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净坛，战事终于告一段落，血气熏人。
重烨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战斗过，稍微有些手生了，他眼中染着杀意，将一众魔蛟都震慑退后。
“福、福神！不不，重烨大人！”
魔蛟一族的族长难以抵御，跪地求饶，这种时候他实在是喊不出福神。
从重烨往前数，那个福神不是慈眉善目的老先生？偏偏到了重烨这，比魔头还要更甚！
重烨一步步走上台阶，手持长枪，将那只闯祸的魔蛟挑起，“既然你们魔族管理不好自己的事情，那只好让本尊相助了。”
他轻轻一挑，将那条魔蛟像烂菜叶子一般，扔进了炼炉里，随后眼神扫过每一个族内首领，“魔蛟这些年不容易，本尊知道，今天日给你们降福，如何？”
魔蛟众人：“还是不了……”
都怪今日看守的小蛟，不认识重烨，竟带一众人上去硬刚，死的死伤的伤。
重烨偏头过去，轻叹一声，“若是把那东西交出来，可饶你不死。”他走上前，居高临下地对族长说。
魔蛟族长听见这话，赶紧以头抢地：“是是是！快、快去把那东西拿出来！”
下手人拖出一整坛，打开一看全是九阴百转丹。
“这、这就是整个三界，所有的九阴百转丹了……”
重烨面上稍霁，正要弯腰查看时，族长再次出声：“重烨大人，您若是想要恢复力量，大可以走其他方法，不需要吃这玩意儿……”
九阴百转丹确实稀少，魔蛟一族是收藏最多的，这也是为什么没有人敢进犯魔蛟，现在……
族长抹了抹汗，不舍得那一坛子九阴百转丹，故意说：“这东西没什么值钱的，也就那群凡人当个宝罢了，您要吃，那得吃最金贵的千年雪芝！”
闻言，重烨还真的看过来了，“这又有什么用？”
“女子吃了可凝心聚力，打通七窍，男子吃了……可以重振雄风！”他尽量不让自己显得欣喜，这东西难得，但也是天生地长的，至少比九阴百转丹好来些。
“七窍？可以打通情窍吗？”
族长一懵：“……自、自然！”
重烨满意了些，“还有什么好东西，全都拿出来。”
重烨可没说过拿了这样就不要那样，他全部都要。
走出天净坛，他猛然跪下，用长枪才堪堪支撑住。
“唔——”
重烨伸手捂着胸口，鲜血控制不住往外汹涌，将他暗色的衣袍打湿，好在是深色衣服，倒是看不出。
三生缘的封印还在，大抵是因为这分别的一万年，更严重了。
重烨和灵栖的名字是注定了生生世世在一起的，当年成婚时，便刻了永生的誓言，这契约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灵栖还不爱他。
《三生注》上的每一对，都是天赐良缘，事关大道运行，决不是小情小爱。
但是他因为灵栖，如今只想着小情小爱。
*
要不怎么说八卦还要靠李姜娥呢，她一个劲地说着，灵栖就明白了大概。
“她娘亲还活着？那怎么让陈清寒养着呢？”
李姜娥确定边上没有别的人，才小声说：“陈苗苗和陈宇都不是陈清寒的亲弟妹！听说是陈清寒杀了他们爹娘，才有了今日，陈清寒怕别人起疑，自己养着呢！”
灵栖：“……”
她脸一沉，略有些无语，这种说法都有人信，“你从哪儿来的消息。”
李姜娥尴尬一笑，她肯定也不信，现在那个娘亲回来要孩子，这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难怪这几日没见，想必是在处理这事呢，他一个替人养孩子的，想要留下陈苗苗和陈宇，在当朝的法律里，基本不可能。
想明白这些事，灵栖也就不再关心了。
她刚躺上床，就闻到一股酒香，略觉奇怪，坐起来，就见竹斐鸠不知什么时候进到房里来了。
神仙不像凡人规矩多，灵栖又是个不拘小节的，她的房间谁都可以进出，但是眼下不行。
“出去。”
竹斐鸠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屁股坐在灵栖的床边，只是还没坐下去，被伸脚踢了下：“滚开，谁让你坐下的。”
“灵栖！我怎么了！我坐都不能坐了，你变得和重烨一样讨厌。”
灵栖挑眉，不知可否，“对啊，夫唱妇随，我自然和他像。”
竹斐鸠被噎了下，不自然地说：“要不要喝酒？喝不喝？”
琼花酒三百年酿一壶，是酒仙最得意的宝贝，据说一次才酿六壶，是真真正正的奢侈。
他手里的琼花酒摇摇晃晃，发出叮铃咣铛的声音，酒香四溢，灵栖眯起眼睛。
“神仙纵酒是大忌，不喝，拿开。”
嘴上这么说，灵栖拿着一边的茶杯格开他的手，将茶杯塞到他手里后，接过一壶酒，仰头就喝下。
“你这丫头，狡猾得很。”竹斐鸠笑嘻嘻，两人坐在门口，拿着两壶酒就这么喝。
“你来人间到底是干嘛的？就你这废物一个，家里不会放心让你来人间吧，总不可能傻不拉几的让你来降妖除魔。”
“我啊，别提了，我是来人间找东西的。”竹斐鸠看着窗外，偷瞄灵栖。
