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红芳和朱建强出去后,姜芝舒了口气,背往后靠,仰躺在床上,定定地看着头顶的蚊帐,陷入沉思。
按老婆婆的话来看,晓梅将不久于人世,那......是谁想杀她呢?
单从晓梅写的故事里分析,最有动机的就是她的二伯母,因为在晓梅说完那句话的第二天,她二堂哥就死了,她二伯母肯定恨死她了。
虽然姜芝不觉得这两件事有直接联系。但这事未免也太巧了,对于一个刚经历丧子之痛的母亲,肯定不能理性对待,所以,嫌疑最大的是晓梅二伯母。
不过,转念一想,她的直觉又告诉她这件事绝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天人交战之际,姜芝听到潘红芳在屋外喊她,“晓梅,快出来吃面。”
“来了!”
半旧的木桌上放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上面撒了点葱花,看着就非常有食欲。
“闻起来真香。”姜芝鼻尖动了动。
“能不香吗?”潘红芳笑了笑,“汤底是你最爱的鸡汤,知道你今天回来,我熬了一上午。”
站在一边的晓勇,看得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了出来。
“我也想吃。”晓勇道,“妈,你也给我做一碗吧。”
“吃什么吃,不是才吃过午饭?”潘红芳瞪他一眼。
晓勇撇撇嘴,又听见桌上姐姐吃面哧溜哧溜的声音,不由看了过去。
姜芝吃得正香,忽然对上晓勇的目光,那眼神怎么还有点委屈巴巴的,跟受了委屈的小狗一般。
姜芝有点想笑,她把碗朝外推了推,问道:“要不,分你一半?”
听到这话,晓勇脸微微红了,连忙摆手,“姐,你吃,我中午刚吃过,我、我刚才是和妈开玩笑呢。”
说完,他转身就往屋外走。
“你去哪?”姜芝问道,她觉得晓梅这弟弟还挺懂事,人也单纯。
“去抓鳝鱼。”晓勇咧嘴笑道,“也是你最爱的。”
“什么?”姜芝一惊,大叫道,“我不吃!”
开什么玩笑,她最怕这些东西了。
晓勇愣了愣,“姐你不是最喜欢吃鳝鱼吗?你每次回来都让我去抓。”
姜芝暗道:因为我不是你亲姐姐啊。
为了不让晓勇发现自己的破绽,她故意提高音量,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人的口味难道不能变吗?我现在不喜欢吃了!”
晓勇摸了摸后脑勺,想不通他姐的口味为什么变得这么快,既然她姐不吃,那他抓来自己吃呗。
姜芝喜欢吃辣,她去厨房找了点剁椒放进去,刚吃一口,听到屋外有脚步声,跟着就看到四个老太太和潘红芳有说有笑地走进来。
姜芝心里打了一个突,这些人她全都不认识,等下要怎么打招呼才能不被人怀疑?
姜芝求助地看向潘红芳。
潘红芳以为她分不清谁是谁,她先请几个老太太坐下,然后看着姜芝,佯怒道:“晓梅,怎么越大越不懂礼貌,客人到家里来都不知道叫人,还不赶快和你刘奶奶,陈奶奶,周奶奶,黄奶奶打招呼!”
姜芝赶紧一一打招呼。
“呼。”姜芝心里松了口气,同时还有点庆幸,晓梅的妈妈还算机敏,毕竟接下来这段时间她都住在这里,天天和这三人打交道,不求他们能帮她,但至少别拖她后腿。
那个叫陈奶奶的笑着摆手,“好多年没见了,晓梅一下没认出来,不要紧。”
“晓梅啊,在外面读书辛不辛苦?”
“晓梅,读大学好玩吗?有没有交男朋友?”
几个老太太叽叽喳喳地围着姜芝问东问西,姜芝都是笑着含糊带过。
接着,周奶奶又问了姜芝什么,她咬断面条正准备回她,谁知道不小心被辣椒呛到了。
“咳咳咳......”
辣椒呛到了喉咙里,姜芝咳得脸色通红,眼泪都呛了出来。
见状,几个老太太都不敢再和她说话了。
因祸得福啊,姜芝抹着眼泪感叹。
喝了一杯水总算缓了过来,她打算火速解决掉这碗面,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忽然,黄奶奶神神秘秘地说道:“我知道小越的真正死因。”
一听这话,姜芝连忙竖起耳朵。
她猜黄奶奶口里的小越应该就是晓梅的大堂哥。
众人一惊,“小越不是被墙给压死的吗?”
黄奶奶一副“非也”的表情慢慢摇头,“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被墙压死吗?”
