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齐风和摘德震惊地看他。
时度垂着眼，一头略略披肩的黑色长发被发带松松束起，他的手上戴着一双白色手套，修长洁白的手套裹着指节韧长的手指，
上面还溅落着点点红色血迹。
他身后的队员们看不清脸，姿态冰冷而恭敬，气势阴郁迫人，
时度看见了他们，掀起眼，定定看着他们，那双漆黑无光的眸子里，冷漠到极致，没有任何温情，他压眉，微微眯着眼，杀意蔓延，
“还有漏网之鱼？”
两人后颈汗毛炸起，有如实质的杀意裹挟着两人，针扎一样，带来刺骨的威胁感，
摘德眼中难掩惊恐，关齐风牙关紧咬，面色难看阴沉，深深盯着时度，眼底藏着愤怒，逐渐泛出点点血红来，
时度姿态漠然而随意，渐渐的，他眉眼间有些疑惑，手一挥，关齐风和摘德身前浮现出两道泛着白光的物品，缓缓升空，被时度握在掌心，
——正是危扶一进来时给的两枚刀片，上面包裹着乳白色的薄光，
时度将刀片捏在手心，扫向危芷，
“你弟弟的人？”
危芷也愣了半天，在时度不耐冰冷的目光中，急忙点头。
时度随手将刀片重新还回去，关齐风和摘德将刀片重新收好，危芷也顾不得疑惑了，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是谁，但带着弟弟给的东西，肯定和弟弟有关，
也许是弟弟的朋友，
她拦在两人身前，
“队长，他们没事，我可以证明。”
时度漆黑压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视着，蕴含的危险和压力让关齐风心神紧绷，时度看着他们的眼神，不像是在看活物，更像在看没有生命的草木，
危芷挡在两人面前，控制不住的发抖，时度垂眸看她，略略皱眉，冷声道，
“危芷，你是清理队的队员，希望你能认清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不要被愚蠢的感情裹挟。”
危芷想点头，可她做不到，她沉默的盯着已经流淌到脚尖的血液，身体不在笔直，微微颤抖，带着鼻音，鼓起勇气，
“我不明白，也认不清。”
她的声音沙哑，“那些人明明现在还是正常人，他们还没有被污染，没有被传染，结果都还没有出来，为什么一定要现在就清理掉他们？”
时度声音平静：“他们接触了污染物，就有威胁，提前清理掉所有威胁，保护正常人，你不是新人，应该知道。”
危芷还是难以接受，
“并不是所有接触了污染物的人都会死。”
“对我来说，没有区别，”时度神情越发冷漠，“清理掉所有威胁，这是我的职责，危芷，你是在质疑清理队的选择和理念吗？”
危芷沉默半响，默默摇头，她之前的意气风发全都没有了，整个人迷茫而绝望，时度目光落在关齐风两人身上，
“明天清理队全员出动，有重要任务，看在他们提前提供了重要情报的份上，我可以给他们二十四小时观察时间，”
“明天早上之前，如果他们没有异变，我可以放了他们，如果有，我会自己清理掉他们。”
时度带着人离开了。
危芷一个人沉默着，高高束起的长发也仿佛失去了活力，她木木盯着脚尖蔓延的血，半响后，露出一个苍白的苦笑来，
她推开了宿舍的门，
在这里，每个人都躺在床上，脖颈被深深割开，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床单，有的是在睡梦中去世，有的明显有挣扎的痕迹，瞳孔大睁，惊恐极了，
还有的，紧握着门把手，一脸恐惧的靠着门，在死亡的最后一刻，似乎还想夺门而逃，
关齐风在这些尸体中，看见了金粟，小姑娘倒在书桌前，手里，还捏着一家三口的照片，眼睛大睁，充满了不甘哀求，他沉默着将小姑娘的眼皮合上，
曾经给他们指过地址的眼睛学长，扶趴在书桌上，临死前，他还在憧憬地看着报纸上清理队的合照，渴望着能进去，
却不知道，正是他渴望敬仰的清理队，杀死了他。
这些人都是学生，年纪不大，尚未成年，面容青涩而单纯，只有对未来的天真期盼，危芷越走越沉默，在最后一个房间，年纪不大的少年在最后时间，似乎拨通了家人的电话，
可是，被割开的喉管却什么也说不出，
到现在，电话那头还有苍老担心又焦急的声音，“喂……年年……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危芷垂着眼，她沉默着挂断电话，掀开窗帘，看向一片漆黑的屋外，外面什么也看不见，没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摘德忍不住了,他只觉得头皮发麻，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疯了吗？全杀了？”
这不是鸡鸭，是数百条人命啊，他都不敢这么疯。
关齐风的气息越来越沉重，他的眼中失去了光彩，只剩下无解的绝望和无处发泄的愤怒，“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杀了他们？”
