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决遭他当众羞辱,胸腔里顿时气血翻涌,手按上了剑柄。
沈都督厉斥:“赵奢!这里是都督府,不是你家的后宅,说话小心点,别什么腌臜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都从嘴里出来了!”
赵奢反倒是满脸的无辜,“这不是你们非叫我说的吗?男女之间那事本来就上不了台面,我说不出口,你们硬要追着问。我在这说出来,你们又要嫌腌臜,叫我咋办?”
沈都督对他那副德行以及那些破事也算了解,其实叶云决说的时候,他也猜到了几分,又问赵奢:“你去过乱石林附近没有?”
“我上那去干啥啊!大晚上的瘆死个人。是哪个眼瘸的看差了?”
赵奢左手抚上右臂,“您不会怀疑人是我杀的吧?我都这样了,鸡都杀不出好杀来,还杀人?没准是强盗谋财害命,怎么就非扣到我头上!”
沈都督看着他吊着绷带的右臂,又见叶云决面色不善,怕二人又闹起来,便挥手道:“行了你回去吧,伤还没好少折腾!”
赵奢恭敬应声,行了个礼告退了。
“都督!”叶云决犹不罢休,“不可听信一面之词!”
“你说的,不也是一面之词吗?”沈都督叹了口气,“叔毅啊,我知道你跟他不对付,可杀人、通敌,都是死罪,无凭无据,不可妄言。”
“您不信我?”
“此事我自有定论,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回去吧!“
叶云决还欲再争,被何长史用眼神制止了。
司法衙外。
薛浣做完了笔录就被放走了,只是镰刀没能跟她一起离开,出门便看见徐征等在那里。
她问:“徐郎君,那孩子呢?”
“去集市上找他爹了,这小子,死活不让人送,拔腿就跑,我偷偷跟他后头,看他找着他爹了,就回来了。”徐征去拿她手里的篮子,殷勤地说,“走吧,我送你。”
薛浣缩胳膊避开,微笑道:“不必劳烦徐郎君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一个都没送,我没法子跟叶校尉交差!”
从之前的事来看,此人心肠还是蛮不错的,最重要的是无甚城府,人也健谈,不防从他身上旁敲侧击,探听一下灵州的事。
薛浣这么想着,于是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
徐征边走边说:“谢什么。那天的事,我没谢你呢。”
“徐郎君言重了,全城百姓安危全靠你们边军守着,能帮到你这样气度宽宏、雅量过人的英雄,我真的很高兴。”
“哎哟……哪有……嘿嘿……”
徐征的脸皮向来是十刀砍不透的,听了这话,也不禁垂目挠头,心中感慨万千:
人跟人的差距,真是比人跟猪的差距还大。
有的人说话,像嘴上抹了蜜;有的人说话,像腚里放的屁。
他美滋滋地走着,又听薛浣说:“可惜我是个女儿身,不然,我也能从军,跟你们一样保家卫国了。对了,你们平日里都是用刀、用枪还是用剑呢?我真的特别好奇。”
徐征知无不言:“每个营的兄弟都不一样,刀、枪、剑、戟、斧、钺……什么都有。”
“这么多啊!”薛浣张大了眼睛,“那是不是谁会什么,就分到哪个营去呢?”
“倒也多少占点儿关系,不过都是先分,分完了再由每个营的校官一块教习。”
“原来如此。可是大家都在一起练习,万一有的人是左撇子,那方向不就反了吗,刀枪无眼的,会不会伤到身旁的同伴?”
徐征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目光肃然望向她。
卡在这关键的点上,薛浣以为他猜出了自己的意图,心中忐忑不已,“怎么了,徐郎君?”
“噢!我说呢,当时连打带骂地硬逼着那几个左撇子改右手。”徐征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
薛浣暗自松了一口气,“都是用右手?”
“是啊,吃喝拉撒用哪只手没人管,但是拿兵器必须都得用右手。”徐征说着尿意袭来,“小娘子,我去趟茅房,你在这等我。”
“好。”
薛浣目送他离开,唇边天真的浅笑逐渐淡了下去。
既然军士是右手执刃,是否可以排除凶手是军士的可能了?
那么是百姓间因争执引发的冲动杀人吗?
最奇怪的是,尸体都已经埋好了,为何又出现在外面路上了呢?
薛浣沉思着,脚步不自觉地挪动起来,冷不丁迎面撞上一堵肉墙。
她朝后摔倒在地,手上的篮子甩飞出去,头上的斗笠也滑到颈背。
“咣当”一声,似乎有金属类的东西砸在地上,雷鸣般的咆哮从头顶传来:
“哪个不长眼的王八羔……”
薛浣是侧摔的,左胳膊肘撞在地上,又麻又疼,等她回过神来,一眼看到身旁躺着一柄剑。
剑刃从鞘中摔出了小半截,在阳光下耀着雪亮的锋芒。
但这并不是薛浣在意的。
她的目光汇聚在鞘上。
鞘身上半部分有明显磨损的痕迹,尖端尤为严重。
浓重的黑影笼过来,薛浣转头便见一个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身形魁梧壮硕,只是左臂用绷带吊着,挂在脖子上。
男人蹲在她身旁,粗壮而无恙的左臂朝她伸过来,一双虎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的脸,声音仿若夹杂着沙尘的春风:
“哎哟,撞疼了没?”
他抓着薛浣的手臂,把她扶起来后,迟迟不撒手。
“你是谁家的小娘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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