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聊尘愣在原地,又或者是身体没动。
他看见小脏猫从护住头的胳膊里露出一只眼睛,黑色瞳孔深不见底,如同一只幼狼在遇到猛兽时才会呲出的獠牙,带着咬碎面前猎物的狠劲。
对方从地上站起来,双臂猛然推开藉聊尘。
藉聊尘向后一个踉跄,差点倒地上。
小脏猫跑了。
身边女生要上去追,“偷我们东西就算了,还打人,信不信我告诉学堂老师!”
身体好像能够自己控制了,藉聊尘立马拉住女生胳膊,道:“等等!”
“怎么了?阿尘,你作业得要回来,不然明天拿什么交给蓟老师。”
“你刚刚叫我什么?”他头晕了,藉聊尘得弄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一上来,自己就成为霸凌者。
且不论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小孩子,跟着自己进来的佟香和骷髅呢?
这里环境看起来很有复古感,树木、天空、土石像是加了一层灰绿青苔图层,让人恍惚是在梦境还是现实。
视线从四周慢慢收束,聚焦在面前女生脸上。
一头齐短发,隐藏在发尾的有几抹红色,红色围住的眼睛整体圆润,但细看的话,会发现眼尾上挑,有一种不属于小女孩的成熟感。
藉聊尘内心生出一个猜测:“阿香?”就算她变成小女孩,仅有的几个特征也太明显了。
不过他还是没叫佟香全名,因为她叫自己都是叫的小名。
“你作业被偷不会傻了吧?”阿香满眼疑惑。
按理说,自己认出了她,佟香应当是不用遵循一开始的剧情设定。
再加上她神情真的就像小孩一样,不是装的。藉聊尘估计她还没拥有身体的自主掌控权。
藉聊尘无奈地在内心叹了一口气,只好陪她过剧情。
他随便捡了一个不会出格的问题,道:“你头发怎么染红了?”
阿香扒拉自己发尾几根毛,藉聊尘这才发现,她的发丝并没有完全染红。一段黑一段红的,跟画截断眼影似的。
阿香满意地看着自己头发,像是画家欣赏画作,欣赏完掩耳盗铃般用侧面的黑发遮挡住。她道:“我偷偷拿指甲花染的,你可别告诉我娘亲,她肯定又会告诉蓟老师的,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完蛋!”
“蓟老师?”藉聊尘发现她提过两次这个人物,难不成是什么重要NPC?
“就是我们班主任啊,教语文的,可严格了。”阿香道,“咱们可是好兄弟,你敢揭我的短,我就把你糗事全抖蓟老师那。”
第三次提到这个人了。藉聊尘现在变成一个小屁孩,鬼知道自己干过啥糗事,就算有糗事作为一个小孩也很正常。
他没啥好怕的,敷衍道:“放心吧,我不会说的。”染发嘛,他干的次数最多。
佟香这点简直是小打小闹。
阿香揽上藉聊尘肩膀,笑容灿烂,道:“明天就开学了,我带你最后吃一次油焖大虾,这可是我自己下笼捉的……”
藉聊尘跟着去到阿香家里,彼时黄昏落下,金灿灿洒满地平线。
她家是座茅草屋,简陋朴素,门前挂满一节节干辣椒和一串串干玉米棒子。
粗木制成的大门朝两边敞开,门前有一截早已踏烂的门槛,藉聊尘跨进去,边上就是撑开的渔网。
每根网线排的紧密,一层层裹成笼子,确保猎物进去后不会找到缝隙钻出来。
透过疏密可以看见笼里坚硬的虾爪,正在使用自身钳子剪断渔笼。
可惜,渔笼是用最坚固的尼龙线编制而成,脆弱的自然生物与人工合成的材料又怎么能比呢?
要怪就怪,这笼放下去,是虾米自己没撑住诱惑,钻了进去。
藉聊尘蹲下看虾鱼的垂死挣扎,他和这些虾没什么不同。
七七作为诱饵,他心甘情愿地钻进笼子里。
顶多这个笼子大些,有点自由度。他头也不抬地问道:“这地方还有抓虾的地方啊。”
“当然有啦,”阿香把笼放开一个口,桶放一边,抓起笼角一阵好倒,“村口有一条小河,那里经常飘来好多好东西。”
虾米们也是坐了一回跳伞,乌泱泱地挤在窄小的桶底,本就浅的水没能上涌多少。
倒是先下落的小龙虾,沾到水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回到家乡,用细脚攀上光滑的岩壁。
爬两步,再背朝地摔下,脚丫在空中无力乱蹬。
天生长的两把剪刀,也成了废物,最终只能沦为餐桌上的佳肴。
有一只虾倒下来时,倒空了,落在地上,无法跨越的高墙将它和兄弟姐妹们硬生生分离。
它成了最幸运的一只。
幸运虾鬼打墙般到处乱走,走到藉聊尘脚下,最后撞个虾仰马翻。
藉聊尘注意到这只落单虾,伸手抓了,毫不留情地给它放回桶中。
阿香提桶到厨房。藉聊尘站起来,他现在才有空闲时间观察房间布置。
墙上挂着许多贝壳,还有船帆一类的事物。
藉聊尘想到之前看到的六副海浪画,他随口问:“这里还有海吗?”