危芷眉眼间的憔悴和沉重愈甚盛，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转过头，声音沉重苦涩，“在清理队成立之初，并不是这样的，清理队的宗旨是身先士卒，寻找并清理掉一切对正常生命有威胁的非正常生命体。”
“这是一项非常危险的工作，那些鬼东西们会蛊惑人们的思想和理智，污染正常人的思维，因此，清理队员们需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
“而且那些东西，有的还具有很高的智慧，有时候，可能身边一起征战多年的队友们在不经意间就会被污染，也可能会有家人被盯上刻意污染，他们每天面临着被污染的巨大危险，精神紧绷，就像是走在钢丝上，所有人都有失控的危险。”
“那时候，清理队的理念，是所有被污染，甚至寄生的人，都有被拯救的可能，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这也是我会选择清理队的原因。”
关齐风声音发沉，
“那现在呢？”
“现在，”危芷面容疲倦，
“现在，一切都变了，有几次，那些鬼东西们好像进化了一样，寄生在正常人的身体里，控制着他们，找到了大半清理队家属并进行污染寄生，清理队损失过半，人手大大折损。”
“从那以后，剩下的清理队理念就变了：宁可错杀一万，不能放过一个。”
危芷很迷茫，
“我不知道这样究竟对不对，我无法去辨别，如今的清理队，这种只要有威胁，就全部铲除的理念究竟合理与否，我只是觉得，也许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我当初就是被清理队救出来的，那时候的清理队，还秉承着救人的原则，我们整个村庄都被污染，只有三五个人幸免于难，我们被救出来，度过了观察期，期间被呵护备至，怜悯疼爱。”
她本人就是受益者，所以她觉得，污染事件中肯定会有幸存者，他们也许可以保护好这些幸存者，而不是在事件尚未发生就将所有人都清理掉。
这种一刀切的方法肯定有所疏漏。
可现在的清理队早就变了，冰冷无情，只有铁律，他们太多的亲人朋友和队友死去了，也目睹了太多的惨状，在极端的仇恨中和痛苦中，他们早就失去了对情感的感知。
为首的时度更是无情到了极致，而且极其自我，不听劝阻，是个极鹰派思想。
她如今的言论只会被认为具有煽动和危险性。
关齐风不明白，“既然你们清理队对它们如此憎恨，那这里的面试官，怎么还敢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做这些事？就不怕惹怒了清理队？”
危芷眼神更苦涩了，
“清理队和研究院是两个部门，按理来说，没有高低，研究院的那群疯子偏偏痴迷于研究，执意认为可以以夷制夷，利用那些鬼东西，狂热的不行，简直就是科研疯子，但实验哪有那么容易的，十有**会出问题。”
“这里的人就不管吗？”摘德疑惑，危芷摇摇头，
“一般来说清理队如果知道，他们对这些鬼东西们深恶痛绝，会直接杀上门，但清理队也没有那么多功夫看着，杀的多了，研究院主管也会报复回来，所以，一般的小打小闹，清理队也懒得搭理。”
摘德哑口无言，关齐风盯着地上的尸体，胸口奔腾着压不住的怒气，
“所以，就这样，让他们白死了？”
危芷没有说话，眼底露出哀戚迷茫之色，她从小在村庄长大，被清理队救了之后，因为憧憬拼尽全力进了清理队，如今的她，不明白究竟该不该认同清理队的理念，
也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如果错了，该怎么改正呢？在这里没有人提过这些，危芷也不明白，她只知道，每一次挥刀像那些可疑的污染体时，那些人眼神中的恐惧和哀求，让她理念动摇了。
她现在居然——害怕挥刀。
她不敢去想太多，只勉强露出一个笑来，对他们道：
“你们的刀片能给我看看吗？”
两人将危扶一给的刀片递过去，危芷摩挲了一下，露出一个真心温和的笑来，
“是他！他早前因为不认同我的做法，说要离开这里，寻找真正志同道合的伙伴，就是你们吧。”
她的声音越发温柔，充满信任，
“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想出一个真正的方法，来解救这个世界，我没什么能送给你们的，给你们这个吧。”
她的掌心缓缓浮现出两块黑色腕表，慢慢靠近两人，
与此同时，两人耳边响起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
【关齐风，请问是否决定接受危芷赠送的礼物，成为危扶一的队友，共同寻找拯救这个畸形世界的方法？】
【摘德，请问是否决定接受危芷赠送的礼物，成为危扶一的队友，共同寻找拯救这个畸形世界的方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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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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