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色的乌云沉沉压在天际，空气阴冷湿润，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云层间隐隐有电光闪过，伴着远方隆隆的雷声，半小时前的晚霞艰难地留了一丝余晖，乌云中透出几丝不详的红光。
“呼——呼——”
身形略圆的少年艰难地爬着楼梯，沉重的书包压着他的肩头，脚步沉重迟缓。
他边爬边拿出手机，看着依然没有回复的消息，眼中愈发焦急，努力加快了脚步。
好不容易爬上了五楼，转头看了一眼窗外阴沉的天色，准备掏出钥匙开门，却突然发现自家铁门竟然开了一道门缝。
少年疑惑地上前一步，手掌还没碰到门把手，忽然惊骇地瞪大了眼，双手紧紧捂住嘴。
客厅里，原本正对着门的干净墙面上挂着一副奇异的神像，穿着圣洁白衣的神明被一群扭曲丑陋的怪物包围着，神色慈悲而平静。
一群人跪在地上，对着那画像喃喃有词。
他们姿态虔诚肃穆，客厅里明亮的灯光让他们仿佛置身在明亮宽敞的教堂，个个都是神明最忠实的信徒。
可他们身下，却完全被鲜血浸湿了，屋里弥漫着冲天的血腥气。
少年一时站在门口愣住了，心脏仿佛被一把攥住，跳动的速度都变慢了，心跳声剧烈地响在他耳边。
跪在后面的一个人有些跪不稳了，身形往旁边斜了斜，露出了被众人围在中间的……东西。
第一眼实在看不出那是什么——像一团蓝色的鼓包，似乎有些柔软，弧度圆整。
他眼皮猛地一跳，下意识脑袋往旁边侧了一下，视网膜上映出一抹黑色。
——那是一个毛茸茸的头顶。
他眼睛猛地睁大，霎时间眼底就蕴上了泪意。
少年努力睁着眼，缓缓举起了手机录像，而后几乎是寸寸挪动视线，直到跟那双空洞灰蒙的眼睛对上，小男孩柔软的脸颊贴在地上，半边脸都被鲜血沾湿了，红得刺眼。
少年目眦欲裂，心脏仿佛被狠狠剜了一个洞，痛感瞬间传到四肢百骸，胸脯不受控制地轻微抽动起来，泪如雨下。
可下一刻，他眼前被刺目的白光笼罩，一股极具威势的力量忽然从他身侧传过来，他本能转身看去，却见原本阴沉灰暗的天空忽然出现了一道耀目白光，其中隐约显出一道身影。
——那身影与屋内的神像竟有九成相像。
“天神显灵了！”
“神明终于眷顾了我们，属于圣徒的时代，就要到来了！”
屋内爆发出了惊喜的欢叫，少年忽然回神，惊惧地看了天空一眼，转身夺路而逃。
……
“呼——”乔福长出了一口气，按下暂停键，将手机交给旁边的行动队队长岑萧，“视频到这儿就没了。”
岑萧身形高大，站在他面前把光都挡了大半，沉着脸的样子十分吓人。
“竟然是活祭。”
乔福悄悄吞了下口水，偷偷觑他的脸色。
今早他们接到警局同事的求助，说是安阳二中有学生在传播邪教视频，引起民众恐慌。若单是邪教也就罢了，那视频中的内容竟隐隐涉及到三年前灵气复苏的起因，当时的混乱血腥如在目前，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他们火速出发，到了学校找到报警的秃顶中年教导主任，对方义愤填膺地臭骂了那群学生一顿，才掏出手机。
众人这才终于看到了电话里描述的那个血腥视频。
拍摄者是从门缝中偷拍的，画面不是很清晰，里面跪着的人各个穿着黑斗篷戴着兜帽，面部特征很模糊，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但那活祭的残忍可怖，却深深刻在每个见过视频的人心里。
尤其最后那突兀出现的神明幻象……
“视频是谁最先发出来的？”
眼看着到了学生课间操时间，行动队几人带着教导主任暂时先回了车里，仔细询问情况。
“我们也私下找学生问了，”教导主任翻出一个学校大群，“最开始是发在了这个群里，不过现在搜不到聊天记录，那人已经删了。”
教导主任指着一个名叫【天亮说再见。】的id，道：“有学生截图了，就是这个人发的。”
这个【天亮说再见。】顶着一个手绘的卡通头像，灿烂大笑的萨摩耶面对着镜头，本应是十分治愈温暖的微笑，配上那奇怪的id却有种诡异的违和感，这种感觉像是——开到荼靡花事了。
灿烂到极致的笑容却连一丝快乐都挤不出来。
“有学生知道这个号是哪个同学的吗？”岑萧忽然随口问道。
但看他神情，显然对此不抱希望。
“没有。”教导主任摇摇头，“通知各班主任都查过了，没有学生用这个号，有没有可能是校外人士混进来发的？”
“不排除。”岑萧转身让乔福记录下账号信息，“拿回去让老刘他们赶紧查。”
乔福正迅速整理资料，头也不抬道：“是。”
“大概有多少学生看到了视频，现在还有在往外传播的吗？”
