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水渊主轻轻瞟一眼花逐尘，随后说：“他自己不愿意，我懒得掺和。”
棠梨无奈，花逐尘只静静看她一眼，说道：“阿梨不必过于忧心。”
上水渊主表情依旧冷淡，见他如此也不愿多言，反而看向棠梨，问道：“你的祖父和父亲如今可好？”
棠梨闻言一愣，心里有些惊奇，这人怎么突然问起原主的爹和爷爷了？
于是她犹疑片刻，说道：“祖父早已逝世，父亲被人杀害，如今也已仙去了。”
上水渊主听了这话，神情略微怅然，他掸去袖袍上的霜花，说道：“时移世易，斯人难在啊。”
棠梨问他：“莫非上水渊主和我祖父、父亲俱有相识？”
上水渊主眸色浅淡，衣领处的狐皮被吹得摇摆，扫过他下巴时，带出矜贵的味道。
他淡淡道：“有过渊源，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棠梨心中一顿，看来回去后，自己得问问兰泽峰那二位长老，听这位的意思，似乎他们渊源还颇深？
“你们既然寻到了星落冰，便速速离去，我不喜被人打扰。”上水渊主说完，拂袖预备离去。
棠梨叹口气，看着手里的星落冰幽幽道：“虽然我很不想卖了你，但是谁让我缺钱呢？”
星落冰霖月抓狂的声音传来：“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棠梨挑了眉，说道：“可是目前我也找不到其他妖兽啊。”
霖月声线一紧，宛如抓住了一线生机道：“有了其他妖兽，你就不用卖了我挣钱了吗？”
棠梨点头说：“是的，其实我也不想卖了你来着，但是要解决仙门的债务，实在是别无他法了，只能出此下策。”
霖月闻言赶紧道：“我冰冻过不少妖兽，你在地底挖挖看，说不定能解你燃眉之急。”
众人听此，不由得面面相觑，沉湘率先抽出剑来，对着地面一通乱凿。
紧接着棠梨眼前一亮，看见地底深处，出现了许多长相怪异，但是栩栩如生的妖兽尸体来，它们的兽息被长年的冰雪所覆盖，正因重见天日而四处扩散。
洛川见此，赶紧和众人一起，将那些兽息封印起来，随后开始刨制兽尸。
棠梨对这求生欲顽强的星落冰晶灵不禁另眼相看，她说道：“你居然封存起来了这么多妖兽尸体，你哪来的，拿来做什么？”
霖月闷闷的声音从晶体里传来：“一开始极北之地本没有如此厚重的冰雪，后来天边突现异象，我们这刮起了不眠不休好几年的暴风雪，植物大多被冻死，许多妖兽扛不住寒冷与饥饿，故而纷纷灭亡了，它们的尸体就被盖在了雪层下面。”
棠梨听得认真，在得知天有异象时，蹙眉道：“怎么会突然下起暴风雪，上水渊主不是极北之主，也束手无策吗？”
霖月叹口气，无奈道：“那时候上水渊主已然不在境内，据说是被人请出去，解决麻烦了。”
棠梨听了这话，不禁想起来上水渊主方才的话语。
莫非，请他出山的人是原主的祖父和父亲？
他们到底去哪儿，又要干什么呢？
霖月见她久久不问话，接着说：“我在极北之地觉得孤独，偶尔会把妖兽拿出来摆成它们生前厮杀的模样，后来渐渐也觉得无聊了，索性便仍由它们化成雪原的一部分，因为极北之地灵气充裕，这些兽息暂时也没能散去。”
棠梨听了这话，顿时对这孤独的星落冰晶灵同情起来，在这样皑皑雪原、渺无人烟的地方生存，确实是非常残忍的。
“这样吧，我兰泽峰动物众多，且有山有水，你若去了必定会喜欢，但是，”棠梨说着，杏眼一眯，露出些少仙主的威慑力来，“你不可以在兰泽峰随意捉弄其他人，否则我便将你丢去黑市的鸿富拍卖行！”
霖月少年心性，听闻能去别的地方，心里高兴得不得了，赶紧保证道：“我发誓，我绝对不给你添乱！”
紧接着，他似乎又想起什么，补充道：“而且我还能给你修复好，你残损的灵根！”
棠梨闻言笑了又笑，其实这灵根修不修复，她根本无所谓，有收破烂系统的加持，哪怕她就是个普通人，不修仙，说不定也能纵横来往。
待棠梨和霖月商量完后，再抬头，原处已然没了上水渊主的身影。
沉湘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喃喃道：“真如我师尊所言的那般，这世上有人的气质孤绝，可谓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1。”
棠梨听了那诗，遐想了一会那画面，觉得和上水渊主果然很搭配。
就不知下回与这孤傲清冷的男子，还有他身边那只毛茸茸的玉雪兽何时相见了。
估计他们也不会再来极北之地了吧？
棠梨思忖道，转而和众人商量起了回去的路线。
她余光时不时打量着沉默不语，只抬眼望着天边的花逐尘。
男子气质超凡脱俗，紫衣染上雪气，泅出些冷淡又萧疏的气息。
好半天，似乎察觉到棠梨在偷看他，男子凤眸闪动着晦暗不明的思绪，施施然冲她微笑。