“有啊,我爹爹还在时经常出海捕鱼。”阿香拿来一个盆,灌满清水,虾倒在里面,密密麻麻堆满整个盆,她拿牙刷大小的刷子一边刷一边走到藉聊尘身边,和他一起看挂墙上的救生圈,蓝白相间的,“阿尘,你今天怎么回事?作业丢了人也失忆了?”
“你,姑且可以这样认为。”藉聊尘低头看她手里的虾,道,“需要帮忙吗?”
“不用。”阿香道,“最近班里失忆的同学好多,不过不用太担心,蓟老师会治好你的。”
蓟老师,第四次提到了。
本来藉聊尘就是顺着佟香说法说下去,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怪不得他问的每句话,佟香这个专门过剧情的NPC不会感到奇怪。
原来是早有前科,按照她的说法,还不止一件怪事。
藉聊尘道:“失忆?这是怎么回事?”
“嗯,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阿香道,“不过我娘亲说,自从那个见不得光的小海草来到我们村庄,今年发生的怪事格外多。不管怎么说,离她远点总没错。”
“你娘亲呢,我们在这里单独吃龙虾恐怕不太好吧。”除了蓟老师这个人提到的最多,排第二的就是阿香娘亲。
按照他英语做题时的规则,出现次数最多的单词要格外注意。同理,在阿香嘴里出现过最多次数的两个人也要留心。
“我娘亲给我交学费去了。估计这会儿又和那些大娘讲我的坏话。”阿香回到厨房,几个虾刷的差不多,就开始烧水准备下锅,“没事啦,我娘很快就会回来的。”
像是女儿太过熟悉母亲行为,说曹操曹操到,外面平白无故响起一阵脚步声。
虾进了锅,气泡沸腾,再无生机,已判死期。
“我就说吧,娘亲很快就会回来的。”大火蒸腾,阿香加香料在锅里。
“阿香,你今天在家有乖乖的吗?”一声清丽女音,言语间温柔都要溢出来,仿佛潺水淌过。
藉聊尘一时恍然,曾几何时,他母亲也这样叫过他小名。
但是那是很久很久之前,久到藉聊尘已经忘记母亲的声音与样貌。
如果要说他母亲声音是什么样的,估计就是阿香娘亲这样的。
阿香娘亲走到他们面前,身穿长布粗衫,颜色灰扑扑的。好在心够巧,那些磨损部位,用几块彩色碎布打了补丁,绣了几朵大花瓣上去。
一下子富有生机起来,如同水墨画里临畔而生的荷花,长枝细且挺,剩下全是令人遐想的留白。
阿香娘亲和她女儿一样,都是一头短发,草草地挽起一个卷,用皮筋绑着。
在发卷之上,系着一朵大白花。
藉聊尘注意到,心道:“是在给谁戴孝吗?”一直没见阿香爹爹,客房里转了一圈也没见到相关男方照片,唯一一次听阿香提起的父亲用词还是“我爹爹还在时”。
之前他心思都跑到那个远方未曾谋面的蓟老师身上了,对于这些小细节他一听就过。
好在他记性好,这会儿意识到后把它翻出来,和阿香娘亲头戴白花联想在一起,估计是她父亲去世了。
阿香年纪还小,兴许对于去世是什么概念都没整明白,每天活得快快乐乐也挺好。
他回头看阿香,阿香跑出来,手上油滴得到处都是,就这样没有任何顾忌地抱住娘亲,小脸圆圆,抬头道:“我今天可乖了,在教阿尘哥哥做大餐呢!”
“不错啊,咱们家的阿香都变成大厨师了呢。”阿香她娘看着藉聊尘,道,“尘宝今天也来啦,蓟老师还好吗?”
第五次。
藉聊尘脑海里没有任何有关自己变成小孩的记忆,自然也没有关于这位蓟老师的记忆。
所以这位蓟老师到底是谁,他好不好为什么要问自己?
这种长辈关切方式很像过问“家里长辈最近身体是否健康”,藉聊尘对这位蓟老师更加好奇了。不过他没表现出来,自然道:“还行。”
“唉,你也是个可怜娃,要不是……算了不说了,我们来看看阿香的虾做的怎么样?”阿香她娘道。
她话说一半,留个悬念,吊人胃口。藉聊尘倒是懂了当初肖异为什么执意对自己对象刨根问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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