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府的院子不大,但还算别致。
路过一道圆形拱门,穿过去就是杨府的后院,院子两旁也栽着两棵桂花树,树上还挂着彩色的丝带,听说是杨时州给他的一众朋友求的愿。
“你这糖糕是我家门口买的?”
赵远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糖糕,看向说话的杨时州,刚想回答,杨时州又开口:“我猜就是,那老婆子专门在门口卖惨,好像不卖惨东西就卖不出去似的。”
苏月不太明白他俩在沟通什么,不解的看着杨时州。
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笑说道:“你朋友不是我们县的吧?”
赵远脸一黑,警惕得盯着他。
苏月打着圆场:“远方亲戚,当地闹旱灾,来我们县避难了。”
“难怪,听说京城南部闹旱灾得紧,皇上都派人下去赈灾了,只是这油水不知道又是便宜了那个官员,苦了的终究是老百姓啊。”杨时州不免感叹。
她也不知为何张口就来,更不知道为何要撒谎,只是侧过头冲着赵远挤了挤眼睛。
三人说着便到了井口边,杨时州用手指着,继而耸耸肩,说道:“这里就是,你要多少,我让小厮打上来。”
苏月摇摇头,眉眼一抬:“我是放进去。”
她说着便把手中的盆拴上绳子,把刚刚洗干净的山楂放进盆里,慢慢的放进井里。
赵远双手抱胸,靠在墙边,杨时州也跟着站在一起,两人像是看热闹一样在墙角望着苏月。
杨时州觉得有些不解,伸长脖子往井里面看着,询问道:“你把山楂放井里干嘛,井里潮湿又冰冷。”
苏月搓搓手,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他俩前面,笑道:“就是因为井水冰凉,我才将山楂放进里面的。”
要不是这里没冰箱,谁会放在井里冰冻呢。
杨时州打趣道:“你花样如此多,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出个什么花儿来。”
“我可没有说我要做出什么花,你不要期望值拉太满哦。”
“拉太满是什么意思?”
杨时州觉得她行为奇怪,说话也有趣得很,感觉和她交朋友应该会挺开心的,毕竟可以见识到他之前完全不不知道的场景。
苏月将山楂放进井内后,便示意墙边的两人要回里院了。
里院的人只剩下杨时州身边的一名小厮,以及刚才准备食材的丫鬟在此等候。
苏月走到案板前,将口袋里的糖装进碗里,随后把一旁的灶炉生火,准备开始熬糖浆。
她走到火炉旁,将锅子放在上面,火候不大不小,将锅烧辣后,她将碗里的糖慢慢倒进锅里。
顺手拿起一旁的锅铲,轻轻翻动着,糖的甜香味儿慢慢溢出来了。
一旁的杨时州有些按耐不住了,他走近到苏月的身边,好奇盯着锅里,看着她不停翻炒,问道:“这糖还可以这样做啊,以前只知道糖放水里兑水喝,实在不行就熬干了做成糖糕,没想到还可以这样。”
赵远有些惊讶,他见苏月的举动有些熟悉,这和他有一次去御膳房见到的一个御厨做法有些一致。
当时十六小皇子生病,好几日念叨嘴里发苦,吃不下东西,药材苦更喝不下,生病迟迟未好。
十六皇子的生母董妃,为这事日日夜夜吃不好睡不着,整日担忧。
其中一个御厨,就是用的这个方法将糖翻炒,混入了太医开的药材,最后的糖呈焦糖色,虽入口有些苦,但而后竟带一丝回甜,味道甘醇香甜。
也是如此,十六皇子才将难喝的中药入喉下肚,竟没想到不久病便好了。
后面但凡有生病的官吏或者皇室贵族,都要向这位御厨请教一二,久而久之,御厨和御医竟成了合作搭档。
赵远见苏月一系列动作竟会想起笼中的那个世界,一时之间感叹万千,转念一想,又开始打量着苏月。
他这次能活着出来是他运气好,而今见到苏月的举动不免怀疑是否是围墙里的人派来试探他的,甚至杀害他。
无数次回想,无数次推翻自己的想法,毕竟他这条命也是苏月救回来的,不至于救回来又故意监视他,找个机会再杀他?
这对于他来说,觉得是个天大的笑话。
如果真有人想要害他,就会在那天直接要了他的命,而不是让他遇到刚好来山上挑水的苏月,刚好一家人热心肠救了他。
但身为围墙内的人,心思难免会重一些,有疑虑是正常的,他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试探试探苏月是否和仇人有关。
正当他思考之际,一旁的杨时州有些滑稽,他两眼放光,期间还大声叫喊:“苏月姑娘,你可真乃神人,你做的这糖糕,质地顺滑细腻,没有任何的颗粒,感觉凝结成糖块肯定很可口。”
苏月摇摇头,“谁说我要做糖糕的?”
杨时州一脸疑惑:“这还能做其他的?”