教导主任脸色不太好，“我们学校位置不好，被几个小区夹在城中心，学校里走读生几乎占一半，估计差不多的都看到了。现在学校里禁止再提及这视频的事，也组织了抵制邪教的集体教育活动，只是……”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视频刚出没多久，就有人发到了网上，而且……”
他瞄着几位警官的脸色，尤其是中间这位队长，看起来年纪不大，站在面前沉着脸的时候气场极强，对方视线钉住他的时候，教导主任大气都不敢喘。
犹豫了一下，他小心翼翼道：“不是说这神明就是灵气复苏的起源吗，现如今世道危险，谁不想觉醒异能啊，几位警官，你们说是不是？”
特行处低调神秘，出任务的车跟警局的一样，教导主任还以为他们几位只是普通警察。
“怎么，”低头观察视频的岑萧忽然开口：“你也心动了？”
“呵呵……”教导主任讪讪一笑，抬头见到岑萧似笑非笑的冰冷眼神，立刻笑不出来，低头冷汗直冒。
那一瞬间，他有种被大型猛兽盯住的错觉，仿佛只要他敢点一点头，对方就会立刻扑上来咬断他的喉咙。
“哼。”乔福冷笑一声，“主任，你这觉悟不行啊！当着学生的面说要抵制邪教，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是神明赐福了？想要平白得到好处，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视频你不是也看到了吗？谁知道下一个被活祭的会是谁？”
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随口调侃一句，还带着点恶趣味的威胁。
主任心中恼怒这两人多管闲事，面上却只是一叠声地附和着。
灵气复苏，新的时代到来了！哪个人会不渴望拥有力量？难道指望遇到危险的时候他面前这些人来救吗？到时候他们都自身难保了！
没有力量，只会如同蝼蚁一般被别人随意践踏，不懂这个道理的人，迟早被时代的洪流搅碎。
一旁的岑萧皱了下眉，忽然转头看向他。
教导主任心头一跳，玛德，这个人不会有读心术吧。
“回去吧，做好你该做的事。记住，邪教就是邪教，想要和魔鬼交易必定付出惨痛的代价。而且，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你这想法，你猜会怎么样？”
“不敢不敢，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说完，主任赶紧落荒而逃般下了车。
一转身，他脸上谄媚的笑立刻落了下去，嘴角往下撇，眉头紧皱，背着手往教学楼走。
就算上面的人知道了又怎么样，如今和他同样想法的人如过江之鲫，谁不想争得潮头，也就这俩人，古板又迂腐，不求上进的废物，有什么资格来教训他？
“有空找校长谈谈，学校的处理速度很快，但还是产生了一些影响，得赶快把学校的不良风气压下去。”岑萧转头嘱咐。
乔福点点头，“网上的舆论已经基本控制住了，视频全和谐了，词条也封了。”
岑萧：“让老刘他们尽快查视频的出处，把那间祭祀用的房子定位出来，那些人的面容虽然模糊，但也能看到些许轮廓，高清修复后试试能不能锁定身份。”
乔福直接把文件塞到驾驶座的实习生手上，“小楚，把这份文件发给隔壁你刘哥。”
“是。”娃娃脸的青年立刻应声。
青年名叫楚永福，毕业后刚进特行处实习，如今还不到两个月，已经跟领导处的很熟。
进队的时候乔福就很欣赏他，说俩人名字里都有个“福”字，都是有福之人，勉励他今后要好好努力，认真工作，后来他就成了俩大领导出门专属司机，点外卖后勤打杂一手抗，无聊了还能当沙包。
楚永福：“……”
可怜的实习生在俩领导的压迫下叫天天不应——这究竟是我的福，还是我的孽！！
没办法，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忍辱负重努力拍摄文件上的内容。
本来光线就不太好，楚永福艰难对焦，谁知刚按下快门，后座忽然被人重重一拍。
他手一晃照片直接糊了，还没来得及回头，就看见前方不远处的树底下有两个女生盯着他们这边窃窃私语。
异能觉醒之后五感也相应提升，楚永福依稀听清了两人的交谈，“我靠，你快看！车里那个警察长得好帅啊！”
小楚嘴角还没扬起来，后座车门忽然被打开，甚至没听到关门声，抬眼就见一道身影迅速掠到了五米开外。
他心头一惊，下一刻另一位领导也迅速跑出来，他赶紧问：“怎么了？”
那身影被一道风直接刮走，下一刻才在他耳边留下一句：“有人要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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