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汤顺着喉咙滑到胃里,安芷钰一手握着窝窝头,一手捏着筷子,囫囵吞枣般把窝窝头吞下。
安芷钰斜睨晟元宁一眼,窥向他批改公文的侧脸,晟元宁每次笑的时候她都会想起宋君赫,导致她情绪有些恍然。
“明日你便带上行囊来到本王阵营。”晟元宁朝桌面纸张写上最后一笔,之后把它折叠放到榻卧一侧,“今日便先在此处歇息。”
“什么?咳咳咳……”安芷钰口中的食物猛地呛进喉管,她急忙拿过一旁的清汤,将食物顺下后再次开口,“为何?将军,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晟元宁当初刚入边疆,为了笼络军心,他在北风凛冽的冬日里,他每日比将士们起得早,睡得晚,甚至为将士们下厨改善伙食,手上生了一层冻疮。
边疆内每家每户都接受过晟元宁的帮助,虽都是小事,但百姓们便经由这小事而默默消除与他身份的隔阂。
“在军营里,本王便是规矩。”晟元宁说完,又想起她似乎不喜欢与他人共处一室,便又加上一句,“本王不在此处睡,你自己歇着便是。”
晟元宁主动替安芷钰解决同床共枕之事,她喝了口清汤,暗自松了口气:“多谢将军。”
随后,她眼眸一转:“不知可否向将军像王求个恩典?”
─
翌日一早,安芷钰如往常一般于卯时下榻,洗漱后走到训练场,却发现场上空无一人。
正当她茫然无措之时,一旁传来沙袋的闷响声,安芷钰顺着声响走去,绕过分隔区域的石袋,眼前出现一位身着便衣的男子。
仅从背后看,男子身量高大,发髻被束带高高束起,拳头将沙袋打出闷响,安芷钰趴在木桩后,探头去看。
脚下碎石被踩出声音,安芷钰低下头的同时,一颗石子直直冲她面门而来,安芷钰这几日的训练还不足以躲避晟元宁的攻击。
石头落地,安芷钰痛呼一声抬手捂住额头蹲在地上。
一双布靴落入视线,安芷钰抬眸之时,正巧看到晟元宁脸色难得的凝重,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俯身将安芷钰扶起,有些责怪地说:“不要从本王身后出现。”
晟元宁挪开她的手,看着她额头的红肿,叹息道:“如若方才本王用的是其他武器,你此时早已命丧黄泉。”
两人相距不过十公分左右,安芷钰身子后倾离他远些,冲着他扯起唇角:“未曾见过将军练功,一时之间看得有些入迷了而已。”
晟元宁哼笑一声,同时又对他的话很中用:“你为何会醒来这么早?”
安芷钰这才想起她晨起是要练功,而除了晟元宁似乎并没有他人的身影,她一阵恍然大悟:“莫非,将军营帐出功之时不是卯时?”
晟元宁拿起一旁的水袋喝掉半袋:“自然不是,本王阵营一直都是辰时出功,酉时归营。”
两人似乎演了一场默剧,许久之后,安芷钰才向后撤了撤,心里再次吐槽从前那阵营中的规矩。
安芷钰打了声哈欠,朝晟元宁作揖:“那将军,属下先回去再睡一会儿。”
“等等。”晟元宁将水袋合上,按了按手指,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既然醒了,那我们是不是要遵守下前一日的约定。”
比试这事仿佛在晟元宁脑海里扎根,男人的胜负欲果真名不虚传,即便如此,安芷钰便不再推辞,朝他那边走去:“几时开始?”
“随时。”晟元宁走到台上,手里握着弓调试,礼让三分:“你先?”
安芷钰抚着手上的弓弦,想着在弓箭社团学习的内容,听闻此言,她躬身道:“将军先。”
晟元宁扫她一眼,眉头一挑:“那本王便不客气了。”
晟元宁侧身站立,三指夹住弓箭放置于弓身外侧,他将弓弦拉至满月,随后松开手指,弓箭势如破竹,直直钉于靶心红心处。
与安芷钰相同的正中靶心,晟元宁收回弓箭,唇角溢出一丝笑,安芷钰从中看出点骄傲的意味。
安芷钰拿着弓叫好:“将军箭术果真名不虚传。”
晟元宁收回弓,没多点评她的行为,转过身走至角落示意她开始。
安芷钰点头示意,站到台上后拉弓弦射箭,还是熟悉的拇指式。
两支箭一同挤在靶心,箭身相贴好不密切。
安芷钰收回弓,掌声从一侧传来,晟元宁走到她身侧:“看来陈召庆所言非虚,你确实用的是胡人的射箭箭法,不过来源就有待考究了。”
晟元宁朝她伸手,安芷钰以为他要弓,便抬手递给他,然而下一瞬手臂一痛,安芷钰手掌被他握住,按着肩膀直接将他扭了过来。
膝盖与地面接触,两条手臂被折在身后,安芷钰感觉肩膀快脱臼了:“将军这是做什么?”
晟元宁用指腹揉搓着安芷钰的虎口处,胡人以打猎为生,虎口处必然会被鞭子磨出茧子,他将安芷钰两只手都摸了个遍,待到毫无发现,他便松开手。
晟元宁将安芷钰扶起,眼眸弯起,唇角微扬:“本王看你手指白皙修长,一时之间有些情难自禁,你应该不会在意吧?”
