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婚

事实证明,胖总管确实是想多了。

傅成明除了带着这么多工匠外,还带了个厨娘过来。

当然,这也是他妹妹特地嘱咐的。

胖管家非但没有花一分钱,还蹭上了不少顿饭。

短短一周时间,整个谢府焕然一新,单单是花园里的梅花,便有绿萼梅、宫粉梅、朱砂梅等等十余种,一时间荒败的园子花团锦簇,让人都不适应了。

胖管家今天看到常跟在傅玉昭身边宝珠也来了,便热情地招呼了一声。

“今儿个宝珠姑娘怎么也来了?”

宝珠有些不高兴,平时小姐出门都是带她的,今天为了过来给这些人裁量衣裳,竟把翠玉带出去了,她大丫鬟的地位岌岌可危。

她瘪着嘴行了一礼,道,“我带了几名裁缝,来给殿下量下尺寸。”

胖管家恍惚,喜服礼部不是说好会安排的吗?

傅家小姐这是何意。

宝珠看出了他的疑惑,不悦地解释道,“小姐说喜服多做一套也没关系,到时候殿下想穿哪套穿哪套。”

小姐还不是担心六皇子不受宠,礼部会敷衍应付嘛。

胖管家一听,顿时心下明了,连忙把人带进,只听到宝珠在背后又幽幽地说道,“谢总管待会再让府里的人都来前院吧,小姐说了,大喜的日子,每个人都穿新衣裳才更喜庆。”

“哎!”一听这话,胖管家笑的褶子都叠在一起了。

嘿嘿,今年又可以省下一笔开支了!

*

冬月廿六,宜嫁娶。

傅玉昭从凌晨便起床了,傅家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喜婆娘子给她梳洗挽面。

喜婆将一条二尺多长的浸湿纱线对折,紧贴在她的脸部,一弛一张,绞完脸部的茸毛。

开了脸,便代表不是小姑娘了。

傅玉昭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眉如新月,肤如凝脂,不由莞尔。

两辈子,这是她第一次嫁人。

一直忙到天亮,她身着了金线绣制的红色喜服,头戴沉甸甸的金饰珠玉,在一声声叮嘱和祝福中,等来了接亲的喜轿。

傅老爷拉着她的手不舍道:“我的女儿要嫁人了。”

傅玉昭看着自己的父亲、兄长,忽的也红了眼睛,“父亲不要担心,我一定会把日子过好的。”

接到信就马不停蹄赶回家的傅成晅站在一旁哽咽得说不出话。

他一向自诩逍遥洒脱,如今这个场面却红着眼眶,依依不舍。

傅玉昭轻叹了一口气,若是可以,她也想再留两年,但,时间紧迫,她必得和谢昀联手,才能保住一家性命。

可这话,偏偏说不出口,她绝不能让家里人知晓,否则他们不会允许她用自己的婚事来换。

傅玉昭把另一只手覆了上去,“父亲,以后我不在府中,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平日里不要再贪图饮酒,多跟你那些老朋友走动走动,去钓钓鱼养养花。”

傅老爷点头,“你放心,我会顾好自己的,南平街离我们这不远,你有空时常回来看看,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她点头,一阵鼻酸,喜婆适时地来提醒新娘要盖盖头了。

凤冠霞帔,流光溢彩。

她在厅中依依不舍地拜别众人。

傅成明背着她上了喜轿,在转身的时候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十里红妆,二百一十抬嫁妆,从街头排到街尾。

迎亲的队伍绕了半个京城,宝珠和翠玉跟在花轿旁边洒着花瓣和赏钱。街上的百姓都倾巢而出来沾沾喜气,捡了钱的更是喜笑颜开,说着各种吉祥话。

此时的谢府,房檐廊角,梅枝桂树上也都挂满了红色的锦绸。成片艳丽的红,给往日冷清的府里添上了不少喜气。

谢昀穿着红色的婚服,衬的他俊美的脸更加风姿绰约。他在府里静静地等着,不知道这步棋有没有走对。

他与父皇两个人的博弈,总要有个输赢,但他现下已别无选择,只能赌这一局。

队伍终于到了门口。

“新娘子到啦!”门口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嗓子。

谢昀收拾整齐,在两个仆从的搀扶下去迎亲。

门口围观的百姓早就围得水泄不通,皇子娶平民,这可是头一回瞧见。但人群中,总有些人眼酸,窸窸窣窣地议论着。

“还是傅三小姐有手段,短短几日,就嫁入皇子府了。”

“居然还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可把他们家给风光了。”

“以后的日子可说不好,这六皇子看着就活不长。”

“嘘!大喜的日子说这种话,你不怕得罪他们两家啊!”

......

傅玉昭还没下轿,周遭传来的议论声她也听得明白。

她必须承认,用成亲来将两个人彻底地绑在一起,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此时,门口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一群人堵在外面想要来讨些喜钱。宝珠和翠玉把篮子里的红封印不当钱似得往外撒,前脚还说着酸话的人,现下也正抢得热闹。

“新娘子,下轿了。”喜婆在掀开红色的帘子,“新郎来迎你了。”

傅玉昭迈步向前,透过红色的盖头影影绰绰,她看到谢昀今天的脸色依旧不是很好。

宝珠和翠玉上前一人一边扶住她,小声的在耳边提醒:“小姐,小心台阶。”

她“嗯”了一声,一步步拾级而上。

虽然这场婚礼只是合作而已,她心中也不免泛起涟漪。

“吉时已到!”

