似的往外跑,后面追过来一个中年妇女,不断的叫着“带睇!带睇!”,“她”也始终没回头看一眼。
楚昕昕心紧张起来,明明她知道这个女孩就是自己,最终自己还是跑过她,她勤工俭学,没要家里一份钱,即使再辛苦她也把书给读下去了。
她一定要拿到那份毕业证,只有拿到了,她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这一刻她还是为这小小的身影揪心。
渐渐的那个身影跑出了她的视线,她眼前又有新的显现——
波涛滚滚的长江上,一座大桥屹立于上,这座大桥有着很多美誉,承载着很多人的努力与希望,她在好不容易得到的课本中读到:“大桥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十分壮丽。波浪滚滚的江水中,9个巨大的桥墩稳稳地托住桥身。正桥连接着22孔引桥,仿佛一条钢铁巨龙卧在大江上面……自古称作天堑的长江,被我们征服了。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注1)
这样的天堑,经历多少代人多少困难,最终才有了现在的桥,南北贯通。
当时读到这篇文章时,她就想去看看。她在这个小山丘里生活,她从来也没有去过外面,是不是这个地方南北两边的人民也像她这样行路困难?
最终她如愿来到了书本中这个地方,也在这里一直生活着,即使日子有时很困难,她也努力开朗的活着。
她看到站在栏杆边上的女孩,她一眼就认出“她”,“她”后面的鸣笛声响起,“她”一回头,是张素面朝天的脸,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裤子。
“小姑娘前面不堵了,还不走?”后面一位骑着电瓶车的中年妇女道。
她歉意地对身后说声对不起,赶忙转动钥匙启动电瓶车,刚才前面堵车,她把电瓶车熄火了。
她跨上电瓶车继续往前走。
“小姑娘,可别做傻事哦!”
身后的声音又传来,“她”回头回以微笑。
这是“她”每天上班的必经之路。“她”住的地方在大桥的北面,即桥北;上班的地方在桥的南面,即桥南。“她”每天上班要花两个小时,才能到达公司,而“她”车前车后,络绎不绝的人都是跟“她”一样,即使堵的要死,也要通过这座桥。
楚昕昕看着“自己”远去的身影,为什么我会回忆这些过往,我是要死了吗?我在走马灯吗?
我死了,这个世界上有人会为我伤心吗?
会像那女明星一样,讨论她吗?她的人生就不值得讨论,不值得纪念吗?
“恭喜宿主绑定吃瓜系统!请宿主通过自身努力肃清娱乐圈,弘扬正能量,成为一名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娱乐圈模范。”楚昕昕耳边响起这样的话。
“什么?”楚昕昕来不及问,就陷入黑暗中,再也没有意识。
注1:引用课文《南京长江大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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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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