“那天下暴雨,还刮大风,把墙吹到了,小越他倒霉刚好经过就被压在里面了,难道不是这个原因吗?”几人费解道。
“这是报应。”黄奶奶压低声音,“几天前,小越发现有只黄大仙在偷他们家的鸡,他一怒之下竟将它打死了。”
说到这,黄奶奶摇了摇头,“黄大仙是有灵性的,怎么能将它打死呢?”从黄奶奶的口气里能听出她十分不赞同小越的做法。
黄奶奶的声音低沉沙哑,就像在听老收音机里诡谲怪诞的鬼故事。
“这不,糟了报应。”
听完,几人都吸了口气。
潘红芳道:“连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事。”
“真有这事?你从哪里知道的,没听小越家他们提过这事啊。”其余几人追问道。
“那天小炳去帮他爸买烟,路过小越家时正好被他撞见了。”对于自己打探消息的本事,黄奶奶还是颇有些得意,“我也是刚刚吃中饭时,从小炳他妈那里打听到的。”
姜芝打心底佩服,这群老太太真是厉害,感觉村里没什么秘密可以逃得过她们雷达般的眼睛。
姜芝怕再和她们坐下去,连自己的老底也被她们套出来,赶紧端着碗走了。
姜芝把碗筷洗好放进厨房,堂屋里潘红芳和几个老太太正聊得热火朝天,她是不敢再回去,怕等下又被她们拉住问话,于是她干脆绕一圈,从后屋进去。
这个村叫木沙村,因荒远偏僻,交通闭塞,导致这里贫穷落后,连条水泥路都没有,全是土路,房子也都是低矮破旧的土砖房。
晓梅家的房子建在山坡上,后面是一大片树林,郁郁葱葱的。
虽说是七月盛夏,烈日似火,但这个房子里却很是阴凉潮湿。
填饱肚子,困意便上来了,姜芝想着回房睡个午觉。
不是她心大,而是晓梅那二堂哥现在还没发生意外,她暂时还安全。
躺在床上,伴着窗外的蝉鸣声,姜芝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姜芝被人叫醒。
晓勇站在她床边,告诉她六点了,要去大伯家吃丧宴。
姜芝跟着晓勇走到他伯父家,院子里摆了十几二十桌,乌央乌央坐满了人。
“姐,你还没去给大堂哥上香吧?”晓勇突然问道。
“没有。”姜芝摇头。
晓勇拉着她从人堆中穿过。
进了门,姜芝看见一口棺材摆在堂屋正中间,有个一身缟素的女人哭哭啼啼地跪在一边烧纸钱,一中年男人手里牵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站在旁边,脸色沉痛。
姜芝猜这应该是大伯父一家。
晓勇把姜芝领到里面,墙面挂上了白布幔,中间一个黑色的“奠”字,靠墙的桌上放了张男人的遗像,两侧摆着几个花圈和纸人。
姜芝接过晓勇递给她的香,迅速鞠了个躬,将香插到香炉里。
忽然,不知从哪里刮进来一股阴风,姜芝打了个寒颤。
眼神不经意瞟了下桌上的遗像,照片里男人面带微笑,直勾勾地看着她。
姜芝心中一凛,屋里烟雾缭绕,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晓勇见她表情有些不对劲,问她怎么了。
姜芝摇头,说了句出去吧。
院子里每张桌前都挤满了人,姜芝有些庆幸道:“好像已经没位置了。”
那她……是不是可以走了?
说真的,她不太想留在这里吃饭。
圆桌上,有男人喝得满脸通红,扯着喉咙大声同旁边的人说话,唾沫横飞。有抱着孩子的女人,一边哄哭闹的孩子,一边还不忘手指灵活地跟其他人抢菜。大一点的小孩,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嬉笑打闹,不时发出尖叫声,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在桌上胡乱地抓来抓去,弄得桌面乌七八糟。
看得姜芝毫无胃口,脑袋还吵得疼。
却见晓勇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妈给我们占了位置。”
说完,姜芝看到左边最里桌,有个女人站起来朝她使劲摇手,正是潘红芳,她只好认命地走过去。
硬着头皮吃完饭,姜芝本以为可以回家了,却被告知她作为亲人,今晚要守灵。
“就我一个人吗?”姜芝惊讶道,她从没干过这事,不太懂这些东西。
“怎么可能就你一个人。”潘红芳道,“我们也在。”
“那就好。”姜芝这才放心。
刚才吃饭时多喝了几杯水,姜芝有点想上厕所,正欲开口问厕所在哪,又意识到自己现在是晓梅,不可能不知道厕所在哪,这样问非常不妥。
反正房子只有这么大,她干脆起身自己去找。
没想到厕所也这么热闹,竟还要排队,前面站了三四个人,轮完了才到她。
厕所味大,周围蚊虫异常活跃,刚站了不到三分钟,姜芝腿上被叮了四五个包。
姜芝一边跺脚,一边挠痒,嘴里嘀咕道:“怎么要等这么久,血都要被蚊子吸干了,上大号不能回去上啊。”
排在姜芝前面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听到她的话回头,笑呵呵道:“厕所就是苍蝇和蚊子的食堂,一个在里面吃,一个在外面吃。”
姜芝不是一般人,和这里单纯的姑娘不同,她可是常年看血腥爆浆电影的老江湖了,这点恶心的笑话根本不算什么。
没看到姜芝露出恶心嫌弃的表情,中年妇女有些诧异,她扬了扬眉毛,“你要是不怕脏,不嫌恶心的话,前面有个茅棚搭的厕所,你可以去那里上,那边肯定不用排队。”
姜芝迟疑地看着女人,她怎么觉得她笑得别有深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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