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老妇人和地念儿连忙跑出了屋子,她回头时,看见蔓延的火光,眼睛里出现了一丝泪水。

但这眼泪没有落下就消失了。过去的几十年生活告诉她,面对敌人,眼泪只不过是个笑话。哭泣和求饶并不能阻止辱骂和殴打,反而会使敌人更加兴奋。

“你们在做什么?”琥珀很是生气,他扶着老妇人,“你们怎么能这样对一个老人!”

站在前面的村民看见陌生的人,有点不安,但很快在人群的鼓动下变得激动起来。

“村子里死了这么多人,肯定是地念儿吃掉的!我们让地念儿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地念儿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吗?!”

“没错!妖怪就是妖怪,把它赶走!”

吃人?琥珀疑惑地吸了吸鼻子,并没有从地念儿身上闻到血腥味。再看地念儿一副“求求你们都不要过来”的模样,他会吃人?

“你们这是污蔑!该死的家伙!”老妇人高举着锄头,像是受伤的母狮,朝村民们扑上去。

眼看着两方就要打起来,琥珀正要出面调解,下一秒他脸色大变,将老妇人向后一拉。

“地念儿,保护你的母亲!”琥珀面色沉着,“有妖怪来了。”

一道巨大的黑色影子出现在了人群后面,村民们哆嗦着回头,火把照亮了黑影。

是一个人头蜈蚣身的可怕妖怪!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无数小蜈蚣从黑暗处涌出来,如潮水般看不见尽头。

“快跑!”

银光闪过,琥珀一刀收割了前面快要咬到村民们的小蜈蚣。但这不过只阻挡了一两秒的时间而已。

站在不远处的春和手持长剑,却没有斩妖。那些妖怪也都绕着她走,不敢靠近分毫。

妖怪爬过的地方被腐蚀出一条条痕迹,还有人们慌张的步伐也践踏在药田上。

这片药田也被毁掉了。

老妇人的丈夫留下的东西,一样也没有保住。

看着老妇人悲痛的面容,春和在心里叹息。

老妇人坐拥这么大片药田,却家徒四壁,显然也是怕自己太过有钱会碍了其他村民的眼。但是人的贪婪与恶毒是没有下限的,尤其是地念儿还是个半妖,这些人会自认为站在道德高地上,洋洋得意地审判地念儿。

哪怕地念儿从未伤害过人类。

“到此为止了。”长剑划过妖怪的脖子,腥臭的血液飞溅出来。连一声哀嚎都没有发出,妖怪巨大的身躯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好厉害……

地念儿晶莹的蓝色瞳孔里闪烁着羡慕和害怕,让一直关注着他的老妇人有些心酸。

“我是不是……把他保护得太好了。”老妇人闷闷地说道。

春和并不认为老妇人做错了:“哪个母亲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生无忧,快乐安宁。当别人伤害你,错的是别人,而不是你自己。”

半妖的诞生并不是罪恶。当年犬夜叉的父亲肯定是与那位人类公主相爱了,才有了犬夜叉。从老妇人的口中也可以看出,当年她与那个妖怪的感情是多么的深厚,地念儿也是在期待中呱呱坠地的。

如果那个妖怪没有死去,地念儿过的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生活。

老妇人的背更加伛偻,像是有沉重的大山压在上面。

小妖怪很快就被琥珀杀光,村民们早就跑得没有影子了。

燃烧的火焰发出噼啪的声音,原本生机勃勃的药田之剩下了一片狼藉。

“我曾经听说过一个故事。在海的对岸那个强大的国家有个叫孟子的人。孟子从小丧父,靠母亲养大。孟母有一次看见孟子和儿子打架,就搬了家。隔壁邻居是个铁匠,于是孟子模仿铁匠打铁,孟母觉得不好,又搬了家。她把家搬到了野外,结果总是有人送葬,孟子就模仿送葬的人挖坟,孟母再次搬家。第三次搬家后,隔壁是个学堂,经常会有读书声传来,孟子就跟着声音一起学习。孟母在这里安定了下来。”

春和的声音淡淡的,说进了老妇人的心底。

“你没有错,地念儿也没有错,善良绝不会是错误。村民们有错吗?也有,但他们错的是贪婪。他们对地念儿不分青红皂白的怪罪不是错,是血脉里对妖怪的恐惧和远离。就像故事里打铁的邻居和送葬的队伍,他们也没错,所以孟母能做的,就是远离。”

老妇人被触动了,她看向乖巧的地念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地念儿善良、孝顺,如果他不是半妖,在哪里都能生活得很好。”老妇人拍了拍地念儿的手臂,“走吧,我们去你所说的那个城市。”

“明智的决定。”春和带着琥珀坐上了炎蹄,地念儿抱着自己的母亲,一行人渐渐地走远了。

天亮后,有村民探头探脑地往这边走来。

“你不要命了!”