安芷钰一怔,现代中确实也有手控的人,但晟元宁实在太过明目张胆,安芷钰撤回手,刚想说古代应当守规矩,男女授受不亲。
“都是男子,害臊什么?”晟元宁突然开口,安芷钰半张的嘴合上,暗自轻啧一声,忘了女扮男装这一茬。
安芷钰直起身,按了按有些酸痛的手臂,向后退一步于晟元宁拉开距离:“将军莫非有断袖之癖?”
晟元宁哑然失笑,眼中却带着狡黠,他向前一步,紧盯着安芷钰的眼眸:“是又如何?”
“将军……”安芷钰本是想恶心他一番,没想到他竟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安芷钰倒不知怎么再往下说。
晟元宁似笑非笑,眼中戏谑更深:“如何?不是你先说本王的吗?”
安芷钰学着于珂的模样,朝晟元宁躬身作揖:“属下知错。”
摸出她手上没有胡人摩擦出的茧子,晟元宁松了口气,又扬起他邪魅的笑:“不必如此,在营内都是弟兄。”
一阵阵脚步声从场外传来,安芷钰看着一位位身高体壮的男子从身旁路过,总会跟晟元宁打声招呼,握拳击掌样样都有,气氛十分融洽,丝毫没有属下与将军的感觉。
等到所有人列成一个方队,晟元宁轻轻拍了拍手,把将士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后,便开始介绍安芷钰:“这是我们新来的弟兄,名叫安远,善于箭术,如若有想切磋的,便私下去练。”
“行啊”“好嘞”,嘈杂的声音分层出现,甚至还有调侃:“将军这次又是从哪里诓骗回来的?”
安芷钰下意识去看晟元宁的脸色,却发现他粲然一笑,语气无奈:“各位,第一天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他这句话引起一阵哄笑,调侃声也纷纷变成对晟元宁五花八门的夸赞,而他的自称也从“本王”改成了“我”。
将安芷钰安顿好,晟元宁便离去。
宁王府。
刚骑马从军营归来,还未曾沐浴的晟元宁,看着满院子的箱子与站在院子中央的美人,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
院落里,管家晟丰带着几名侍女跪在地上,一旁站立着的正是帝王贴身大内总管苏乞。
见晟元宁走来,苏乞朝他微微躬身就算是行礼:“王爷安康。”
晟元宁浑身热气夹杂着灰尘,发丝被风吹得凌乱,略微盖住侧脸的疤痕,他倾身而立露出平日里的笑:“苏公公这是何意?”
他的笑容加上伤疤,显得更有笑里藏刀的意味,苏乞对这“阎王王爷”有些惧意,他僵硬地扯起一抹笑:“帝王口谕,王爷还请接旨。”
前两日归禹时,帝王特意免了晟元宁的跪拜之礼,他微微躬身,带着疑惑道:“臣接旨。”
苏乞背过手向后退开半步,用尖细矫揉造作的声音念着:“宁王晟元宁,即到而立之年,然因守卫边疆数载,却不曾有婚配,今日孤便许一桩美事,左丞相之次女周清灵,贤淑聪慧,今日起赐予宁王侧室之位。”
晟元宁心情凝重,脸上却一如常态地挂着笑。
即使他这十年不曾在禹都,但左相是帝后母家的事人尽皆知,而这位二小姐,恐怕不只是普通的赐婚。
为了避免他拒绝,帝王甚至退了一步,只要了个侧室的位置,晟元宁暗自他一句老狐狸,直起身谢恩:“谢帝王圣恩。”
晟元宁瞥了眼一旁戴着面纱的女子,以及她后方两名婢女,婢女走路时身轻如燕,很容易便能看出是练家子。
晟元宁转向苏乞,视线却一直往陈清灵那边瞥:“苏公公,这左相二小姐嫁入王府,本王理应准备大婚,然而现在……”
看着晟元宁偷瞄的模样,苏乞轻啧一声,这“阎王王爷”也不过是普通男子,美色之下不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苏乞捂住唇低声笑得虚伪:“嗐,这二小姐仰慕王爷已久,恰好今日二小姐进宫与帝后清谈时帝王也在,便将此事落实,二小姐便跟着前来让王爷先过目。”
“王爷随意安置便是,不用太大费周章。”苏乞安抚着他,态度却不容他拒绝,“流程什么的,以后再补便是了。”
似乎躲不过,晟元宁便全盘照收:“那便委屈二小姐了。”
晟元宁将苏乞送出府,让晟丰去负责安置陈清灵,自己便带着于珂进了书房。
“呸,这帝王老儿真是耐不住性子,刚归回来便搞这些伎俩。”房门刚合上,于珂便暗骂出声,音量丝毫不减。
晟元宁坐到一侧的椅子上,闻言轻斥一声:“小心隔墙有耳。”
他倒出一杯冷茶,推向于珂那边,随后端起茶盏慢悠悠地抿了一口:“你这脾气确实应该收敛些了,祸从口出,即便我是宁王,帝王的命令我也无可奈何。”
于珂看着他的悠闲,有些恨铁不成钢:“将军,您难道就不恨他吗?如若不是他,您这张脸……”
“好了好了。”晟元宁打断他的话,“事已至此,过去之事便让他过去吧,今日我不是还活生生站在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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