棠梨心跳快速跳了一下，将那股子情绪压下，暗自叮嘱道。
待回去了，得好好问他，关于他旧疾的事情。
一行人很快结阵，一道光影掠过，茫茫的雪地里再无人迹。
……
他们刚从极北之地出来，兰泽峰便乌泱泱围上了一群人，大家七嘴八舌问着棠梨此行是否顺利。
棠梨在嘈杂的关切声中被吵得头皮发麻，她大声打断道：“停——！”
许是前段日子，少仙主恩威并施的形象已然深入人心，众人听她的声音，竟然瞬间安静了下来。
棠梨揉了揉轻微作痛的额心，缓声对众人说：“此行很是顺利，我们也没什么人可以受伤，大家无须担心了。”
长乐长老见他们神色如常，五个人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心里压着的石头瞬间放下，捻着胡须说：“少仙主们平安无恙，是我兰泽峰的福气。”
紧接着，他对围着众人的弟子们说道：“你们今日的功课还未做，武艺仍未练，还不快去？”
长乐长老看起来年逾六十，实际上已然几百岁了，在兰泽峰极是有威望，他一发言，兰泽峰弟子这才散去。
他又对棠梨说：“少仙主和诸位道友一路风尘仆仆，想必是累极了，不如先回屋梳洗歇息一番，我等会为少仙主们备好酒菜，待一会儿晚上为你们接风洗尘。”
沉湘累了一天，听到这话，瞬间眼睛熠熠生辉，她高兴道：“还是长老想得周到。”
洛川和穆恒远远对两位长老行了一礼，以示谢意。
棠梨见花逐尘礼貌笑笑，眉宇间看不出凝重，也看不出松快，心里压着的石头不免又沉了几分。
经过了上水渊主那事，她觉得这男子犹如镜中花水中月一般，叫人看不真切。
“那便有劳长老们辛苦了，我们先回去修养一下，大家约莫此刻也有些疲累。”棠梨轻声道，随后转身对四人说。“一会儿晚膳时分见？”
四人点了头，他们各自散去。
回屋后，棠梨稍作梳洗，换身干净衣裳，散了发倒在床褥上。
她觉得回到兰泽峰后舒适不少，阖言养神间，恍惚将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捋了一遍。
电光火石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棠梨睁开眼，突然问起了星落冰里的晶灵，霖月。
“霖月，极北之地的那场暴风雪，是上水渊主离开后发生的，随后呢，上水渊主做了什么吗？”棠梨睁着眼睛，看向床顶说道。
霖月好一会才回答她，似乎还在适应不同于极北之地，温暖潮湿的气候。
少年的嗓音轻快地传来：“上水渊主回来后，站在雪地里沉默许久，我记得他说了一句话。”
棠梨蹙眉，问道：“什么话？”
霖月说：“差点折进去父子俩，竟然只是将这人封印。”
棠梨心中一惊，声音拔高了些道：“差点折进去父子俩是什么意思？”
霖月声音透着无辜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个晶灵，不敢离他太近，当时也只是很久没见他了，才大着胆子靠近的。”
棠梨神色低敛，从原主的记忆力扒拉许久，找到最开始的那一份。
她自言自语道：“祖父大概是一百年前死的，死之前他和父亲动身前往某处，回来后却只剩下了父亲，伤势惨重，灵力衰微，三个长老见到他时难言震惊……”
棠梨说到这里，脑子里模模糊糊有个地名一闪而过。
“嘶——！”
她猝然起身，清润的杏眸里满是惊愕，一缕青丝从鬓边滑落，贴在她白若敷粉的脸颊处。
“焚月塔！”
棠梨突然说道，讲出这三个字后，心头大乱。
沉湘说过，她的师尊和其他剑尊是在焚月塔附近诛杀妖兽，随后发生了异变，几个人被控制后合力杀死了化神期的剑尊。
而原主的祖父和父亲也是去往了焚月塔，与之同行的还有上水渊主。
明明是一起同去，为何回来只有原主的父亲？
而棠越似乎连上上任仙主的尸首都未曾带回。
焚月塔，到底发生了什么？
棠梨觉得这事不简单，如果真有什么邪祟作乱，她如今作为兰泽峰两任仙主的后代，约莫总有一日会被找上门的。
她叹口气，有些惆怅和疲惫道：“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紧接着，棠梨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1选自《江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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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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