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命运

那是一个漆黑的风雨夜,狂风放声呼啸,瓢泼大雨急促地敲打着宁安县衙的屋顶和窗纸。

内衙的书房里还亮着灯,外头的喧嚣反让室内透出几分安宁,莫县令仍在处理公务,西北边境的宁安城虽说是个县城,地域却似个南方的州府,事务繁杂,加班是家常便饭。

不寻常的是,有侍人来传话,道莫辞盈在书房外求见。莫县令听了有些意外,因着每次犯错都会在书房内被罚站或是罚抄书,莫辞盈平日里只有绕着书房走的,头一次见她主动跑来。

莫县令略感新奇地让她进来,结果听到脚步声后抬头一看,自家女儿从头到脚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小脸煞白,眼瞅着就是从一更轩顶着大雨过来,连伞都没打。

莫大人按按额角,那种熟悉的无力感又涌了上来。

莫辞盈没等莫大人怪罪,提前扑通一声跪下了,焦急道:“爹爹,我想要培养一批畜牧业的人才,给我三年时间就可以,求爹爹应允。”

莫大人一时间又心疼又心梗:“你真当你爹家财万贯呢?培养一个学子花销多少你可知晓?”

莫辞盈顿了顿,她太着急了,这会脑子都是乱的,心跳也十分剧烈,抹掉眼睛上的雨水:“可以让他们养殖来还钱。”

莫大人双手背在身后,拿出几分在公堂上坐镇的气势:“他们每月能挣多少?几时才能偿还结束?何以挑选往后一定能够成才的学子?如何确认学子愿意去学习畜牧?”,莫大人眸色严厉,“你又可曾知晓市场如何运作?”

莫辞盈一时哑然。

“便是再顽皮也不可拿人前程开玩笑,空口白牙便要培养畜牧人才,那你爹我还想把自家女儿培养成九天玄女呢,可有成算否?”

匆匆跑来,谈判失败,莫辞盈灰溜溜地被送回了,还因着淋雨,被训斥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这般行径当视作不孝,被罚抄写孝经开宗明义篇五十遍。

莫辞盈走后,书房的屏风后却绕出一个儒雅的书生,面相随和,气质温润,正是不离不弃跟了莫大人多年的钱师爷,随着自家主公加班呢,正巧听了这门官司。

他含笑道:“某多年来还从未见过小姐来向您求过什么,看来此番是另有隐情啊。”

莫大人抚着他的美髯也是有些得意,押上一口清茶:“这小兔崽子终于是有求于我了,不得给她点厉害瞧瞧。”

钱师爷看了自家主公一眼,了然道:“您这就已经决定帮小姐助成此事了?”

莫大人闻言有些沉默下来,脸上也没了笑意,不知想到了什么,许久叹息一声:“子书啊,讨债来了,能不应下吗?我这个幼女生下来便是有些毛病的。“

”她愿意去体验世间万物,似是能从中体会快乐,实则不然,这世间竟是没半点能留住她的。”

“你可还记得那时,婷姐儿被尘哥儿罚跪祠堂,后面发烧了,一直啼哭不止还醒不过来,府里都开始准备……,而后尘哥儿在冰天雪地里跪了四个时辰将归墟真人请出山,真人给了符纸说是定魂安魄,止了啼哭却不见醒。”

“那真人只与我和龚氏说了,他道此女前世历劫归来,此生归位后当是生而知之,但堕梦沉沦不愿清醒,想是在这世间没有牵挂,毫无求生念想。”

莫大人有些疲惫地坐进靠椅:“这孩子心思重,这么多年都没什么念想,如今居然有想要完成的事情,无论如何,我自是不可能绝了她的念头,等她回去慢慢钻研几天,有了条理,我再助她理清楚便是了。”

……

但出乎莫大人意料的是,翌日下午,莫辞盈便拿着一沓自己通宵查资料写的《创办莫家畜牧特色私学可行性研究报告》再次卷土重来。

报告中先是对宁安县畜牧业近三年的情况进行了概况说明和统计分析,阐述了莫家畜牧特色私学创办的基础架构,通过建立数学模型预测了私学创办三年产生的经济效益,最后得出项目可行的结论。

莫大人看了暗自心惊,且不说内容是否属实可靠,便是这份逻辑与分析方法也实在不像一个不学无术的小娘子能写出来的,况且她才十三岁。

莫大人表面却不动如山,随口考究几个问题,无论涉及计算还是解决矛盾的核心,莫辞盈竟通通对答如流,虽言语之间稍显稚嫩,但十分知晓变通,敏锐机警。

谈了两个时辰,莫大人踱步至窗边,状似无意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这畜牧附加课的任课夫子既是你,若是你哥哥有意向,你可愿让他在堂下听课?”

莫辞盈一愣,她还以为莫大人会问自己从哪学的畜牧知识,担心不好解释,结果是问这事,撇撇嘴道:“他想听就听,不想听我也不拦着,”忽然猛地抬头,莫辞盈明白过来,“爹,你答应投资了?”

