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的掌勺师傅正靠着炉灶打盹儿,突然一阵拍门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掌勺师傅迷迷瞪瞪走出去,打开院门:“可是陛下那边有何需要?”
宁灼华福身:“陈公公忧心陛下为了政事,夙夜不懈,特派奴婢来取一份参汤给陛下补补身子。”
“那你随我来,”掌勺师傅向灶房走去,“陈公公白天就打过招呼,所以炉子上一直煨着各种汤品以备陛下不时之需。”
又说:“怎么以前没见过你?新来的?”
宁灼华掌心潮湿,“嗯”
声音几不可闻,引得前面带路的掌勺师傅回过头瞧她。
宁灼华吓了一跳,僵直在原地。
如鼓的心跳声大到让宁灼华担心对方会不会听见了。
掌勺师傅见这小宫女面容紧张,眼神飘忽不定,有些疑惑。
“你……”
宁灼华还不待对方说完,就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抖了一下。
“我、怎么了?”说的话也好似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宁灼华现在不仅手心全是汗,连后背都潮湿非常。
暗恨自己怎么这么怂,演技还这么差。
“我看你面色苍白,可是身体不适?”
掌勺师傅摸摸自己的脸,难不成是自己长的太凶吓着人家小姑娘了?
“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许是晚上吃坏肚子了,不知能不能借用一下茅房?”
“哦,这条路直走到头,左拐就到了。”
掌勺师傅又摸摸下巴,他就说自己一表人才,怎么可能吓着别人。
宁灼华道谢后,顺着路离开。
待拐过身后,也顾不得许多,立马朝着记忆中的小门跑去。
很好,没人。
宁灼华算着时间,从她出殿门到这里,大约花了半个小时,距离下一次巡逻队经过,还有半个小时左右。
只能用最快的速度翻出去,不然掌勺师傅过来找她,和外面的巡逻队来个夹击,她不死定了?
这里光线黝黑,万籁俱静,是很好的逃跑之地。
小门安静的伫立着,宁灼华目测估计有个两米多将近三米,她一米七的身高踮起脚伸直双手都摸不到墙边。
怎么办怎么办……
宁灼华急得跺脚,四处观察有没有垫脚的东西。
但是太黑了,对有些近视的宁灼华来说简直是地狱模式。
可能事情太过于困难,宁灼华反倒冷静下来,仔细看着周围。
借着极度模糊的景色,慢慢摸索着找到了一块小腿高的石块。
宁灼华绷紧肩背,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把石块往小门处推。
结果不知踩到了什么,宁灼华只觉眼前一晃,人就朝门撞去。
‘咔’
门发出一声轻响。
门,开了?
宁灼华瞟一眼门,又瞟一眼旁边的石块,一时间十分无语自己。
既然门都没关,那我辛辛苦苦推这个石块准备翻墙算什么?
算我力气大?
放弃纠结这么重要的门为什么没关,宁灼华小心翼翼拉开一道能过人的缝隙,侧过身轻手轻脚往外走。
双脚踩在宫外石板路上,宁灼华闻到空气中不寻常的油烟味以及耳边似有似无的呼吸声。
完了。
下一瞬,火把点亮了宫外的这方天地。
宁灼华瞳孔倒映着橙红色火光,脸上是说不出的自嘲。
他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是掌勺师傅发现了她的身份给巡逻队通风报信还是……从最开始就知道了?
看着在门外不知守株待兔了多久的众人,宁灼华认命的闭上眼睛,任由他们绑住双手,带回皇宫。
崇明帝:“宁姑娘,不知你今晚出现在宫外是为何啊。”
虽是疑问句,可语气中却是满满的嘲弄。
宁灼华低着头一言不发,估计他们早就知道了。
她现在什么也不想说,原本以为自己暗戳戳的谋划还算周密,结果从最开始就是别人眼里的一场戏。
一想到自己像小丑一样上蹿下跳,宁灼华咬着牙尴尬的扣出一座成毓殿。
“陛下我错了,我不该偷偷跑出去玩。”
宁灼华噘着嘴,一边委屈十足的告罪一边拿眼睛偷瞄龙椅上的皇帝。
一副小孩子犯了错不懂事的模样。
她现在也只能赌了,只要皇帝还想让她去江州治理荒漠,多半不会重罚她。
苟条小命应该没问题……吧?
崇明帝目光沉沉,倒也没打算真的把她怎么样。
“宁姑娘初来乍到,不懂事算不得什么,”
崇明帝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不过,伺候你的宫人若是也不懂规矩,倒显得我大虞不知礼数了。”
皇帝示意殿门口的人都让开,宁灼华顺着看出去,整个成毓殿的宫人都被绑着跪在殿外。
月亮又从云中显出身形,莹白月光清凉如水,反而让宁灼华看清了此刻的景色。
成毓殿众人头被压的很低,露出衣领下的脖颈,不常见光的洁白映衬着火把暖光,愈发显得死寂。
宁灼华蹭的站起身,直直盯着众人,又转头看向崇明帝,一双手捏的死紧。
胸膛也剧烈起伏,心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灼烧。
崇明帝老神在在坐在龙椅上,期待着好戏开场。
拿这么多人的性命威胁她,这就是掌握一切生杀大权的封建皇帝吗?