“妖怪好像走了,那些人应该是把妖怪都杀掉了吧?”

“地念儿肯定还活着,那些人一看就是跟地念儿一伙的!走,去找地念儿!那妖怪说不定就是它带来的!”

“算了吧,地念儿在这里生活这么久了,这妖怪还是第一次出现。”

“……就算不是他带来的,肯定也跟它有关系。我受了伤,得去找它要些药材来。”

“没错,它得出药材给我们治伤!”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说完,好像又找到了什么充分的理由,理直气壮地朝药田走去。

然而,木屋已经被烧毁殆尽,药田也被毁于一旦,哪里还看得见那个身形巨大的妖怪。如这些村民所愿,从此地念儿再也没有在这里出现了。

他有了一个更好的未来。

——————————————

小春是曾经石田城的幸存者,她和母亲靠躲在地窖里活了下来,然而父亲却去世了。当母亲抱着自己嚎啕大哭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和母亲会活不下去。

但幸运并未离开她,石田城迎来了一位新主人,一位慷慨而又强大的新主人。

新主人是一位姬君殿下,小春不懂什么女子不能当政,她只知道,姬君殿下上位后,她的日子过得比以前还要好。

以前虽然有父亲在外工作,但要上缴给城主的税太多了,到了夏天和冬天,一家三口挤成一团躺在床上,整日都是昏昏沉沉的。粮食的缺少让他们只能靠减少消耗来勉强生存。

小春记得,自己的奶奶就是这样在冬天死去的。

而如今,她第一次知道吃饱是怎样的感觉,因为姬君殿下在街上送给他们食物。

小春摸着暖洋洋的肚子,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偶娃娃,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她是被朋友阿美叫醒的,对方带来了一个秘密消息。

“你知道吗,城里来了个妖怪!”阿美神秘兮兮地说道。

小春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城外有结界,以前家家户户都会拘着孩子不要乱跑,现在小春妈妈很放心地把孩子放在家,自己出去工作,就是因为不用担心妖怪会进来。

“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妖怪啦!”阿美连忙说道,“是被姬君殿下特意邀请来的妖怪!”

姬君殿下特意邀请?难道这个妖怪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据说是这个妖怪特别会种地!”阿美拉着小春,两人走了一段距离,在城里比较偏僻的地方看到了一块开垦出来的田地。

田地里,一个动作缓慢、个子巨大的妖怪,正在弯腰给田地浇水。

“哇!真的是在种地的妖怪!”阿美和小春同时发出了惊叹。

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少女靠近了妖怪,一人一妖不知道说了什么,少女爽朗地笑了起来,然后掏出了什么东西递给妖怪。

阿美和小春看得十分好奇,忍不住靠近了一些。

“……真的是要谢谢你呀,地念儿。”少女的声音十分温和,仿佛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非常具有压迫感的妖怪,而是普通人,“还要麻烦你去外面找这些药材。珊瑚吃了你的药之后,都感觉好多了呢。”

“不用客气的。”妖怪的声音很低沉,带着十足的紧张,“城外有很多,都可以随便采的。”

“但我们又不认识药材,而且也不能做到像你一样,将几种药材搭配在一起,发挥出它们的药性。这是珊瑚给你的谢礼,你一定要收下。”少女坚持道,“你真的很厉害的,地念儿。”

“是、是吗……”妖怪挠了挠头,发出憨笑声。

“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啦,加油。”少女摆摆手,很快就离开了。

妖怪小心翼翼地将谢礼放进怀里,一看就是很重视。

“哇,这个妖怪会种药诶,它好厉害……”阿美压低了声音说道。

药草对普通人来说,也是很稀奇的东西。因为药材昂贵,贫穷的百姓生病了之后,基本上都是自己硬熬过去,很少会选择去吃药。

两人窃窃私语的时候,一个阴影从她们头顶打下来。

一抬头,只见她们议论的妖怪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

“哇啊啊——!!”阿美和小春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后退了几米远。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妖怪问道。

“对、对不起!”阿美和小春连忙跪下行礼道歉,“我们就是好奇所以过来看看!”

妖怪走近了,那比她们脑袋还大的拳头慢慢地伸了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请饶过我们吧!”阿美和小春拼命求饶。

拳头停在了小春的面前,然后打开。

里面是两颗糖果。

阿美和小春面面相觑,试探着一人拿了一颗。

“好了,不要在这里玩,这里没什么玩的。”妖怪闷声闷气地说完,又回到了田里。

阿美和小春离开的时候,还忍不住回头看。

这个妖怪,好像是不太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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