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知道。”青蛇讷讷道。他原以为只是中了普通的毒，发作的时候找个无人的地方，忍忍就过去了，谁知竟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蓟舟耐心地给他出谋划策：“先走一步看一步，听大夫的话少用灵力。日后你恢复记忆，或许能想起一些线索，届时我们再慢慢寻找解毒的法子。”
青蛇不自觉地点头，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牵着鼻子走。但蓟舟话里的“我们”二字真是太过诱惑，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仿佛也和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了一丝微末的羁绊。
青蛇无法控制自己不去依赖他，即使他的温柔更像另一种毒药，自己可能只是在饮鸩止渴。
蓟舟看着猎物一步步掉进他编织的陷阱里，笑意更加明显。这条小蛇，现在只能绑在他身边了。
“铁柱，你在这里啊！”萧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蓟舟二人停止交谈，停在路边等她。
“累死我了！”萧瑶手搭在旁边的柳树上，气喘吁吁。她比了一个三：“你是不知道，我昨日引渡了三只鬼，一直忙活到现在都没休息，这杀千刀的鬼婴真能折腾！”
蓟舟打趣道：“辛苦我们少堂主了。”
萧瑶对这个称呼十分抗拒：“不要叫我少堂主，搞得我好像快要继承我爹的职位似的，我还年轻，不想这么早被事务缠身，失去吃喝玩乐的自由！”
反驳完蓟舟，她注意到了旁边有点眼熟的少年，“怎么是你？你还在跟着铁柱啊？”
青蛇抱臂而立，没有理会她的蠢问题，他在外人面前是一个很高冷的少年。
蓟舟替他答道：“嗯，以后小青就跟着我了。”
青蛇得意地看向萧瑶。
萧瑶没有接收到他的眼神，而是摸着下巴沉思，“那这么说，他也算我们忘川堂的一员了。他长得这么好看，不如就去站在门口揽客怎么样！”
青蛇如遭雷击，僵滞地转头看着蓟舟。
只要是个身体无恙、寿数没问题的正常人，谁会想做他们忘川堂的客人啊？蓟舟也觉得这个提议十分荒谬，婉拒道：“萧小姐说笑了，小青不爱说话，脾气也差，怕是会把客人吓跑。”
“行吧行吧。”萧瑶摆摆手，“闲话少说，我这次是真有正事！”
明明是你一直在说个不停，蓟舟拿她没办法。
萧瑶严肃道：“今早又死了一个人。”
蓟舟眉头一动，猜测道：“还是鬼婴干的？”
一旁的青蛇听到这个名字，悄悄竖起耳朵，似乎是他放走了这个祸害人的玩意。
“死者是远近闻名的一个大善人，昨晚在院中独酌时，遭到鬼婴袭击。明道学宫的仙长赶到救下了他，却还是晚了一步，他交代完遗言后就咽气了。”
萧瑶边说边摇头：“另外，鬼婴吸食了这么多人的精气，修为已经暴涨至元婴期，更加棘手。 ”
死者是个商人，生前做了不少善事，在民间名声很好。他的家人请了忘川堂所有哭灵人，要他们在出殡那日一路哭丧，务必让死者的亡魂观看到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最后让引渡人在下葬时将之引渡。
萧瑶交代完，对着蓟舟的哭丧能力一顿夸赞，直说这任务只有他能胜任，随后一股脑把任务塞给他，欢快地回去睡觉了。
“她是干什么的？”青蛇看着她一蹦一跳的背影，疑惑发问。
蓟舟简单解释了一下引渡人的概念，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忘川堂的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只有萧瑶什么都会干一点，什么轻松干什么，最爱偷懒耍滑，经常忽悠别人帮她干活。蓟舟第一次哭丧就是被她忽悠了，这次留了个心眼，没想到她问都没问，直接强行把任务塞过来。
……
死者姓张，名叫张善，乃是富甲一方的大商人，同时也是三皇子妃的哥哥。人如其名，他非常善良，善行无数，善名远播。
那么他具体有多善呢？传说他兴办义学，免费资助家庭困难的学子读书；每逢旱灾洪水，他都会放粮施粥，养活无数饥肠辘辘的苦命人。除此之外，他还出资修建养济院，收留鳏寡孤独之人。
时间眨眼而过，很快就到了出殡的日子。
蓟舟跟着哭丧小队来到张府附近，队里大多是第一次哭丧时遇见的熟面孔，老搭档徐庚也在其中。
青蛇此时又变成小蛇模样，藏进他的袖子里，因为害怕碰到他的身体，僵着身子不敢乱动。
由于上一次引渡任务完成的很好，萧堂主对他很放心，没有再叫萧则陪同。这将是蓟舟第一次独立完成引渡任务。