一道阳光恰好刺地照在傅玉昭的眼睛上,她下意识地伸手遮挡了。

谢昀冷峻的面庞没有一丝变化,照着流程朝她伸出了手,握住了她。两个人并肩而立,缓缓地走进府中。

傅玉昭饿了一天,加上头饰沉重婚服繁杂,她走起路来有些摇晃,险先摔倒。

突然,手中的力量一紧,谢昀不动声色地扶住她,往她的手掌心里悄悄地塞了一颗糖。

她看了谢昀一眼,他还是那般面无表情,只有手里微微渗出的汗珠出卖了他此刻紧张的情绪。

傅玉昭撕开糖衣,放入嘴中。嗯,薄荷味的,提神。

还挺甜。

两人一人拉着一端红绸拜天地,一拜一跪,再一拜一跪。傅玉昭觉得再拜下去,可能就要头晕目眩,成为大景有史以来第一个成婚当天便晕倒的新娘。

好在没多久,喜婆高呼了一声,“夫妻对拜。”

傅玉昭头顶的凤冠压下来,和谢昀的发冠碰撞在一起。

一根红色的绸带,从此将他们两个紧紧地联在一起。

傅玉昭微微侧头,望向谢昀那俊美的容颜,总算受到了一点安慰了。

起码她名义上的这个夫君,长得是真帅!

“礼成,送入洞房。”喜婆高呼,众人纷纷上前恭贺,两人在大家的簇拥下,走到了新房。

傅玉昭坐在红艳艳的喜床上,喜婆手捧着托盘笑着示意新郎,“新郎官,揭盖头啦。”

谢昀手微微颤抖,拿起托盘里的玉如意往上一挑。

盖头下的人,睫毛似蝴蝶扇翅般轻颤,眼眸波光潋滟,她眨眼间,仿佛能吹皱一池春水。

谢昀只觉得自己呼吸慢了一拍,深吸一口,才将如意放回。

宝珠接着也捧着一个托盘上前,盘子里放着两杯玉盏,一旁的喜婆急忙道:“新郎新娘该喝合卺酒了!”

傅玉昭伸出白嫩的手,轻轻接过玉盏,轻启樱唇,靠近对方的身体。

交叠,饮尽。

“那我们便不打扰新郎新娘的**一刻了!”

喜婆和丫鬟们笑着把东西撤走,只留下两个人单独在一起。

屋里,烛影绰绰,熏香袅袅。

傅玉昭觉得此刻的气氛有点暧昧。

“咳——”她咳嗽了一声,试图缓解这份尴尬,“成亲的礼节,还真是繁琐啊。”

谢昀看着她刚刚娇艳欲滴的模样,眸色深了深,应道:“还好。”

“那我们今晚......怎么睡?”

谢昀商量道:“你睡床,我睡床榻,可否?”

“没问题!我特地交代他们多铺了被子,到时候你拿去垫一垫。”

说完,一时之间,又沉默了下来。

“咕——”

傅玉昭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她尴尬地笑笑,“实在不好意思,起得早,我真是饿坏了。”

“这还有一桌的菜。”谢昀走到桌前坐下,拿起筷子,“正好我也饿了,不如我们一起用膳?”

“好!”

两人非常有默契地夹着菜吃,相互敬了几杯酒,便开始边吃边聊。

“你说,会不会有人恨我恨的牙痒痒?还有人背后在疯狂嘲笑你?”

谢昀点头,“那当然,我长得这般好看,今夜估计有不少妙龄女子哭泣。”

傅玉昭:???’

大哥,你为什么这么自恋。

她差点被呛住,咳了两声,强调:“是我说错了,应该是很多人恨你恨的牙痒痒,并且嘲笑我。”她掩嘴一笑,“是不是呀,短命鬼。”

谢昀也不反驳,神态自若地吃着菜,配着酒。

真是上好的女儿红,起码窖藏了二十年以上。

看来傅家老爷是从女儿还未出生便开始备着了。

傅玉昭见他不回答,便当他默认了,心中窃喜,觉得自己在嘴上赢了一局,也高兴地喝了一杯当作庆祝。

“对了,你府中可有什么禁忌?”

“没有,全凭你自己喜好行事便是。但是——”谢昀悠悠地夹起一筷桂花鱼翅,咽了下去,“我们的戏还没唱完呢。”

傅玉昭:???

谢昀见她不解的神情,解释道:“此番我们成亲,有不少人正眼红着,盯着这府里的一举一动,明天还劳烦夫......姑娘跟我吵一架。”

傅玉昭懂了。

什么叫做演员的自我修养。

这时候还想着维护人设。

她点点头,道:“放心吧。演戏我也挺在行的。”她似又想起什么,风轻云淡地开口,“还有,我看你附近有几处宅子好像闲置着,便找牙子顺手买了下来,现下兰时就住在那。”

这下轮到谢昀震惊了。他这地段不管怎么说,也是寸土寸金,他再一次见识到了傅玉昭的有钱程度。

还有......想起来他还未感谢过她。

他放下酒杯玉箸,郑重一拜:“还未曾正式谢过姑娘。”

傅玉昭见状也明白了是什么事,她不在意的摆摆手,“小事小事。”她喝了几杯酒,此刻脸颊微微发烫,“如今你我已为一体,咱俩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她眸含秋水,盯着谢昀看了好一会儿,又道,“谢昀,可要记得你对我的许诺。”

谢昀瞧着她微醺的样子,笑道,“我会记得的。”

长夜漫漫,星光点缀,灯火通明的府邸,寂静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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