“找什么，兴许我能帮你。”月色撩人，灵栖眯起眼睛时，眼力极好地看见了婵宫前的桂树，还有隐隐约约的姻缘树。
“找、我的王妃……”
轻声说完，竹斐鸠最先支撑不住倒下去，酒液洒了一地，灵栖踹他一脚，嗤笑一声：“傻狗。”
竹斐鸠本体是一只狼狗，再怎么帅气，本质上还是一只狗。
灵栖使了个法术将人送回房间，脚步踉跄走回来时，却看见她原本坐着的地方，站着重烨。
她也醉得差不多了，见到重烨也没几分清明，“重烨？你怎么在这儿？仇家找你打架，你打死了？”
重烨没说话，任谁千里迢迢来一趟，看见自己娘子和别的男人喝酒都会生气，偏偏重烨不正常。
他唇齿间竟溢出了一丝笑意，冲灵栖招招手，“过来，我看看。”
不等灵栖回应，重烨伸手揽过灵栖，下了狠手用力抱住。
因为喝了酒，灵栖挣扎的动作有些迟疑，被重烨舔舐到耳后，她害怕地颤抖起来，“你干什么……”
灵栖这才发现重烨不对劲，身上很沉重，身上的味道更是，血液的味道直冲鼻腔，她怒骂起来，可惜身上的人半点反应不给。
“你打架去了……？”
重烨没说话，他今天确实是吃了很多九阴百转丹，这会儿难受得想吐。
修炼之人，对于记忆并不是那么在意，记忆是什么样的，有时候并不重要，重烨也这么想的，毕竟他活了四十六万年，若是任何事情都记得清楚，那就太孤独了。
但是这次他却想要记起来，并且是任何事情都要记起来。
九阴百转丹是最简单的方法，也确实想起了很多，记忆里更多的是灵栖气鼓鼓的脸和他受伤的场景。
“栖栖……我好……”
灵栖身子一僵，推开他一点，大声问：“你叫我什么？！”
但是重烨已经闭上了眼，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身上的血迹斑斑，染红了一大片灵栖的衣服。
“重烨！”
重烨昏迷不醒，灵栖连忙将他抬进房内，之间他暗色的衣袍被血浸润得沉重无比。
灵栖紧张地攥紧他的衣角，一点点扯开，见里面并无多少伤痕，只是心口三生契的位置微微泛起红。
她怔忡片刻，才缓缓把他身上的伤缠紧裹好。
这三生契生于三生石，是金玉良缘者才会出现的，灵栖的三生契几乎没有反应过，但是重烨竟会这样严重。
她一时间无言，饶是再怎么冷硬的心也有片刻失神。
三生契是有情之人才会痛的。
*
十月的人间清凉寒凉。
山上的梅花早早开了，男男女女结伴出游，姻缘楼的声音也好了起来。
三教九流的人积聚在柳生桥边，卖货的卖货，杂耍的杂耍，灵栖就半靠在椅上，静静听着各方的谈话声。
男男女女的表白心迹很是动听，比刚来那会儿好了不止一点。
“唉，下月就要充丁入营了，也不知道我家会不会被抽到。”
“那可不，我家里只有我一个壮丁，我可不想去打仗……”
边番传来消息，吐蕃精兵已经节节败退，正是要胜利的节骨眼上，吐蕃军中突然窜出来个少年将军，将局势大改。
瞬间，中原的精兵紧缺，正是广招壮丁的时刻。
“老板啊，陈老板家只有他一个壮丁呢，这可怎么办……”李姜娥晾晒衣服，又没看见陈清寒出摊，担忧地说。
竹斐鸠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狗尾巴草，躺在椅子上，竟是捧了本书，满不在乎道：“抓去最好，他那么大的块头，老虎最喜欢了……嗷！”
他的躺椅被路过的灵栖放倒，差点摔下来。
“灵栖！你又欺负我！我说错了吗！”他瞪眼。
灵栖翻了个白眼：“你管他呢，别以为不会抓你去就没事，打过仗吗你？杀过人吗？”
竹斐鸠呵呵一笑，奋力坐直身体：“别以为我不会，杀人我肯定是——”
他手里的书掉落下来，灵栖瞧着有些眼熟，怎么这么像她随手掉包的《红娘实习守则》？她那日忘在了**阁，估计是被那人拿走了。
眼见着灵栖就要拿起，竹斐鸠连忙打了个响指，那书就回到了他手上，“懂不懂规矩你，随随便便的人也想碰小爷的东西！”
“呵，有点骨气就去挣钱啊，别天天赖在我这儿。”
灵栖反唇相讥，躺在椅子上，盯着对面空荡荡的街道，昏昏欲睡。
“听说了吗，陈清寒的弟弟妹妹，被卖给郡县老爷了！这世道，吃不饱的多了，但是他那弟弟都可以干活了，又不是吃不起饭，何必呢！”
来往人的谈话声中，偏偏这一声精准地传进了灵栖耳中，她倏然睁开眼。
“你们刚刚说什么？”
默默加更了……无所谓?_?无人在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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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三生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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