到了张府门口，哭丧小队遇到了今天的第一个难题。
他们很少用声势浩大来形容一场葬礼。只见张府外人山人海，挤都挤不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喜宴。
“善人没善报！张大善人积德累善，怎么就落得这个下场，唉！”
“我是张大善人的同窗，当年参加科考的时候忘带笔墨，是张大善人把他的借给了我，他还因此错过了考试！”
“我是张大善人的好友，当初去远方做生意，将妻子托付给他照顾。他一刻没有懈怠，时时帮衬照料家妻。我回来不久后妻子就诞下一子，现在我家庭和满，儿女双全！”
“我是张大善人的同乡，十多年前村里闹旱灾，是张大善人散尽家财给我们发放粮食，他们自己家都没吃的，小儿子就这样活生生地饿死了啊！”
一个又一个人从人群中冒出来，不约而同地大声宣扬张善的善行。他们一语激起千层浪，引得周围人□□相称赞，连道大善人苦命。
青蛇从衣袖里钻出脑袋，爬到蓟舟肩膀上，在他耳边低语：“你看那个黑衣服的人，他之前便说过一次。”
蓟舟转头一看，果然看到一个黑衣男人上蹿下跳，一会儿在人群这边大声夸赞张善，一会儿又从另一边冒出来，换了一种声线诉说他的善行。
张善这个大善人，怕是有水分啊。蓟舟瞬间就想到前世五毛一条的评论，没想到换了一个世界，水军仍然存在。
但是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最近民间有种说法，冥府设有判官，会依据生魂死前的善恶功过，来判定其死后的命运。善者入三善道，恶者入三恶道，极恶者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张善的亲人或许是想靠这种方式散播他的功德，让他能在死后的世界过得好点。
蓟舟一行人披上熟悉的丧服，好不容易从张府后门挤进去，到主屋拜见张善的妻子张夫人。
张夫人约莫三十多岁，长相端庄大气，眼角有一些岁月留下的纹路，打扮得十分精致。此刻她正坐在主座，眉头紧皱地看着他们，不悦道：“怎么就这点人？”
哭丧以来第一次被人嫌人数少，徐庚哭笑不得：“您想要多少？这已经是我们堂所有的哭灵人了。”
张夫人纤手一挥，指着几人后方的小厮，命令道：“让他们跟着。”
小厮们个个身强力壮、阳气十足，一数人数居然有二三十个。
这……这么多吗？哭丧小队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大眼对小眼，不知作何反应，只能呆呆地点头。
张夫人支着脑袋，视线在众人之间逡巡：“对了，你们的引渡人呢？”
蓟舟上前作了一揖：“正是在下。”
“嗯……长得有点狰狞，引渡的时候千万小心，记着把脸遮住，别把我家那口子吓到了。”张夫人看了他一眼 ，嫌弃地点评道。
蓟舟：“……”穿越过来还没有几天，已经有两个人攻击他的容貌了。
随着唢呐声响起，出殡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张善的大儿子手执白幡，走在队伍最前方，四五十个穿着丧服的人跟在他身后。
张善的棺材是金色楠木制成的，除了特别名贵，还比寻常棺材大了两倍，足足有十二个人抬棺，占据道路的大半。纸钱沿途飘飞，出殡队伍在长街上缓慢前行。
听说过张善的事迹后，京城有半数的人都来相送，不少人跟风看热闹汇入送葬的队伍。
围观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头，几乎到了万人空巷的地步。他们对张善交口夸赞，跟后来的人热情地讲述他的善事，于是跟随的人越来越多，都想亲眼看着这个绝世大善人下葬。
忘川堂的哭灵人走在靠前的位置，身后是几十个哭丧的小厮。
他们还没酝酿好情绪，身后的一群汉子就开始干嚎，扯着一副破锣嗓子歇斯底里地鬼哭狼嚎，简直是群魔乱舞。
徐庚忍无可忍，悄悄跟蓟舟抱怨：“这家人怎么回事？好好的葬礼搞成什么样了，这样真不会打扰到死者吗？”
蓟舟不予评置，说不定死者就喜欢这种浮夸风格的葬礼呢？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对哭戏要求极为严苛，实在无法忍受这贯耳的魔音，额头青筋直跳。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令他头疼的大问题。那就是张善的魂魄根本不在这里！
找不到魂魄，谈何引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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