宁灼华深深呼吸几口,再次跪下,真心实意向殿上之人求饶:
“求陛下开恩,此事乃我一人所为,与他们无关。”
宁灼华俯下身,头磕在冰冷地板上,她认输。
“只要陛下能放过他们,宁灼华从今以后愿听从陛下调遣,绝无二心!”
崇明帝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因为这些下人性命而妥协,漫不经心转着手上的碧玉扳指。
宁灼华大气也不敢出,她知道皇帝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做文章的机会。
尽管内心已经被悔恨和愤怒叠满,也只能压抑住满腔情绪毕恭毕敬匍匐在地。
生怕自己再惹怒殿上高坐之人,连累大家同她一起丢了性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跪的久了,上半身的重量全部压在膝盖和额头上,膝盖变得胀痛麻木,大腿肌肉也隐隐有些痉挛。
头压的太低,宁灼华感觉浑身血液全部涌向头部,让她开始发晕。
尽管这样,崇明帝还是没出声,静静盯着下方明显开始发抖的女子。
许久,久到宁灼华已经分不清是自己在动还是整个空间在动时,龙椅上传来声音:
“宁大人、的心意朕收下了,只是江州离京甚远,就算宁大人阴奉阳违,朕也无从知晓啊。”
宁大人几字被说的格外轻佻,说话之人嘴角也带着轻慢笑意。
“还请陛下明示”,宁灼华再次俯首。
陈公公托着个四方檀木盒,打开,一颗黑不溜秋药丸出现在宁灼华眼前。
宁灼华:这不会是什么她想的那样吧……
低沉的声音又响起:“只要你服下,朕可以不再追究此事。”
艹!还真是她想的那样。
宁灼华捏起药丸,独属于中药的辛苦味冲进鼻腔。
好苦好臭!
宁灼华简直不敢想这药丸是怎么炼出来的,会不会重金属中毒啊?
“可以给我一杯水吗,这药丸太大了我咽不下去。”
大殿众人都没想到她举手是为了要杯水,崇明帝闭了闭眼,让陈福端给她。
宁灼华能感受到大家的无语,她也很无奈,这丸子快赶上半个大拇指了,总不能干吞吧?
这要是卡嗓子眼,她立马就得去见阎王。
就着水,宁灼华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将丸子咽下。
呕……
臭的她脑袋发晕,胃里不住翻腾。
连忙灌下几大口水,才稍微好点,但嘴里依然有挥之不去的苦味。
崇明帝:“只要你老老实实听话,解药会按时给你送去。”
“来人,送宁大人回去。”
尽管被人搀扶,宁灼华起身时还踉跄了一下,膝盖以下已经没有知觉,大腿肌肉一阵阵痉挛,疼痛席卷了全身。
冷汗顺着发丝和脸颊滑落,宁灼华死死咬着牙,一步一步挪出大殿。
来到殿外,宁灼华拉起跪在最前面的青禾,示意其余人都起来,和她一起回去。
侍卫们见皇帝没有阻止,便也松开手,任由他们惶恐起身。
回到成毓殿,宁灼华强忍着痛楚,站在院子里,面向大家: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们了……”
深深弯下腰和众人道歉,语气充满懊悔与自责。
是她太理想了,以为自己逃出宫便万事大吉,殊不知这里是皇宫,没有公平法制可言。
一旦出事,整个成毓殿的人都会被牵连进去,而奴隶,是这个时代最不缺的东西。
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原以为必死无疑,又因着宁灼华的求饶妥协捡回一条命,看着她道歉,成毓殿众人急忙跪下。
因为主子的任性天真被连累,心里没有怨恨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却是对封建皇权的麻木遵守。
他们被分来这里,便是成毓殿的人,与成毓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除了道歉,宁灼华叫众人起身去到库房,拜托青禾将大家能用上的东西挑出来。
“这些你们都拿去,算是我对大家的补偿。”
起初众人都踟蹰不敢上前,宁灼华直接抓出一把莹润珍珠,放在离她最近的一个宫女手里。
“我是真心实意想给大家一些补偿,你们不拿我晚上都睡不好。”
如此,众人才放开手脚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
回到卧房,宁灼华直接瘫在床上,今天的一切可是给她好好上了一课。
古代虽然没有监控,但是有权有势之人多的是办法掌握一个人的行踪,她一个大学都没毕业的小年轻,那点手段在人家根本不够看。
而且稍不注意就是连坐一大片,如果真因为自己的鲁莽让无辜之人丧命,宁灼华估计自己会死不瞑目。
宁灼华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着吃进去的那颗毒药丸子。
想通过这个就叫她认输?
不可能!
就等着吧,她不信自己会被这样掌控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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