莫大人美髯飘飘,在夕阳的余晖下朝她点点头。

莫辞盈从凳上一下窜起来抱住他的老腰,熬得满是红血丝的双眼一下就亮了,咧着嘴喊:“谢爹爹,等我盈利了,马上就给我的好爹爹买一等一的紫毫宣笔。”

莫大人努力稳住身形,压住不自觉扬起的嘴角,挺直腰杆冷酷道:“然则,熬夜伤身,看来五十遍孝经还是少了,再追加百遍。”

……

莫辞盈说服了父亲,心中的焦急暂缓几分,骑上她的小红马,单枪匹马去了与宁安县城西边相邻的响水村。

到村口正是申时,家家户户升起袅袅炊烟,阡陌间农人扛着锄头赶着牛归家,莫辞盈上前问路,农人们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黑点道:“许秀才还没回哩,在那块地干活,你要是找他家长辈,不如上前去让他带你去。”

莫辞盈道了谢,不管背后农人的窃窃私语,一步步朝那个黑点走去。

走进了才看清,这个还在田地间劳作的少年只穿了一件褐色的粗布衣裳,身材瘦小,皮肤黝黑,汗水从下巴滴落也不去管,看着十分埋汰。

莫辞盈皱了皱眉,不太敢相信,就是这样的一个少年,能够一步步从田间地头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之位。

她咳嗽两声,看着少年乌黑湿润的眸子望过来,莫辞盈问道:“你叫许归程?”

许归程没有回答,只疑惑地问道:“您是?”

莫辞盈挑挑眉,这小子戒备心还挺强:“我是勾魂索命的活阎王,看你寿元到了,上来找你核对一下身份信息,便要索你的命。”

许归程看她衣着不似平民百姓,又满嘴浑话,不敬鬼神,也不敢得罪,只朝她点点头,便往村里走。

莫辞盈不拦他,只牵着马跟在他身后。

不过百步,许归程便回头了:“这位姑娘,请问有何贵干?”

莫辞盈在路边的田埂上铺下一块帕子,示意请他坐。四周是旷野,边上已经看不到行人了,正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许归程微微垂眸,只离得远远地坐下了。

莫辞盈大步走上前,直接在他对面席地而坐,看着他眼睛道:“昨晚神仙托梦给我,说响水村有个许归程,前不久刚刚过了院试,但父母相继离世,生活贫困潦倒,还因为克亲的名声,即使年纪轻轻便成了秀才,也无人肯施以援手。”

“马上便是入县学的日子了,束脩可准备好了?穿着粗布衣裳可否进入县学?县学的夫子和同窗听闻你克亲的名声可会对你冷眼相向?”

许归程不自在地偏过头移开视线,皱皱眉,并不相信这个女子真的遇见什么神仙托梦,不过托词罢了,只是还不知其目的。

莫辞盈看着他圆润的后脑勺,双手强行把他脑袋掰过来正视自己:“于是神仙托我帮帮忙,说给我计功德,本姑娘已经应下了。”

许归程用力推她的手,感觉自己仿佛在推一堵石墙,推不动。

他有些生气了,黝黑的脸蛋上透出些红来:“姑娘,神仙未教导您非礼勿动吗?”

莫辞盈却未松手,反而挑衅地睁大杏眼,冲他扬了扬下巴。

这一年的许归程到底还年幼,自尊心很强,被一个小娘子戏弄得羞恼了,挣扎着站起来,想要向后退脱离魔爪,但是莫辞盈扯着他衣角往后一带,他便重重地摔在地上。

随后,莫辞盈趁机踩住他耷拉在地上的裤带子,蹲下身道:“我既受命于老神仙,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几日后县令家的私学朝外开放,届时只需要三两银子便可入学,你们勤工俭学给县令还钱即可。

私学内我罩着你,绝没有人敢欺负你,统一发放四季衣衫,统一食堂打饭,无需再担忧温饱,只专注学习。”

心不心动?你只需答应我一件事,我便能让你入学,否则便是考试通过,县令家私学也绝不会让你进去,当然,你后续若是敢反悔,我有的是法子治你。”

许归程被她踩着裤带子,只提着裤腰,躺在地上不敢动弹,已是涨红了脸,但确实被这个恶女戳到痛处,半晌,只有些难堪地问:“答应什么事?”

晚风吹过莫辞盈柔顺的发梢,让她比平日多了几分温婉和顺,但莫辞盈嘴角的戏谑却渐渐消失,只留眼底的冷意,一字一句道:“不、许、早、恋。十八岁前离学堂的每一个小姑娘远远的,凡是让我知道你勾搭她们,我便让你许归程——用余生的每时每刻来悔恨莫及。”

……

夜已经很深了,从响水村回到一更轩的莫辞盈躺在床榻上睡不着,一点点盘算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昨晚一夜没睡写,但这会她的脑子还在机械地运转,麻木着困意。

她翻个身,调出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光屏,上面陈列了许多任务进度条,但进度条都是空的,无一例外。

莫辞盈点了点“我的世界”,静静地看着浮现在眼前的文字。

昨天晚上打了个盹就被强行绑定了系统,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这辈子是穿到书里来了。

还是一本莫欺少年穷的狗血男频爽文,男主许归程出生贫寒,但靠着皮囊和才华,一路斩获了许多少女欢心,位极宰相的故事。

让莫辞盈做出一系列反应的,不仅是因为文中的圣母女主,那个年幼时就芳心被掳,一路支持男主学业和事业,为男主挡过箭、为男主堕过胎、为男主纳了三妻四妾,最后因为男主需要更进一步,全家成为他的刀下亡魂,的那个大冤种女主,是她的闺蜜叶知秋。

还是因为姜时垣几个被许归程害得尸骨无存;更是因为莫辞盈全家,在许归程坐上相位后,被满门抄斩,连她大哥家不足月的新生儿都被截杀。

她的朋友和家人,统统都是许归程辉煌之路上的几两炮灰。这是系统告诉的,他们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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