“那是自然,”
苏月十分自信的回答,她看着锅内的糖呈现焦黄色,粘稠有流动性,犹如初夏的水果园,在太阳底下,闪耀着诱人的香味,让人忍不住的将要品尝一二。
她一路小跑到后院,将冰放在井里的山楂取了出来,她用手试了一下温度,虽然没有现代的冰箱那么管用,也没有冰块加持,但好在现在是晚冬,气候不高,加上井内的温度也很低。
冰放过的山楂更好裹上糖水,并且山楂这样不容易开裂,也防止水果被烫熟失去口感。
她趁着现在小火还在熬糖浆,就麻利的将一旁的山楂串成小串,山楂挂在上面像一个个红灯笼,给这个冷冬加了一丝温暖。
串好后,她将锅端了起来,将糖浆倒进碗里,快速的把冰糖葫芦裹上糖水,山楂穿上一层透明的糖衣,在阳光下像是被精心雕琢过的宝石一般,美妙至极。
赵远看着这玩意儿也觉得稀奇,京城那么大,他也没见过这种食物,山楂竟被穿在签子上,看着像一串串葫芦,显得有些可爱。
苏月碗里的糖份量还比较多,她连忙招手,“你连想不想试一试?”
还没等苏月反应过来,杨时州已经拿起了山楂,有模有样的学着苏月的动作,给山楂裹上糖水。
三人一起干活,碗里的糖水很快被裹完了,足足裹了有三十串左右。
一层层透明的糖衣下包裹着火红的心脏 ,杨时州好奇得打量着。
“苏月姑娘,这是已经做好了吗?”
苏月思考了一下,“差不多吧,再等一会儿,估计就好了。”
冬天天气凉,裹上的糖浆很快凝固了,此时的山楂才能算得上是冰糖葫芦。
三人一起坐在里院的木凳上,等待着山楂定型,苏月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她时不时的去看看。
时间慢慢流逝,外面吆喝的声音传进院内,现在差不多已到了午时,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她走到案板前,将刚才做好的冰糖葫芦拿了两串,一手递给了一个人,“来,尝尝味道如何。”
杨时州完全没有客气,很快就接住,甚至都没吭一声,倒是赵远接过后还小声的说了一句谢谢。
苏月其实此刻内心还是有些担忧的,她不知道这里的人口味如何,不知道是否可以接受这样的食物。
虽然在二十一世纪,好吃的东西真的太多了,冰糖葫芦只是冰山一角,甚至现在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还有冰糖葫芦的存在了。
可她偏偏爱这世代相传的手艺。
杨时州拿着冰糖葫芦,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下口,在手上左右摆动后,有些着急,向苏月投来求助的表情。
苏月觉得好笑的同时也觉得杨时州有些可爱,他和自己印象中的读书人不太一样,印象中的古人基本都是正经有教养的,可杨时州偏偏相反。
她起身从里拿了一串冰糖葫芦,试着咬了一口。
一旁的赵远和杨时州见她这样的吃法后,也学了起来。
当两人咬下去的那一刻,山楂的酸和糖浆的甜混合在一起,酸酸甜甜的滋味仿佛在舌尖上跳舞,瞬间在口中四溢开来。
赵远觉得惊喜,他在京城也吃了不少美食,相比较这边确实好上太多,但如此美味可口的食物,他也是第一次吃到,看来确实不能小看她。
一旁的杨时州更是夸张,一口一个,仿佛有人跟他抢一般,他狼吞虎咽,还不忘竖起大拇指,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天呐,苏月姑娘,这是什么好东西,我活了二十年竟第一次见过。”
“轻轻咬一口,山楂上的冰糖簌簌地掉进嘴里,融化开来,简直是绝美的味道。”
“第一次吃到酸酸甜甜的东西,这二者竟然可以结合在一起。”
杨时州已经赞不绝口了,手上一串已经见底,从案板上又拿了一串。
苏月见他俩吃得如此香,心里的担忧一下子烟消云散。
她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冰糖葫芦,一共还有二十来串,就算再好吃,他俩肯定也吃不完。
苏月思考着,要不将剩下的冰糖葫芦拿出来摆摊卖掉,正好看看临县的百姓是否喜欢吃。
“你们还要吃吗?”
杨时州吃得正高兴时听到苏月的话,放下了手中的冰糖葫芦,一脸疑惑的看着她,试探性的问道:“怎么?不让我们吃了?”
苏月被杨时州的小孩子气弄笑了,她摆摆手,笑着回道:“你想多了,你吃,你爱吃多少吃多少,我只是看桌上还有这么多,这东西最好也不要放久了。”
“所以你想将剩下的部分,拿到集市去卖?”
苏月没想到赵远如此懂她,她猛得点头,“是的,我考虑要是吃不完,扔掉也浪费,我正好看看其他人爱不爱吃,之后也可以做这个一起出摊售卖。”
“那肯定喜欢啊,这种好东西没人不喜欢。”杨时州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继续说道:“对了,你这个有名字吗,你出摊售卖得起个名字,肯定火爆,我到时候先买十串,给你撑场面。”
苏月笑了笑,觉得杨时州这人虽然有些吊儿郎当但还挺仗义的,“那我先提前谢谢你。”
“名字吗,我倒是早就想好了。”
“叫什么?”
赵远和杨时州几乎是同时开口,两人说完不仅对视一眼,又继续盯着苏月。
苏月看着桌上的冰糖葫芦,这也是她的童年记忆,特别是在冬日,白茫茫的雪,刺骨的风吹着,胡同里的吆喝声:“冰糖葫芦哦,酸酸甜甜哟。”
她眼神笃定,有些泛泪,嘴巴轻轻张开,语气很温和:“它的名字叫冰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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